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抬眼看看瑾洵。
瑾洵有些不耐烦,撑腮打断她,道:“说重点!”
沈薇看着瑾洵的脸色,咬了咬牙,道:“你也知道我运气不好,掉进了假山洞中。扭伤了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那山洞约莫是和太后娘娘的福宜斋相通,我听到了国仗和太后的对话。”她想了想,觉得这事应当是段秘辛,而且还牵扯到戚太后的感情生活,当如何开口还尚需思量思量。
瑾洵沉吟半晌,等着沈薇的下文,却迟迟等不到沈薇开口,心下略急,问道:“说什么了,你倒是继续说啊。”
沈薇看着瑾洵,舔舔嘴唇,艰难的咽咽吐沫,支吾道:“就是,这件事它是这样的。我原本脚痛的蹲在地上,心情很绝望。洞中某处忽然传出天籁之声。”说罢,还郑重的点点头,觉得这个比喻十分恰当。继而道:“这个天籁之声就是戚太后和戚国仗二人的声音。”她别过头去,含糊不清道:“他们是这样对话的。”
瑾洵梳理梳理沈薇这乱七八糟的描述,拿开撑腮的手捏着沈薇的下巴,强行把沈薇的脸搬过来,迫使她盯着自己。然后一板一眼的道:“是怎么样的,快说。”
沈薇面露难色,却还是郑重的说,“戚国仗逼问戚太后传国玉玺的下落。戚太后誓死不说,且大声斥责了戚国仗,还说,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断不会让孟氏的江山落进外戚的手中。”
说完,沈薇很是满意,她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聪明呢?如此轻巧的就避过了戚太后感情那段。
瑾洵眼中精光闪闪,缓缓松开捏着沈薇下巴的手,道:“传国玉玺?说起来,朕自登基,还从未见过传国玉玺。”琢磨阵儿,恍悟道:“你是说,左相有意要谋反?”
沈薇觉得平时瑾洵脑筋挺聪明,凡事一点就透,而且有些事,还不用点,就都算计好了。怎么今天,倒是有点反应迟钝了?
瑾洵端坐在床榻上,眉头渐渐揪起,凛然道:“既然如此,朕想亲政,看来还不是只要搬倒母后那么简单。这事,得容后再做商量。而且,”他看一眼沈薇,沉声道,“这事万不可跟旁人说起,也不要让戚梦白知道。”
瑾洵心里自然是经过一番盘算的,如果真如沈薇听到的那样,那戚梦白身为戚国仗的儿子,自然也是要提防的。
沈薇有些茫然的看着瑾洵,她和戚梦白因为陇东一事相知,私心里并不觉得戚梦白和戚国仗站在一起,当然瑾洵的谨慎,她也可以理解。
这朝不保夕的日子,让瑾洵对任何人的信任都带着不确定。
“你说晚膳有青莲糯?”
瑾洵听罢,摇头笑道:“你还真是贪吃啊。”
沈薇表示,贪吃是福,像你这样的俗人,怎么会懂?嘴上却是扯了笑意,“吃的胖胖的,肉感好。”
瑾洵表示赞同。
吃完饭,沈薇跳着坐到榻上休息,时不时打个饱嗝。瑾洵兀自挑了本厚厚的书册子,端坐在几案上挑灯夜读。
*****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一株雪松下的雪地上突然钻出几只灰毛松树,嘴中叼着几颗榛子叫着,顺着雪松的枝干‘滋遛’爬进盖着厚雪的枝叶中,不见了踪影。
伏在雪地上的苍狼驹眼神中流露着痛苦的神色,口中不时吞吐着浊气。
身着厚重棉铠甲的士兵慌忙从远处跑过来,途中摔了个跟头。
沈之书将重剑插在雪地上,小心地检查苍狼驹的伤势。
这头苍狼驹是整个苍狼群的王,雪白的鬃毛在月光下闪着银光,额头上的鬃毛跟普通的苍狼驹不同,像扇子般蓬松在头顶上,端的是威武霸气的模样。只是前蹄似乎被流矢类的东西射伤,伤口还汩汩流血。
沈之书面色铁青的对跑过来的士兵道:“把刀给我。”
士兵哆嗦着把刀递给他,道:“将军,大漠冻雪也不是一天两天,穆王这是被暗算了,我们一行不过十个人,亥时之前回不到营帐,明早一准就成了这冰天雪地里冻死的冰人了。”
沈之书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怒道:“闭嘴,有说话的功夫,先去给老子拾柴火。老子就不信了,爷爷的。”说完,低下头,重重的将刀插进苍狼王卡着箭头的前腿,只听苍狼王穆王‘嗷呜’一声,眼中凝出滴泪水,风一过,瞬间成了冰珠。
士兵无奈的望望身后跟着的*个人,眉头拧了拧,却也不敢违抗沈之书的命令,提步转回去,吩咐大家去捡柴火去了。
沈之书割掉苍狼王脚上的流矢,撕下布片包扎上,站起身来拍拍苍狼王的背,凝重道:“穆王兄,别担心,老子一定会把你平安带回去。”
苍狼王非常通人性的望着沈之书,又是流了滴眼泪。
不过多会儿,捡柴的士兵陆续回来,每个人都抱着捆木柴。带头的士兵将木柴堆放在雪松下,过来询问,“将军,木柴都捡回来,没想到这附近,竟然真的能捡到干柴。”
沈之书转过头来,道:“木柴不可浪费,一定要等下半夜的时候再生起火。”挑眼看看营帐的方向,恨恨道:“这次,老子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第26章
风声呼啸,入夜的漠北极度寒冷。
火堆‘噼噼啪啪’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响亮。
几个士兵扎堆窝在火堆旁,烤着水囊。两个时辰前,贴身携带的水囊里水已结冰。好赖是生了火,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沈之书凝眉心中愤愤,他领命到漠北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原来苍狼军内部是分了两派,一派自然是追随陈阁老效忠帝朝的。而另一派,则是常年久居漠北,以朔风佑为首的推崇独立的苍八部。
这位朔风将军跟他见面的第一眼,对他就成见很深,认为他是小白脸,细皮嫩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气公子,根本不懂什么战术,更不用说上阵杀敌。
这位朔风将军,他,着实对沈之书误会很大。
沈之书确然是长得细皮嫩肉些,可是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在这点上,身为沈之书亲妹妹的沈薇也认识不够深。
沈之书咬咬牙,朔风佑竟敢藐视他,还在巡查地势的时候,将他的坐骑射伤。小看他!真是小看他!太小看他了!!!
这口气,他如何都是忍不下去的。
寒冷的夜是最让人害怕的,没有人敢睡觉,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常年在漠北生活,大家都知道在子时过后睡去会有什么后果,只要合上眼睛,将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大家聚在一起,艰难的,心中充满惊惧的,默默等待着早晨的第一缕曙光。
沈之书摘下厚重的头盔,一缕长发散落在额前,穆王动动爪子,碰了碰沈之书的手,轻轻地打鼾。
聚在另一边的几个士兵目不转睛的望着沈之书,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位将军实在是太柔美,要是真拉出去上了战场,只怕士兵们都只顾看他忘记打仗了。
这也完全可以从另一个层面看到,沈之书实在是蓝颜祸水。
沈之书轻轻地笑了笑,豪气的拍拍穆王的脑袋,“老子知道你为老子担心,不过,老子也不是吃素的,等老子明天回去,一定要朔风佑那王八羔子跪在老子面前求饶。他爷爷个熊的,敢跟老子耍花枪。”
穆王重重的打个鼾,将脑袋耷拉下去。
沈之书回过头来,几个士兵赶紧低下头,装作正在专心烤火的模样。当然,沈之书看大家都这么守军纪,心里非常开心。随手提起那把传说中重八十斤的重剑站起身来,对他们道:“老子再去拣点柴。”
“将军,”右护军忙站起来,着急道:“这附近的柴火都被大家拾干净了。”
沈之书眼一瞪,“老子不会重新砍啊?给老子好好看着狼兄。”说罢,将重剑往肩上一扛,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漠北离帝朝几千里地,有些风吹草动的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昊城,等这里的情报快马加鞭传回,也得几个月之后了。沈之书边走边琢磨,离开昊城的时候,也没能好好的跟阿娇告个别,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还有沈薇,成天跟没带脑子似的,真怕在皇宫里闹出什么事儿来。
他烦闷的将重剑往地上一插,震得四周雪松乱颤,扑簌簌掉下许多雪块。忽然飘过袭水蓝色的影子,沈之书瞬间有些惊讶,抬眼看去,只见陈阿娇抱着膀子站在树上笑嘻嘻的看着他。
“喂,傻子,看什么呢。”
沈之书揉揉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待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后,才确定这不是幻觉。
陈阿娇轻飘飘落在地上,上前两步从袖子里掏出来封信,道:“这是皇上的谕令。我爹年岁大了,这两日在家卧床,不能亲自来,我就替他老人家来送信了。”
沈之书接过信封,挑眉道:“你一个女子,没事整日飞上飞下的,以为自己是那过冬的候鸟啊?”
陈阿娇拧拧眉,“我是候鸟?”说完背过身去,抱着膀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不嫁给你是对的。”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回头道:“你见到我有没有很激动?”
沈之书弹弹铠甲上的落雪,道:“我要说不激动呢?”
陈阿娇眯眯眼,正要说话,沈之书忙道:“我特别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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