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阿如那一张因为疼痛加剧而失色的小脸,他不禁又想起了当初她差点滑胎的那一幕。太过折磨,以至于那一幕在他心底已经根植牢固,在心里留了个阴影,此番见她又是这幅摸样,心底不禁先是替她疼了起来。
董如已经是疼醒了,满头大汗,小脸也是痛苦地皱在一起,双手伸出握住了相公的手,带着哭腔说道:“七郎,我下腹很痛也很涨,快要撑开了,是不是我们的孩儿要出生了?”
她生产来的毫无征兆,令董如不禁害怕极了,只将手紧紧攥住相公的,仿佛一撒手,她就要离开人世一般。
“你别怕,我在你身边呢,我会陪着你。”卫七郎只是点点头,心下却是镇定,他一面安抚董如的情绪,一面松开一只手,伸手捞过一旁的干净棉巾,然后伸进了董如的底裤,待再拿出来时,只见那上面流有一丝丝的红血丝,显然是见红了,预示着胎儿正在脱离母体。
董如也看见了,却是吓得惊惧,一双盈盈大眼也是溢满了泪水,只哭着叫道:“七郎,见血了,见血了。”她一叠声叫着,还以为孕妇留血就意味着死亡,一颗心都是剧烈颤抖起来,又想起村子里那个难产而死的年轻孕妇,更是吓得哭得更大声了,凄凄惨惨地叫道:“七郎,你说我会不会有事啊,都流血了。”
“不会的,不会的,阿如,放宽心,别乱想,我在你身边呢。”
董如什么都不懂,卫七郎却是精通医术,自然知道刚开始见红对母体没什么大碍,但他却是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到时候阵痛就会越来越剧烈,那个时候便是阿如最难以撑过去的时候了。
遂他便是心底浮起淡淡焦虑,自己完全可以给她接生,换做别人他也不愿意,他不容许旁人动他的阿如,但是此刻家里就他一个人,没个打下手的和陪伴阿如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的。
岂料,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若不是卫七郎耳力甚好,只怕在这狂风中这样微弱的声音,他便是听不到了。
“阿如,门外有人敲门,肯定是爹娘来了,你乖乖的撑一下,我去开门。”
“嗯。”董如一听是爹娘来了,双眼一亮,总算是心安了些许,点点应了一声。
安抚好董如,卫七郎便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去开了门,果然见是董家二老迎着狂风,身上还挎着大包小包,显是已经预料到了,便赶了过来。
而且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到中年的半老徐娘,此人卫七郎认得,是江林镇专门接生孩子的许大娘,她衣裳不整,想必是被董家二老连夜叫起来便给拉到了这里。
在不多话,将人全部让了进来,董母甫一入屋便是走到了董如跟前握上了她的手安抚她,身后的许大娘进来就走上前来先细细看了董如,摸了摸她的肚皮,皱眉,但还是点头说道:“嗯,虽然月份不足,但是也差不多了,平日里身子调养的好,现在虽然见血,但也只是轻微的疼痛,还是能撑得住往后的生产的。”
她说着便是挽起袖子净手,进入了状态,嘴里便开始像在自家般指挥起人来:“董家大哥,你先去厨房烧一大锅热水备着,然后再接着熬一碗定心汤,记得放温,过后就不要进来了,董家嫂子,你便是在屋子里给我打下手……”
董家二老连忙答应一声,董父便出门去了厨房。
☆、第五十三章:难产
她吩咐着,自己却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儿,然后走到守在董如跟前的卫七郎面前,将那件小玩意儿递给他,说道:“卫家七郎,产妇生产古来自是不吉,你便将这定魂符用柳枝缠着贴在门楣上,然后你也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却见交到卫七郎手里的那件小玩意儿是一张泛着古旧颜色的黄色符纸,上面描摹着行云流水的朱砂咒语,然后最下面却是一副恶鬼吃人的小图像,看似不吉利,但卫七郎却是明白的,这是江林镇的习俗,不论哪家孕妇生产,都是要将这符咒贴在门楣上冲晦气的。
当下,他又是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眼巴巴望着他的阿如,没说话,却是拿着符咒出去了。
待他出去,许大娘便是走上前来,和董母两个人帮衬着将董如身子放平,然后脱去了她的底裤,给她在肚子上盖了一层薄被,下身便是空了。
外面狂风呼啸,吹进了董如的心里,此时阵痛加剧,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下腹双腿那里,撑得都快要将她裂开了,浑身也是在此时冒出了虚汗,她不禁心里感到害怕,立时思念起卫七郎来。
但是一旁的许大娘却是一脸的镇定之色,看着董如害怕的样子,一面出声安抚她,一面用双手慢慢不着痕迹地往开了撑董如的两条腿。董如的两腿天生纤细,但却也比常人闭的紧实,这就导致现在生产打开宫口有一定难度,她必须引导她慢慢打开,这样往后孩子出生,她不会太累太疼。
“放轻松,有许大娘我在跟前呢,我接生了这么多娃娃,你便是放心,不会出事的。”
可是许大娘刚说完,董如便是疼的叫了起来,却是她刚给她把双腿撑开了些许,她便立时受不住疼痛嘶叫开来,下身因为人的情绪剧烈起伏,血流量也是慢慢多了起来,将身下的床单都逐渐染红了。
董母看着老眼里溢出了眼泪,心疼的不行,但却是紧紧攥着女儿的手一叠声的宽慰她,而董如却是听不见,只嘴里呼喊着卫七郎。
卫七郎刚站到门前准备抬手掀开帘子进门,便听到这一声剧烈的呼喊,他心里不禁泛上恐惧,只觉得骇然无比,不再耽搁,直接一把掀开门帘将门踢开,径直走向了里屋的床榻跟前。
身边两个女人一见是他进的屋来,俱是一惊,产房男子不得入内,尤其是像卫七郎这样年纪甚轻的盛年男子。
“七郎——”董如一见卫七郎进来,只觉得身子都有了些力气,张开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颤巍巍唤了他一声,便脱力了般闭了口。
此刻董如一张脸蛋已是完全苍白,他眼尖,早已看到她身下正在逐渐流多的鲜血,眼眸不禁一红,只觉得那红色直冲肺腑,只让他觉得恐惧,莫名的恐惧,害怕她就像滑胎时生死一线,性命不保。
他没管旁人,只是蹲在她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像往常一样静静陪在她身边,只是他此刻看上去却是失了以往的沉稳气度,满眼都是焦虑恐惧之色,脸色更是跟着董如一起变为了苍白。
“我在呢,不会离开你。”
“卫家七郎,产房不吉利,你快些出去吧,这里有我呢。”许大娘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有男子不顾祖宗训诫,进来陪着产妇的男人。
但她也是好意,一旁的董母也是老一辈思想,跟着劝说卫七郎。而卫七郎却是没理会她们两人,眼眸只看着阿如,只说了句:“我懂医术,而且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出门等着。我娘子要生产,我怎会在这时候离她而去。”
他声音低沉,却是有力沉稳,就像世上最能治愈人的良药,将她的手执起,放在了自己心口,跟她轻声说道:“你要放轻松,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在驿站里,我说过,不会让你步我娘后尘,所以,你要撑住。”
董如见他脸色也是苍白,脸容虽是俊朗往昔,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倒映着她的小小身影,好似要吸进去般是浓浓的担忧心疼,她不禁跟着点头,说道:“我记得呢,我一定会撑住的。”
卫七郎听她带着依赖自己的口吻发出坚定不移的话语,心头些微松口气,但还是不敢托大,只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转头董母说道:“娘,你代我安抚好阿如,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便是起身走了开去,却是走到了外屋,将门关上,然后从柜子拿出自己的银针包裹,又走回了董如跟前,将一枚枚银针摊开来,然后他跟董如说道:“阿如,我要给你扎针了,你周身各处大穴我都会给你封住,到时候孩儿会降生加快,但你不会太过痛苦,但你要有毅力。”
此刻董如已是疼得没力气,浑身快要虚脱,只有肚子,疼痛就好像没完没了般在一阵阵加重,她只觉得腹中有个东西在不受控制,就像血一样正在往外流,她想昏死过去,偏生意识在这个时候却是清醒的不得了,硬生生地承受着这种非人的痛苦。
听到卫七郎跟她说话,声音好像来自远方,飘渺无形,但她还是本能地点头,“嗯”了一声。
见她点头,卫七郎也是不在耽搁,直接抬手就是银光四散,眨眼的功夫,董如周身各处的大穴已经全部被他封住了,同一时刻,银针刚扎下去,董如便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翻江倒海般翻滚起来,肚子也是要撕裂般感觉要破裂,她整个人都好像处在了地狱里。
“啊…七郎,好疼啊…”她终于疼的忍不住嘶喊出声,只觉得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头发也是四散,被汗水打湿结成了一缕缕黏在苍白的脸蛋上,但她却感觉下身的血流量好像变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