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驶得万年船,要不人家怎么能得圣上信任?”说到安府,老侯爷不由得摇头感慨,“打从我祖父那辈起,就跟安府有来往,如今到我,到老大他们,到瑄华,这都几代了?可从我记事起到现在为止,人家安府就一直是这么安稳。没出彩过,也没出事过。正业他二品,他大哥三哥,当初他们父亲在世时,也是做了几十年的三品。临老才提到二品的。告诉你实话吧,他们家没出过一个一品官,可在圣上心里,他们可比一品官更靠得住。”
吴氏想了一阵子,忍不住摇头道:“越说越邪乎了,你也就胡猜的,谁知道他们家怎么回事。说不准就是没有一品官的命。”说着,她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老大那事儿,是真的?”
“我看是假不了……”老侯爷叹了口气,“人家当初跟玉华提亲,我估摸着着。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胡说八道!他们家傻啊,要真是知道要撤官,还娶玉华?还不另找个官位稳妥的去?”吴氏呸了一口,懒得再跟老侯爷絮叨这些,起身说道。“行了,我头疼,躺会儿去。你也别跟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知道你那意思,反正事儿都定下了,又是圣上亲口定的,我还能真给她脸子看?”老头子真是越老越糊涂,净想那不中用的事儿。
看着老妻的背影,老侯爷摇头苦笑。兄弟们一向和睦?那是因为他们都不在一处,各自过各自的,自然和睦,如今要是老大赋闲回来,有官职在身的老二会不惦记着爵位?老大会甘心让老三接着管家?可老三又甘心让出来?
唉,操心的事儿多着呢。
安菁不知道姚老侯爷心里的烦闷,她现在自己已经够烦闷的了。
离成亲还有几天时间了,难道她真就要认命不成?虽然嘴上说是成了亲也要和离,可她好好的干嘛要离婚一次啊。可这婚期是皇帝亲口定的……
皇上,你操心过头了吧,好端端的给我这恩宠做什么?喵的,别人家当你是恩宠,我不想要啊。不想把你闺女嫁给姚瑄华,你就赶紧找个好男人把你闺女给嫁了啊,省的留着祸害人。
进了三月里,天气暖起来了,该青的草儿青了,该红的花儿也红了,可安菁的脸是彻底绿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美杏小心翼翼的问道,姑爷托人送了封信来给小姐,这不是好事儿么,看起来姑爷对小姐挺上心的,可小姐看完了信,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没事,我好得很!”安菁咬着牙笑。
喵的,你被迫无奈?我还被迫无奈呢!
妹的,要我不要多想,我还要你别多想呢!
姚瑄华的意思无非就是一句话:定亲已经是无奈,如今成亲更是无奈,你不要妄想我是真的想娶你。
活动活动手指,安菁阴笑道:“美杏啊,磨墨,我给姚公子回信。”
看着手里的信纸,上面的字体不算很秀丽,但格外工整——
姚公子:
见信如晤。
阁下所言,句句道出我之心声,不曾料想你我竟如此心有灵犀,你厌我,正如我厌你。
奉劝阁下,万万不要将此婚姻当真,建议阁下即刻起日日吃喝嫖赌寻花问柳,若染上花柳梅毒等病症更好,如此一来,我便可遂了阁下的心愿,让这段婚姻化为泡影,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请阁下放心,婚后,我也会尽一切努力寻找阁下的把柄,以为和离之由。
以及,阁下千万不要小瞧女子编造故事的能力,什么叫做天花乱坠,什么叫做黑白颠倒,什么叫做无中生有,若是阁下想要尝试,请尽管眠花宿柳纳妾寻欢。
姚瑄华紧紧咬起了牙齿,和离?休想我会这么便宜你,我定要休了你不可!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三月初八,这个应该成为广大妇女们欢庆的节日,终于到了。
安姚两家再次办喜事,让对先前那件事有所了解的人家不禁偷偷好笑。
但也只敢偷笑就是了,毕竟,这婚期可是当今圣上亲口定下的,你要是敢大声嘲讽,岂不是跟皇上过不去?我看你不是跟皇上过不去,是跟自己脑袋过不去呢。
穿上一身大红嫁衣,看看衣袖上精致的花纹,安菁不由得叹气,真是糟蹋人家王姨娘的心血了,这么漂亮的嫁衣,偏用在这场婚礼上。
至于全福太太边梳头边念的那些话儿,她更是差点直接吐槽起来。
一梳梳到尾就算了,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她真想把姚瑄华那封信掏出来甩给她们看看,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安菁最后是被二哥安庆国抱上轿的。
三哥因为这里头的复杂关系,并不适合,大哥又说自己是个书生,不如二哥有力——
大哥,我没有那么胖,你也能抱动我的好么?
不知道为什么,安菁心里隐隐有些不舒坦,似乎大哥对自己疏远了些许。虽说没有摆到明处,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大哥现如今对自己并不像过去那般宠溺了。
“菁儿,放心,不管有什么委屈,哥哥们都在呢。”仿佛听到妹妹在叹气,将妹妹稳稳的放入轿中的时候,安庆国柔声说道,“别害怕,照顾好自己,欺负别人没什么,别让人欺负了你。”
噗,有这样的哥哥么,竟然会让她去欺负人。安菁不由得一笑,再多的烦闷也消散了。
看那大红花轿被轿夫抬起,一点点远离了自己的视线,安庆国不由得叹了口气。
菁儿她终究还是出嫁了啊,想当初,菁儿才那么一丁点大,怎么时间就过得这么快呢?
安菁不知道二哥在想什么,只知道一件很要命的事儿——泥煤,她错了,她真不该鄙视马车,嫌弃马车不如小轿车甚至公交车的,如今看来,这轿子更坑人啊。
更要命的是,按照习俗,轿夫们还可劲儿摇晃!
捏捏衣袖里的荷包,安菁心里当然明白,轿夫们这是催这个呢。
但是……她偏不!
不就是晃吗,我忍着!
轿夫们郁闷,虽说给的辛苦钱挺丰厚,但能有两个外快不是更好么?以前哪次不是晃上几下,新娘子就乖乖给钱了,怎么这安家小姐一点动静都没有。
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奋斗。
“我说你们啊……要真是再这么晃下去,信不信我今后跟人说你们拿了钱不守规矩?到时候,看谁还请你们抬轿子。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我一辈子能坐几次花轿?就算有下次,用不用你们还两说呢,可你们呢?今后不抬轿子,你们喝西北风去?”
拿了钱不守规矩?轿夫们郁闷了,他们根本没拿着钱啊。
“反正我的名声,咱们自个儿心里也清楚,就算你们在外头跟人传闲话,也就那么回事儿。可你们呢,在背后传主人家的闲话,嚼舌头,以后还有人敢请你们?”
喂,小姐,你也太狠了吧,不给钱不说,连抱怨都不许?
轿夫们磨起了牙,可还真不敢接着晃——万一这安小姐说到做到,跟人说他们坏话怎么办?他们可是靠这个吃饭的。
☆、148 站着茅坑不拉屎,我乐意
要真是她心甘情愿的嫁人,高高兴兴的上花轿也就算了,给两个喜钱图个吉利,可如今?算了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安菁怀疑自己就快要忍不住吐给众人看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喊“到了到了”,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万恶的射轿门了。
给新娘个下马威?安菁磨着牙阴笑,谁给谁还不一定呢。
看看手里的弓箭,姚瑄华薄唇微抿,若是这箭头没有包起来,若是这上面是精钢的箭头,那该多好。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了,当今圣上亲口过问过的亲事,若是他婚礼当场射死新娘,恐怕圣上会给他个乱箭穿心的死法。也根本用不着圣上了,安府那几个也足够把他射成个刺猬。
那轿门微微摇动着,姚瑄华知道,那个曾经害死他的女子就坐在那里,稍后不久,就要跟他拜堂成亲了。
拉弓射箭,那被红布包裹着箭头的长箭直直的射向了轿门。
姚瑄华的兄长——姚建华,脸色微变,瑄华这一箭,似乎太过用力了,若不是事先去了箭头的话,只这一下,就足以射穿轿门。
花轿里传出的痛呼声更是让人侧目——射轿门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射中就行,还有谁会真当做射猎不成?可看姚瑄华方才那一下,那可是用了力的,从轿门被射起的形状来看,那一下怕是重重的打在了新娘的身上呢。
这要是普通的箭支,要是上头还有箭头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旁边的姚润华吓了一跳,忙拉了一把姚瑄华,低声道:“你疯了?知道你委屈,可这个时候也不用这样吧?”
“一时失手而已。”姚瑄华眉头皱起。
绝不会这样,他手下有分寸,方才那一箭虽说用了些力,但也不至于射到安菁身上才对。哪怕是碰到了安菁,怕也已经失去了力气,根本不可能伤到她。
疑惑间,安菁已经被喜婆背了出来。接过了红绸。
红绸的另一端被塞进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