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嫔回头狠狠剐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娴妃不急?太后不知帮她出了多少主意呢。”湘儿最怕舒嫔生气,忙道:“奴婢见识浅薄,请主子恕罪。”舒嫔没得心思教训她,问:“上回你说陆贵人那儿有个能助孕的方子,可是真的?”
湘儿抓得机会,道:“奴婢在内务府领月俸时,听陆主子的丫头忆香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舒嫔颔首思忖,叹道:“想必是假的,要是真有用,陆主子自己怎么没得一儿半女?”湘儿勾起笑容,道:“陆主子有方子也没用啊,不像主子您,有皇帝恩宠。”
舒嫔想来有理,她也实在是没得法子了,定了心要搏一搏。
陆贵人从嫔位降至贵人位后,便再未得皇帝召见,她膝下无子女,又有愉嫔日日的奚落挖苦,日子艰难可见一斑。忽有舒嫔探望,竟有些喜不自禁,拉着手簌簌叨叨说了一响午的闲话。舒嫔有事相求,就放低了姿态附和,也不敢立时说出自己的目的,既怕陆贵人不肯,又怕她其中动什么手脚,遂只道路过钟粹宫,顺便走走罢了。陆贵人以为自己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放下防备,待人倒真心诚恳。
两人相谈甚欢,又约了隔几日往御花园闲逛。
大阿哥要搬回阿哥所了,知道是青橙替自己说了话,专程至主殿给青橙辞行。他恭恭敬敬行了跪礼,叩了三个响头,道:“这两年,多亏纯娘娘照顾。”
他如今大了,算是男人了,青橙不能与他太过亲厚,只虚扶了一把,轻语道:“起身吧,到了阿哥所,有什么缺的,不称心的,尽管告诉我。”又道:“等秀女进了宫,我想赏两个格格放你屋里,到时候寻个方便,我让你自己挑。”
什么格格不格格,对大阿哥来说,没什么所谓,挑个有家世的福晋才是正经。
大阿哥乖巧道:“全凭纯娘娘做主。”又跪了安,方领着嬷嬷们一并回阿哥所。
说:
反正要下榜,我也认了、嘿嘿。
☆、第二零四章:留了几个秀女?
西藏叛乱,皇帝忧思甚重,几乎夜不能寐。 青橙命尔绮熬了参汤,掌灯时往养心殿送,守在廊下的太监恭谨道:“启禀纯主子,万岁爷还在前殿面见大臣。”青橙点头,将参汤交予当值太监,叮嘱了一番,就扶着海安回翊坤宫。半夜里,皇帝冒着黑来了,青橙原就睡得半梦半醒,他一来,就完全醒了。
皇帝要吃三鲜素饺,尔绮急急忙忙穿戴了,盯着厨房现包现煮。饺子上了桌,就着两碟酸辣酱菜,皇帝吃了个底朝天,连汤汁都吃光了。
青橙低声埋怨道:“我知道你为着朝事烦心,但也别饿了自己。明儿我要宣御膳房的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当的差。”皇帝吃得饱饱,正觉舒坦,听青橙咬牙切齿的要训奴才,笑道:“训一训也好,让他们知道纯主子的厉害。”
这可就是说笑了,后宫还有皇后呢,青橙素来不爱出头。
海安领着宫人们端了热水,巾帕等物进屋,青橙亲自拧了温巾,替皇帝净了脸,正要伺候他换衣,皇帝却道:“不换了,还要回养心殿呢。”青橙惊异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大臣们还想着回府睡热炕呢。”皇帝道:“朕都不睡,看他们谁敢想着热炕头。”
他提步往外,青橙要送,被拦住,皇帝道:“外头凉着呢,你别出门。”青橙道:“我瞧着今儿月色好,反正也睡不着,送一送你罢。”他已有小半月未踏入后宫,眼巴巴来吃了碗饺子,又要走。青橙不舍,随着他一路走到庭中。
天上无星无月,黑黢黢的,只有亭台楼阁暗凄凄的轮廓。两名宫人在前头提着瓜皮纱灯,凉凉的风吹得衣炔飘飘。皇帝环顾一笑,道:“今儿月色确实好。”青橙道:“星子都没得一个,哪里有什么月色。”皇帝道:“刚才是谁说要出来瞧月色的?”青橙听出他是戏弄自己,背地里拧了一把他的手臂,嗔道:“偏要和我作对!”
皇帝其实心里闷得很,见她娇艳痴柔,便渐渐消了气,心境也平复许多。
他拢了拢她肩头的绿翠斗篷,道:“别送了,回屋去吧。”青橙攒着他腰间的金丝绣龙爪荷包,道:“你这样烦,我却不能帮你解忧。”皇帝掬嘴一笑,将她往怀里抱了抱,道:“外头的事本就不该你插手,你只管安心做朕的宠妃就行了,回屋去吧。”
次日一早,青橙打了两个喷嚏,这可吓坏了海安,连忙遣人往御医院喊人。厨房里各色姜汤、葱白汤之类都预备好了,先给青橙热滚滚的喝了半碗。没得多久,皇帝也知道了,他自己抽不开身,使了宫人来回问了四五次。简玉衡诊了脉,不敢开汤药,怕影响肚中胎儿,遂写了两副药膳交予海安。海安对膳食不上心,又唤了尔绮上前叮嘱。
自除夕后,尔绮是避着简玉衡的,此时见了面,却是落落大方,该问什么就问,不懂的也不会装懂,倒显得简玉衡小家子气,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幸而两人在偏厅说话,没叫青橙瞧出端倪。嘱咐完了,尔绮告了福就磊落而退,留下简玉衡发了半会的呆。直到医女提醒,道:“简大人,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简玉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才道:“没事了,回御医院吧。”
青橙生了病,整日恹恹,也不能吃荤腥,多半食汤粥。宫里大小妃嫔皆来探望,连皇后也惊动了,坐了凤舆摆驾翊坤宫。旁人青橙都可不见,但皇后来了,却不能推辞。来不及穿戴,就往案几上剪了朵紫葵花压在鬓角,看上去也精神些。
皇后多年没到过翊坤宫,一进屋,发现房中摆设奢华富丽,竟比她长春宫还要好上数倍。她心头暗暗不悦,又觉胸闷难受,小小汉女,挟着皇帝宠爱,吃穿用度犹在中宫国母之上,偏偏还肚子争气,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青橙久居宫中,人情世故见得也多,只是想不明白皇后在院子里还喜笑颜开的,怎么进了屋就垮了一张脸呢?她已经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皆视作理所当然,并未觉有什么不妥,所以猜不出皇后为何突然不高兴了。
皇后寒暄了几句,连茶也没喝,就气呼呼走了。
用完午膳,青橙果然召了御膳房的总管太监王自忠,仔细训了一顿。要是旁的妃嫔,自然不敢插手御前之事,但纯妃在皇帝面前有多上脸,宫里人人知晓,王自忠俯首而跪,耷拉着脑袋听着,除了应“是”,就是“奴才知罪”,其他狡辩的话,半个字不敢说。待青橙要歇午觉了,才放他出来。到了宫廊,撞见黄二下值回屋,想着是在人家地盘,王自忠便笑道:“黄兄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他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黄二只是一个妃宫里的厨子,唤一声“兄弟”,已是给了天大的脸面。黄二不是没眼色的,忙打了个千秋,道:“王总管万福。”又问:“是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王自忠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挨骂了,笑道:“纯主子有话嘱咐,让我亲自走一趟。”
黄二道:“要不要去我房里喝碗茶再走?”
他本不过客套一句,不想王自忠竟应承了,道:“正好渴了,不必麻烦,喝一口凉茶就行。”既上了台面,黄二只好领着他往自己下房走。
翊坤宫的下房在靠近宫街的角落里,有个十来米大小的天井,种着一株桃树,眼下开了花,粉白堆簇的花瓣儿纷纷扰扰,落了一地。
黄二问:“您想喝什么茶?”王自忠笑道:“什么茶末叶儿随便泡一壶就是了。”黄二不再多问,挑了两搓碧螺春泡了一壶,用斗大的无花白瓷碗给王自忠倒了半碗。
王自忠是见过好东西的,吃了一口,就问:“这是碧螺春?”黄二道:“是陈年的旧茶,纯主子不要了,就赏给底下人喝。”
一句话,差点呛得王自忠吐血。
要说宫里御贡的上等碧螺春,内务府一年总共也只有那么十几斤,太后那儿得大头,剩下的除了养心殿和长春宫,分都分不过来,位分低、又没有恩宠的妃嫔更是想都不用想,能分点茶末粉子就该谢天谢地了。而这翊坤宫,竟然还会剩着陈茶给奴才们喝!
王自忠此时恨不得撵了黄二,自己补上翊坤宫厨子的缺。劳什子总管,吃苦受累担心受怕,一年到头连壶碧螺春都难喝上,要了何用?!
过了几日,青橙的病好了,皇帝瞧她精神不济,命南府的人往翊坤宫唱戏。也没弄多大的阵仗,只挑了四五个生旦净丑,连戏台也没搭,就在亭子里吹拉弹唱。怕青橙一人看戏没趣,又专门让鄂嫔作陪。自己要得空闲,也时不时去转两圈。
舒嫔听闻此事,脸都气绿了。若平时也就罢了,偏这日是她生辰,没落得皇帝一句好,连皇后也忘了赏银丝面,而翊坤宫那厢没事儿还唱着戏,就为了解闷!她添油加醋的与陆贵人在御花园里嗑叨,陆贵人深得同感,甩着帕子道:“以前她没得宠时,在我跟前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我若指东,她都不敢往西,胆子小得很呢。”
这话,舒嫔却不爱听了,斜眼盯着陆贵人,心里思忖:也就能说说以前了,现在连纯妃脚趾头都比不上,也不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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