都说首辅大人年轻却是出自世家苏家,人也是才华横溢,博古通今,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成家,连一门亲事也没有,长得更是天人之资,不比中书令大人差,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那些个少女望着他,俱是春心萌动,都是期盼着他能转过头来瞧自己一眼,可奈何佳人有意,流水无情,苏流钰在自己的位置上,半天都是不动弹,一直笑眯眯地和前来攀谈的大臣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一声高声通传:“中书令大人到——!”
里头的人们一怔,俱是神色恭敬了下去,坐好到位置上,只有苏流钰,依旧笑眯眯地。紧接着,身穿正二品中书令朝服的卫七郎便是抬脚就跨进了门槛,也是谁也不看,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撩袍摆跪坐了下去。
抬头便见对面的苏流钰正淡淡望着他,眼底的神色清幽宁静,但是卫七郎能看出来,他有些惊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毫不示弱,也是平静地看着苏流钰,挑挑眉没说话。
他一进门,在场的人们便是将视线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俱是惊讶非常,因为他是一个人来的,身旁并没有带上自己的内子,而是就这样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参加皇上设的晚宴。
皇上下过旨,宴席可带家眷过来,而中书令大人却是将皇上的圣旨无视了。在场的人们都是玲珑心思,今日本想借着这个喜宴见见他这位传说中,来自乡下却被他捧若至宝的娇妻,却不想,人家压根没带过来。
只不知这位心思一向深沉的中书令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他这位娇妻上不得台面,又是皇上喜宴这样的大场合,嫌给自己丢人,所以没带过来?
这么一想,这些人心下俱是冷嗤一声,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的,上不得台面,带出来都嫌给自己丢人。
殊不知,他们心里猜测着,卫七郎本人却是端端正正坐着毫不在意,他来之前根本就没有给董如说过这件事,她压根就不知道,还以为他本身就有事出府了,毕竟从他回来就一直很忙,所以她也没多想。
卫七郎是不愿意她出席这种场合的,光是一个卫府,里头的那些姨娘的眼光和话语就是将她刺激的体无完肤,伤害的鲜血淋漓,更何况现在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名门贵族,放眼望去就没有一个来自外乡地方上的。
所以,为了他的阿如,他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一切都有他给她顶着,流言蜚语也好,鄙视猜测也罢,他不会让她直面这些人的有色眼光的。
只有苏流钰,却是清淡笑着,忽然跟场中轻声说了句:“中书令大人这次立了大功,怕是又要高升了。”
他一出口,场面上一下静了下来,卫七郎眼光一沉,望着苏流钰,后者依旧轻舒浅淡,也是回望着他。
臣子的眼光来来回回在他们脸上扫视,一个忽然领悟,站出来跪倒在地跟卫七郎巴结道:“首辅大人说得对,此次江南四城的水患全靠中书令大人您的好计策,才得以解决,想必皇上今日设宴却是要再次给您封赏的,我等就先在此给您说声恭喜了。”
他说着,便是一拜,后面还坐着的臣子们脑子里精明,瞬时明白过来,俱是对着他遥遥一拜表示敬意恭喜。只有卫七郎,坐在位置上,似笑非笑地瞧着苏流钰,淡淡回了句:“苏大人多虑了,高升不敢当。”
苏流钰也不脑,却是没在接话,将眼眸闭上,看着似乎不想再参加这场闹剧了。而卫七郎也是淡淡笑着,看着场中的大臣向他致敬,脸上的神情有些戏虐,却也是不说话,只微低着头,望着自己手上紧紧攥着的一缕秀发神色柔和了起来。
他们两个不说话,在场的大臣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切都是有派系之争的,领头人不知在想什么,那么低下的人也是不敢再接茬的,于是华丽的大殿里就这样静了下来,各自干各自的事,只有那些不懂朝政的闺中女子们,一个个地兴奋异常,眼光来来回回瞧着他们两个。
就在殿中人们小声议论时,外头又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呼:“皇上驾到——!”
至此,人们纷纷起身,跪成两排,以苏流钰和卫七郎为首,朝着外头正走进来的明黄身影恭请问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一个充满威压又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人说着,已是脚步不停,径直走上了最上头的皇椅坐了下去。
“众卿平身。”
☆、第九十章:我只娶一个
皇帝面相看起来四十几许,眼睛却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始终眯着,里头的神色阴沉却又充满威势,身姿挺拔好似巍峨高山,整个人一来,气势便是排山倒海般压迫着跟了来,场面上一下子就进了下来。
他坐下来难得笑了笑,一张阴沉的脸也好似温和了不少,跟在场的众臣说道:“众爱卿不必拘礼,今日只是家宴,无需忌讳。”
底下的人们谢过恩之后便是小声攀谈起来,但还是恪守礼节。
今日的中心人物是卫七郎,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而他本人又是镇定自若,对外界一切言论不予理会。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看不回应,立刻就会引起猜疑,各种眼光投放到他身上,互相小声交流着。
这个时候,皇帝沉稳威压的声音传过来,向着他问了句话,他一说话,大殿便是静了下来,都望着他。
“卫卿,今日家宴,何不带着妻儿过来让朕瞧瞧。”
卫七郎眼眸一抬,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回道:“回皇上,内子身体抱恙,来不得如此喜宴,请恕罪。”这话一听就是敷衍,他说着口不由心的话,泰然处之,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
皇帝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怒气,面上却笑了笑,竟然将他的放肆忍了下来,没在说话,倒是苏流钰,嘴角向上牵起,竟然淡淡笑了起来。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面上看似和蔼互溶,实则心里都在互相猜忌。
此刻将这一慕看在眼里,听着他们说话,一个大臣便是站出来,跪倒在地跟皇上说道:“皇上明鉴,中书令大人此次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辞官,他乃七省之主,手握楚国命脉,不可轻易罢官避世,如若不然,七省便像那散沙一样四分五裂,七省骤分,会直接动摇国本,毁我楚国之根基,还请皇上三思。”
“放肆!”
一道断喝猛地在他说完响了起来,那大臣跪倒的身子吓得一顿,在场的人们也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去,却见是卫七郎人已经站了起来,浑身怒气汹涌,盯着那个大臣,抿着唇阴沉着脸。
只见他冷哼一声,一甩袍摆便是绕过小几,走到了场中央,却不跪,而是高昂着头站着,先是冷眼瞧了一眼大臣,那大臣被看的惴惴,但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他便是抬头猛地向着苏流钰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是一片寒冰利刃,就像刀子一样射出去,能将苏流钰洞穿。
而后者嘴角带笑,面色泰然,毫不示弱,眼里的神色清润,却也带着戾气,直直望向他。
卫七郎心底冷笑,却是转头向着皇上一拱手,看着苏流钰说道:“苏大人可真会挑时间,今日是东宫确立的大好日子,却被你拿来议朝政,可是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他眼眸平静,站在场地中央就这样直直地望着苏流钰,被他气势所迫,其余的人俱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一时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而皇帝却是黑着一张脸冷眼作壁上观,看样子已是怒气汹涌,但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对卫七郎的放肆容忍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发怒,也不罚他,任由他说下去。
“东宫储君兹事体大,也算是朝政要事,中书令大人辞官势必会影响,这又怎能说是妄议呢?”苏流钰淡淡的,他素来巧舌如簧,三两句话就能扭转乾坤。
白皙的脸容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中更加丰神灵秀,望着卫七郎若有似无地笑着,慢悠悠说道:“我听说中书令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蔷薇花开得再好,也终有凋零的一天,凋零即过去,即被遗忘,就不应该再被想起。”
他将这句话一说出口,瞬时,整个大殿哗然,而听了这句话,皇上的脸色却更是难看阴沉,望着卫七郎的眼光也是骤冷。
京都杨淮城别名蔷薇城,而中书令掌管七省,手握楚**事和朝政的命脉,最高权力中心便是在杨淮城,所以这个职位又被称为蔷薇令。
历来掌管七省的都是出自寒窗苦读数十载,有大智慧,能胸罗万象之能人,所以每一个必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世间少有,而相对的,掌管中书令一职,就要付出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
比如没有自主的权利选择良配成家,比如为了这个职位,终身不能隐退,又比如就算死了也是皇家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卫七郎对董如有了感情,离不开她时,为了更好地照顾到她,不让她跟着自己吃苦,所以他一定要辞官。
可是他身上背负的不是别的,是整个楚国的国家命脉所在,想要隐退,那是难上加难,一直以来,皇帝不同意,大臣争相劝阻,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