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之和江雪瑶同时转头向着来人望了过去,只见是当今内阁首辅一品大员苏流钰正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就好像行走在空灵婉约的冰雪山巅,总是穿着那一身雪白衣衫,袖袍宽松流泻下来,像风一样,只让他走起路来清幽雅致,行云流水。脸上神情也是笑眯眯地,不似旁人悲切之感过于浓重,头发披散着,只在后背用一根白色带子微微扎起来,始终一副事不关己,作壁上观,似笑非笑的气度。
放眼天下,能时时刻刻不穿官服就这样旁若无人,走来走去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苏流钰了,夏行之暗地里皱了皱眉头,远远地跟苏流钰行了一个官礼算是打过招呼,但是没说话。
☆、第六十二章:你嫌弃我了?
苏流钰说话平平和和,没有任何起伏,江雪瑶从见到他开始就一副冷脸,但是她听不出来苏流钰说的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暗讽她,便走了上来和夏行之站到了一起,冷哼道:“你来干什么?难不成来看卫家的笑话,以为镇国公死了,卫家就没人了,这京城朝堂只你苏家一人独大了?”
江雪瑶是个急性子,又不懂朝堂之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没有顾及,而且拿官阶品级来说,她是要给苏流钰跪地行礼的,但是她素来跋扈嚣张,就是见了宫中的妃嫔也是不跪的。当下更是不顾夏行之阻拦,踏前一步,扬声说道:“你别妄想了,梓明哥哥不会容忍你太久的,他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雪瑶!不可胡说!”夏行之自是知晓这个妹妹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做得出来,害怕她又语出惊人,万一得罪了这位大人,那往后他这个妹妹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但让江雪瑶给苏流钰赔礼道歉,那是想都不要想的,所以,他只得弯下腰替她收拾烂摊子,恭敬地说道:“家妹性子乖张跋扈,说话难免有些欠妥,首府大人切莫往心里去。”
苏流钰轻摇头表示不放在心上,但却听着江雪瑶的话,嘴角微弯,有些奇异。
“死期?”他眼眸流转,淡然而笑,那眼神深处却流露不屑,微偏着头想了半晌,他忽然轻笑:“权势算什么?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便看看,我的死期到底有多短吧。”
他说着慢慢转身走了开去,一双手自始至终都是拢在袖筒里没有露出来过,只从侧面看过去,在清风微拂间露出一截雪白皓腕来,然后身子慢悠悠地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走进了卫府。
留下江雪瑶眨巴了下眼睛,忽地转头问夏行之:“哥,他在说什么啊?”
夏行之也是皱着眉头望着那个方向,摇头没回话。
过了半晌,他转头看着妹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是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好好跟她说道:“雪瑶,你今日做得不对,虽然皇上下旨给你们赐婚了,可是你别忘了,卫梓明可是在三年前就当场回绝了,虽然皇上想要拿圣旨绑着他,最后不也没成功么?所以,你现在穿着这一身孝服成何体统?”
江雪瑶听着却是低下头去,看着地面,没去思考哥哥的好言相劝,而是沉默着,过了半晌,她才抬头睁着乌黑大眼问夏行之。
“哥哥,梓明哥哥真的不喜欢我么?不然他为何一走了之,就不回来了呢,连卫家都不要了?”
她说着话,语气却明显地低沉了下去,生怕夏行之说出一句卫梓明心里没有她的话来,那样的小心翼翼。
夏行之听着却怔住了,眼前的妹妹一双眼眸泛着淡淡水光,她很少哭,这次一听卫梓明抗旨拒婚,竟是快要哭了出来,整个人站在那里也是楚楚可怜。望着她这个样子,堵在心口的话,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又是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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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董如便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但卫七郎不让她沾水太久,便也没洗多长时间,但是这也让董如心情着实舒畅了一把,张开双臂不自禁地抱住了他,撒娇道:“我要你给我穿衣服。”
她光着身子跪坐在浴桶里,两条雪白的藕臂紧紧攀附着卫七郎的腰,双手还不安分,在他后腰那里画圈圈,一头长发也是洗的黑亮顺滑,披散下来像瀑布似的披在后背上。头发与皮肤的黑白相间,只衬得她身段玲珑迩芷,加之好像胖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浑身上下都发散着妩媚的诱惑力。
感受着腰后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卫七郎低头看着她,眼眸一转,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不上当。
嘲笑她:“你在勾引我?”
董如脸蛋红扑扑地,却是双眼弯起,成了两个小月牙,笑眯眯地望着他,跪在浴桶里的双腿也是搅着一桶水不安生,清粼粼的水花四溅开来,更是让她的身子在水中看起来朦胧胧的。
她今日好像不一样,没有了羞涩,一反常态地抬起头大大方方地望着他,双臂抱紧了他,笑道:“我身子已经好了,可以了。”
却不想卫七郎这次无动于衷,甚至看着平日里董如这个模样时候的情动神色都没有流露出半分,要知道董如是光着身子的,可是他却定力稳固,只笑道:“还不行,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愈合,再等等吧。”
说着,在董如浑没有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愣住了的情况下,俯身将她从水里捞出,整个儿抱起来,放坐在了床榻上,拿过一旁的衣服给她穿上就出去,去倒浴桶里的洗澡水去了。
留下董如一个人有些嗔怪地坐在床上。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又不由地内视起自己来,还以为是自己的毛病。
低头看着自己周身,身子还是以前的身子,只是有些不一样了,胸前更高耸了,腰肢也变得很是柔软,但是整个人却在月子中发了些福,变胖了。
但却不影响美观,反而这样子的董如多了些做少女时没有的风韵,整个人更加的有韵味。
可是……董如还是抬起头来望着门口,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难道他嫌弃自己胖了?还是嫌自己丑了,所以没那个心思?
手不禁摸上了腹部,抓了抓肚子,感觉没抓出多少肥肉来。她不放弃,又是回身从床头柜子里找出了陪嫁时的衣衫,换在身上,对着小铜镜照了起来。
只见不甚清楚的小镜子里是一张粉白婉约的秀脸,一双清粼粼的乌黑大眼镶嵌在脸上,就像两湾清纯透澈的泉水,闪着灵动的波光,小嘴儿也是粉红的,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雪白的小门牙,看起来就像没长大的孩子。
这样子的自己,简直不敢让董如相信她嫁过人,还生过孩子。
那陪嫁时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仿佛让她回到了没嫁人时的模样,整个人又恢复了山间小花般的稚嫩。只是……董如不乐意了,这身衣衫还是原来的样子,自己如今也还是能穿上,可是身子看着却是肥了不少,将衣裳撑得有些鼓,哪有以前她那种清透秀雅的模样啊?
——难怪人家对你不感兴趣了。
董如将衣裳换下,坐下来扯着自己的头发,心里闷闷不乐地想着。
到了晚上,照例是董如和孩子先躺好,然后卫七郎将活全部干完才进屋躺下来。
他一躺下,董如小小身子就窜了过来和他盖在了一个被窝中,两团柔软也是挤着他,两条腿也不安分,像八爪鱼一般紧紧缠住了他的身子,被子里卫七郎想翻个身都难。
无奈,便转过头去亲吻了她一口,也是搂着她,柔声说道:“太晚了,睡吧,别再捣蛋了。”
董如正在卖力,却被说成了是捣蛋,她立刻眼眸一瞪,人却更是来劲了,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身上,头也是紧紧抵着他的肩窝,无理取闹,“我就是在捣蛋。”
温热的气息呵得卫七郎脖颈那里痒酥酥的,他不禁微动了动身子,将她一双手抓在手里不让她乱动,闭上了眼眸,竟然是不再看她了,说了句“快睡吧。”然后人就没了声息。
他侧躺着,面对着董如,闭着眼眸睫毛也是跟着静止了似的不再颤动。这个模样看得董如更加内心焦灼,今天不论她怎么来,卫七郎就是不动心,这对她来说很反常,难免多想,觉得他真是嫌弃自己了。
但董如性子倔,不问清楚这个事情,往后这个梗堵在她心里都会很难受,所以,她看着卫七郎,知道他在假寐,根本没有睡着,便出声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这声音如此委屈,又是如此无辜,听的卫七郎立刻睁开眼眸望着她,才看见自己娘子已是泪水朦胧,快要哽咽了。
凝视了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脸蛋,柔声说道:“你又开始乱想了。”说着将她搂抱的更紧,下巴也抵在她的头顶,柔声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我都那样了,可是你还不愿意,难道不是嫌弃我?”董如挣开了他的怀抱,很是委屈,不依不饶。
这次卫七郎却是不说话了,只是凝视着她,他眼底有些疲累,嘴角却始终带着笑容,就像面具一样摘不下来,半晌后他才说道:“不是不愿,是你还没好,而且我自己也不愿意。”
他说着慢慢低垂下眼帘,遮住了瞳孔,幽幽道:“世家大族从来不顾女子死活,我太了解,也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就不适合在那里生存,尤其是生完孩子。”顿了顿,他抬起眼帘深深看着董如,轻声道:“所以,如果你身子没有愈合,我是不会碰你的。因为,我不想你以后因为这事落下病根,以后的时间很长,我们会走下去的,你也不要再担心我嫌不嫌弃这种无聊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