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船商女 (依月夜歌)

柯至云看着他这样子，不由失笑，缓步过去，蹲在柯舒身后，慢了慢他的肩。
“公子别劝我了，反正，我坚决不走。”柯舒头也没回，扭着头冲着门框说道。
“哎，屋里茶都没了，还不去烧水？”柯至云扭头看了看允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柯舒后脑勺上，“混小子，胆儿肥了你，小爷我哄你两句，你倒是上纲上线起来，赶紧的，一盏茶之内要是还没热茶喝，你就给我滚蛋。”
“呃……去去去，马上去。”柯舒本来还只是捂着脑袋侧头看柯至云，听到他的话，顿时乐得跳了起来，飞快的跑了。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允璎看着他们打闹，她看得出来，两人明面上高兴，可那掩饰下的丝丝伤感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了出来，她也不想纠结这些太多，便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要接那什么萧棣的生意吗？”柯至云缓缓起身，踱了回来，“我觉得不错，而且，以后我也再无牵挂，正好跟着去熟悉熟悉路线。”
柯至云本来就做着这方面的事，要是他真能去，倒也去了允璎一桩心事。
“这边呢？”但是，允璎还是担心柯家的事一时半会儿无法了结，这么大的家业，就这样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这边嘛……”柯至云扫了杨春娘一眼，微微犹豫。
杨春娘也不弱，一下子就明白了，笑道：“昨儿换的衣服还没洗呢，我也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就先回院子洗衣服去了。”
“当心些。”允璎点了点头。
“嗳。”杨春娘点头，快步出去。
“杨大嫂又不是别人。”允璎白了柯至云一眼。
柯至云不由苦笑，他真没这个意思呀，他只是不知道从哪头开始说才好：“我没那意思……”
“行了，大嫂都出去了，你想说什么？”允璎笑着催道。
“这边的事，有他们柯家人自己折腾去。”柯至云这才说起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按着你的建议，我这些天细盘了柯家的家业，发现还真有不少的问题，且不说以前如何，单说老头子生病的这段时日，那三十八家商铺已有一半进了钱发的口袋，只差最后盖上印鉴就定论了，只是那石陵渡的宅子已经变成银子，怕是也抠不出来了。”
“他……”允璎吃惊，“他哪来这手段？”
“还不是那些老头子们捧的？”柯至云嗤鼻，“现在好了，印鉴在老祖宗手里，他们那些人，知道钱发从他们嘴里抢了半拉子的肉，他们能饶了他？至于他们怎么个掰扯法儿，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那你报官，不是因为钱发？你……”允璎想到一件事，震惊的看着他，问，“你不会要把文……给……”
“我就知道你听到了。”柯至云咧着嘴，解释道，“老头子本来就病入膏肓了，就算她不动手，也就这两天的事儿，而且她这样做……也怨不了她。”
“那天听到她那话的人可不少，你就能保证其中没有钱发的人？”允璎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柯至云不以为意，“他钱发自己犯的事儿，就够他受了，而且，我又不告老头子怎么死的，原告都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着出来作证？”
“那文姨娘以后呢？”允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她想去泗县的觉莲庵，我劝过了，她死活坚持，所以……”柯至云总算敛了那刺眼的笑意，叹了口气，“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当初我要是能和老头子理论理论，也不会害了她一辈子。”
“这也不能怪你。”允璎安抚了一句。
“我跟她说，让她跟我走，下半辈子她若是寻不着合意的，我就养着她，若是寻着了，我就是她娘家人，风风光光的为她送嫁。”柯至云低声说道，“她拒了。”
“从此青灯古佛么？”允璎皱了皱眉，她明白文姨娘的想法了，文姨娘是觉得自己脏了，不配再跟着柯至云，更不想让柯至云再遭人非议，才……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愚贞还是傻。
当然，允璎还不至于这么不靠谱，毕竟文姨娘是柯老爷的人，她也说不出让柯至云娶了文姨娘的话。
“现在船都差不多了，等官府的人一来，这边的事交待一下，我们就回去，只是，这么多的船，我们怎么带回去？”柯至云也不想提那些事，转了话题，“我糊涂了，一个家丁也没留下。”
“那个倒不怕，船有人，还怕弄不回去吗？”允璎心情倒是不错，虽然这次来趟了柯家的混水，看着也有些糟心，但好歹，结果还是不错的。
“你说行就行。”柯至云笑了笑，打量着允璎，突然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
“好好的谢我做什么？”允璎奇怪的看看他。
“谢谢你抛下乌兄弟跑这儿来陪我呗，不知道乌兄弟心里会怎么想……哎哟！”柯至云纯粹是那种逮了机会就胡说八道的人，就连这会儿，死了爹的人了，居然还这样不正经。
允璎毫不客气的拍了过去，瞪了他一眼：“说正经事。”
“好好好，说正经事。”柯至云装模作样的抚了抚手臂，“真不愧是唐果那野丫头的师傅，一样的泼。”
“你说啥？”允璎眯起眼。
“没什么没什么。”柯至云连连摆手，微微后倾了身子，瞅着她笑，“你说的话，我信，从一间面馆，到五湖四海货行，再到这次的事，多亏你提点了我，要不然，还真便宜了柯家那些狼，唉，我是才知道啊，老头子那么有钱……”
“你不是说三十八家商铺都没什么的么……”允璎调侃道。
“小爷是谁呀，有问题整成没问题有些难，没问题变成有问题还不简单？”柯至云抛了个媚丨眼，痞痞的笑。

正文 215事情的进展

柯至云已经让戚丰池去报官，所以，尽管已经把柯家家产这烫手的山芋抛了出去，却还是不能提前离开，更何况，柯老爷还未入土，柯至云就是再恨老头子，也不可能真的丢下老头子的遗体不管。
因为，此时的柯家，除了柯至云，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真正关心柯老爷是否入土的事了，他们正忙着抢房抢地。
连续几天，柯家庄可谓是鸡犬不宁，鸡飞狗跳。
柯至云也没有那个心思给柯老爷风光大葬，他只是选择了日子，给柯老爷买了一口棺木，简简单单把柯老爷送进了柯家祖坟地，葬在了他亲娘的身边。
入殡这天，除了柯至云，也只有允璎、杨春娘、柯舒以及几位无家可归又忠心于柯至云的家丁。
“老头子，你这后半辈子，坏事做尽，欺善、霸地、刨人家孤坟的事儿你都做过，以后，有没有人来找你晦气，我就不知道了。”柯至云把最后一张了纸钱扔进了火堆，看着那墓碑上新改的黑字，长叹道。
允璎翻了个白眼，这柯至云，这会儿还不正经，哪有人在自家老爹的坟前说这些的？不过，他说的倒也有道理……
她想起了那发放赈灾粮那会儿，柯家的做的事，确确实实太过份了，若真有小心眼的人，还真可能会跑来刨了他。
“娇妾美婢无数，到了到了。你还不是得乖乖的待在我娘身边？何必呢……”柯至云再一次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石碑的顶，转身冲允璎几人说道。“我们走吧。”
柯至云的神情虽然淡然，但，这毕竟是给他生命的父亲，自己的父亲走了，从此，他就真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现在。他的家也被夺了，以前。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家，可是，这好歹也有他小时候的美好回忆不是？
“以后，我跟你们一样。都是那无根的浮萍，离树的叶了。”压制下心头隐隐的哀，柯至云又挂上那掩饰的浮夸的笑，冲允璎说道。
“五湖四海不是你的根？”允璎没好气的应，她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像她，像乌承桥，不就是这一类人吗？物以类聚，果然没错。她来到这个世界，甚至，连个世界的父母也没了。而乌承桥，不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乌承桥是被乔家的驱逐的，而柯至云，则是放弃了自己原本可以不放弃的一切。
相对来说，柯至云比她和乌承桥更加豁达。更加看得开。
当然，他犯二的时候除外。
就像现在。笑得那个……虚呀。
允璎没有揭穿他的伪装，只是配合的胡侃着。
几人从祖坟地回到柯家，现在，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只待官府的人一到，处理了钱发，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呀？”允璎有些遗憾关大人的办事效率，这都几天了？要是换了什么急案的话，这么多天，现场早破坏了。
允璎到底不是土著，并不知道要报案的话其实找镇上的捕头捕快也是可以的，而柯至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提也没提这茬儿。
“公子，他们好像到了。”刚刚进柯家，突然，柯舒指着柯家庄的埠头惊疑的喊了一声。
允璎几人回头，果然，埠头那儿停靠下四条船，中间两条船上的站的可不就是那些衙役么？那一身的衙役服，清一色的，远远的就能锁定了。
“走，我们去迎。”柯至云顿时眼前一亮，调转脚步改往埠头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