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已进屋伺候青橙洗漱,厨房摆了膳,皇帝胡乱就着咸菜吃了两个窝窝头,洗了手方问:“事情可查明白了?”吴书来上前,恭谨道:“奴才昨晚上连夜关了各处宫门清点,共有十人不在位置当差,其中有三个是被主子遣到旁处做事,另还有七人说不清楚行踪。”他是养心殿的主管太监,做事利索,绝不拖三拉四,皇帝一下旨,就仔细严办了。
皇帝闻之,甚为满意,道:“将那七人交慎刑司拷问。”
吴书来应了是,又怕皇帝要追究昨儿忘了叫起之事,战战兢兢,一心等着挨骂。青橙开口道:“你昨晚上怎么没走?”皇帝倒未怪罪吴书来,只道:“原想眯会子眼睛,哪晓得就睡着了。”青橙担忧,道:“那怎么办?外头怕该议论纷纷了。”
皇帝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事已至此,能有什么法子?再说,外头对你的议论还少吗?天塌下来还有朕给你撑着,怕什么?”两人正说笑,有小太监跪在廊下道:“启禀万岁爷,纯主子,简大人求见。”
青橙道:“快让他进来。”
简玉衡进屋,依礼请了安,替青橙诊了脉,亲自盯着医女给青橙敷了药,方要告退。皇帝忽道:“前头青橙说要朕给你留意姑娘,昨儿宫里来了几位蒙古的郡主,朕给你挑一个可好?”他说得轻巧,简玉衡听着可被惊呆了。简家世代行医,祖上在京城也算颇有声誉,家里的几家药铺收入颇丰,置的田地也多。但若与蒙古郡主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青橙见简玉衡怔忡,忙道:“此乃婚姻大事,需从长计议。”
皇帝并不勉强,挥手令简玉衡退下,方笑道:“将几位郡主留在宫里罢,你不乐意,给你哥哥赐婚罢,你也不乐意,这事可真难办。”青橙抚平皇帝肩上皱褶,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想提一提简家门楣,但郡主乃皇亲国戚,身份高贵,平常人家如何消受得了。”顿了顿,又道:“我只愿嫁入简家的姑娘能恬淡孝顺,品性好,模样家世倒放在其次。”
尔绮捧着茶水立在旁侧,听了青橙的话,心中蠢蠢欲动。不由透过透雕玻璃花窗,遥遥看向在雪地里匍匐而行的伟岸男子,半响,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圣驾宿于翊坤宫之事,一大早就传遍了宫中大小角落。太后歪在炕上吸水烟,娴妃跪在踏板上伺候,烟雾缭绕,两人的神色都模糊不清。太后道:“听说皇帝歇在纯妃那儿。”娴妃不紧不慢的给太后捏着腿,道:“说是皇后和纯妃在宫街上撞了歹人,皇后受了惊,但身子没事。反是纯妃,替皇后挡了一刀,手臂受了刀伤。”
太后吐了两圈白烟,悠然道:“你给哀家说实话,这事可是你指使的?”
娴妃手上停了停,退了半步,双膝跪地道:“太后明鉴,臣妾再糊涂,也不敢动皇上的嫡子。”太后嗯了一声,眯着眼许久都不说话。
殿中静静的,娴妃心中亦是惶然惊恐。过了片刻,太后打破沉寂,道:“你想要的东西,哀家明白,但哀家要告诉你一条,旁的哀家可以不管,但绝不许你伤害哀家的嫡孙儿。”
娴妃低低应了声“是”,思绪婉转迁回,面上却内敛恭顺,不露半分。
回到景仁宫,顺妃已在暖阁恭候多时。上了茶,两人话不多叙,直入主题。顺妃忧心忡忡,道:“想必你该知道,银铃被抓住了。”娴妃拢了拢膝上盖的羊绒毯子,道:“抓住了又能怎样?她自己要为金玲报仇,还能赖上咱们不成?”
顺妃指尖颤抖,道:“我原本同你想的一样,但那银铃可不是依常理之人,前头愉嫔安排她出宫,她使了计谋留下。昨儿之事,与我商议时,只说吓唬吓唬皇后。谁想,她竟敢在宫里头动刀。事情闹大了,纯妃受了伤,皇上要亲办,她要是供出一两句什么不该说的,咱们可就...”
娴妃抓住顺妃的手,紧了紧,道:“你别自乱阵脚,咱们不出手,皇后难道能看着银玲窜到皇上跟前胡说不成,高皇贵妃病薨,皇上愧疚不已,若知道背后谋害之人是皇后,即便皇后不认,皇上心里有了猜疑,皇后往后也不会好过。所以,皇后绝不会让银铃说话。”
顺妃素来镇定,想了想,大约通透了,方道:“还是你深谋远虑。”
午后的雪,越下越大。皇后缩在躺椅里,愣愣望着窗外大雪纷飞。暖阁里暖如春深,她身形厚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银丝绣牡丹纹长袍,未绾发髻,青丝随意铺了满身。善柔捧了热奶进屋,半跪道:“主子,为了皇子,您要振作些。”皇后冷冰冰一笑,令人毛骨悚然,她道:“皇子?皇上都不在意,我振作些有何用?”
善柔宽慰,道:“皇上怎会不在意,昨儿连夜...”
皇后寒眼睨着善柔,道:“连夜?你当我不知他宿在翊坤宫吗?”善柔道:“听说皇上是睡过了头,才没有回来,主子,您...”
皇后袖子倏然一拂,打翻了善柔手中的热奶。勺瓷落地,咣当作响,烫了善柔满手,但她却不敢喊疼。皇后像是发了狂似的,厉声道:“睡过头?从前怎未有过此等事...”又是哭又是笑,道:“她纯妃手上的伤算什么,我这里的伤谁知道!”她握拳使劲捶着胸口,哀痛得泪湿满颊。皇后性情大变,善柔当是昨儿受了惊胡言乱语,忙唤人去宣太医来瞧。
太医诊过脉,重新开了药方,命医女熬煮。
一时愉嫔过来探望,善柔在外头拦住,道:“主子才喝了药,还是不见客的好。”愉嫔已然顾不得这些,她听说被抓之人中有个宫人叫银铃,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与皇后商议。那银铃,可就是金玲的妹妹,不管她是不是受人指使,可说不准就是为了报复皇后。
高皇贵妃病薨之事,一旦被捅出来,皇后只怕会丢兵保帅,自己的处境就难了。
皇后歇息了一会,精神略好些,听了愉嫔的话,果断道:“你备些鹤顶红,送到慎刑司,就说是我的意思,将那七名宫人全部赐死。”愉嫔惊惧万分,道:“可是...”皇后目光如剑,道:“什么可是不可是,咱们得赶在皇上前面行事。回头皇上问起,你全全推脱在我身上便是,权当我被吓傻了,得了失心疯。我怀着嫡子,皇上不会如何。”稍稍一停,即道:“这本就是你惹出的事端,你不去办,谁去?”
愉嫔膝盖一软,几乎站立不定。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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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永璋散了学,与大阿哥在院里堆雪人,不小心摔了一跤,额上冒出个大包,青橙心疼,令尔绮拿了煮鸡蛋,慢慢替他揉着。 傍晚时,皇帝来了,满脸阴郁,吓得永璋请了安,捂着大包连忙告退。生怕皇帝问起,又是一阵教训。
皇帝脱了玄黄大氅,取下金龙冬朝冠,换了身家常的松花色倭缎团福袍子,盘膝坐在青橙对面。海安捧了茶,皇帝接过瓷碗,作势就要往地下砸。举在半空又顿住,重重往炕几上一撂。青橙不动声色,道:“海安,你取一罐子凉凉的玫瑰清露来,让万岁爷消消火气。”
海安答应着出去,又使了眼色,让屋中侍立的宫人一齐退至外厅。
青橙笑道:“我适才瞧了永璋的功课,老师的评语甚好,还说立意新颖,大有长进。”皇帝看了青橙一眼,没好气道:“眼下是说功课的时候吗?”青橙依旧笑眯眯,道:“那该说什么?”皇帝望着茶雾袅袅,道:“昨晚抓的那七个宫人,被皇后赐死了。”
雪天黑得早,皇城顶上积着厚厚一层乌云,沉甸甸往下压。院中掌了灯,氤氲的柔光透过玻璃窗户薄薄的照进屋,皇帝的脸色幽黄发黑,令人惶恐。
青橙亦是惊惧,按理说,此事皇后当一查到底,揪出幕后之人,断不该如此草草了事。且有皇帝亲办,任谁都不能自作主张。青橙道:“仰或是底下人借着皇后的名头…”
皇帝打断道:“是愉嫔办的,朕审问过,说是皇后下的令。”
青橙又是一惊,问:“皇后可承认了?”皇帝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青橙起身,坐到皇帝旁侧,她右手有伤,行事不便,用左手握了握皇帝的掌心,柔声道:“许是皇后有什么苦衷。”皇帝怒极反笑,双眸定定看着青橙,道:“苦衷?她有什么苦衷不能和朕说的?身为一国之母,行事怎可如此冷血无情,朕…真是痛心。”
海安端着玫瑰清露,立在门外,并不敢入内。
屋中静了片刻,青橙道:“皇后失了永琏,已是悲恸。后又小产,如今好不容易安安稳稳怀了龙嗣,却有人打着主意谋害。我亦为人母亲,知她恨意难平。”多年相处,她了解皇帝,他跑到自己跟前发脾气,不过想让她安慰安慰而已,其实他心中早有定论。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又怀了嫡子,无论皇后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也只能原谅。
皇帝果然舒了口气,道:“于情于法都不能滥杀无辜。”
青橙道:“人死不能复生,寻了她们的家人,多多赏赐便是。”皇帝这才回握青橙,十指相扣,他道:“你就是朕的解心锁,朕在外头不能让奴才们知道喜怒哀乐,日日只能板着一副脸,唯有在你跟前,才能畅所欲言,无所顾忌。”青橙莞尔一笑,道:“甜言蜜语就不消说了,喝一盅玫瑰清露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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