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上了他们,但是,这总归是他们的机会,要不要这个机会,是他们的选择。
这些俘虏,随时可以离开了,但是,他们却都站着没动,陷入沉默之中。
刚才,夜将军说的那些话,简直是石破天惊,狂妄之至,什么“没有到达不了的地方,没有征服不了的土地”,什么“用不了几年,一定会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军队”等,这是轻易能做得到的吗?
但是,他们却该死的觉得很爽,觉得很痛快,觉得很振奋!
不知这个男人给他们下了什么咒语,他们就是有一种“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的感觉。
明明这个男人很年轻,很雪白,还他妈的漂亮得像妖孽、像恶魔,根本不该是什么都能做得到的男人!
可是……他们看着他,似乎连阳光都不能温暖他的身体,都无法在他几乎没有血色的肌肤上染上半点颜色,也许,连阳光都害怕他吧?
跟着这样的男人驰骋沙场,酣畅血战,一定很有意思吧?
在此之前,他们只是不服西凉的统治,想让西凉的统治者不痛快,却从来没有想过更多、更深、更远的事情。
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想去哪里?他们想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不曾想过,但夜九的话,却给他们勾勒和描绘了一幅庞大、气派、悲壮到令他们战栗的、陌生的未来世界!
这个世界,令他们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和咆哮!
只有身处那个世界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吧?
也只有身处那个世界的生活,才是痛快的生活吧?
他们恍惚地幻想着这个世界,最后,都把目光看向坎黎。
六次“进宫”,他是他们当中最能打、最有胆量、最有骨气、最能想问题的人,他们崇拜他和信任他,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
夜九不催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阳光底下,等待他们最后的答复。
所有的将士们也摒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下文如何发展。
即使他们的脑子再简单,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对剪影军的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
正文 誓死追随
终于,坎黎缓缓地走到夜九的面前,问他:“如果我们追随你,你可会对我们一视同仁?”
夜九平静地道:“剪影军于我,人人皆是好汉,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无人例外!”
坎黎不再问了,单膝跪下,做了一个墨云原住民敬奉山神的手势,肃穆地道:“坎黎在此向墨云山神大人发誓,坎黎一生追随夜将军,肝脑涂地,永不后悔,永不背叛!”
所有人皆惊呆了。
对于墨云人来说,“山神”是他们最崇拜、最敬重、也是唯一的神,向山神立下的誓言,是绝对不可以违背的,否则,一定会遭到所有墨云人的唾弃和墨云山的抛弃!
他立下这样的誓言,就相当将自己的性命与人生,交付到夜九的手上。
他这么一动,其他俘虏也纷纷单膝跪下,如法炮制,齐声立誓:“我向墨云山神大人发誓,**一生追随夜将军,肝脑涂地,永不后悔,永不背叛!”
这个场面,异常庄重,肃穆。
其他将士都下意识地挺直腰杆,脸庞严肃,现出敬重之意。
待这些墨云男儿立完誓言以后,夜九也郑重地做了同样的手势:“我——夜九在此向墨云山神发誓,一定对墨云将士一视同仁,共进退,共荣辱,绝不背叛和抛弃任何一人!”
墨云男儿们齐声道:“谢将军厚爱!”
其他将士们,不知为何,眼睛就变红了,对这些墨云“刁民”的敌意与不满,瞬间就消失了。
墨云人最恨背信弃义和贪生怕死,他们决定了追随夜九,就一定会忠心耿耿,为他出生入死。
得到这样的兵,剪影军绝对是实力大增,而夜九的威望,必定再上一层楼。
西凉皇宫里,月映华看着最新的秘报,喟然。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夜九是嗜杀好战之人,刚硬,孤傲,不懂得“弯曲”,事实上,夜九的“柔韧”度,丝毫不亚于他的“刚硬”度。
夜九崭露头角,现在就自以为了解他,看透他,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
“小龟,你猜对了夜将军的动机,说吧,你要想什么?”月映华合上秘报,决定继续观察,不会再轻易对夜九做出定论。
小龟正在努力帮主子消灭妃子们送来的补品呢,听到这话,眼睛就亮了:“真的么?公子你真的不会觉得我太聪明,让你没面子么?你真的对我没有意见么?”
“胡扯!”月映华笑着,敲了敲他的小脑袋,“三公子我是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么?”
“当然不是!”小龟立刻谄媚地拍他家主子的马屁,“我就觉得公子不是这种男人,才会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嘛。”
“少拍马屁。”月映华又笑斥他,“你一定计划了很久吧,说吧,你想要什么。”
小龟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嘻嘻地笑:“公子,这个要求留着以后再兑现,可以不?”
“怎么,”月映华瞪他,“你还想待价而沽不成?”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小龟非常真诚地表示,“难得公子欠我一个要求,我舍不得这么快就用掉它,想把它好好地珍藏,留着以后用。”
“真是个狡猾的小鬼。”月映华笑着,往门外走去,“你变成这样,我也有过错,我就放你一马。走吧,我带你去群芳楼走走。”
“谢谢公子。”小龟笑花了脸,喜滋滋地跟在他后面。
浮云阁里,红妆坐在案桌前,深吸一口气,取下发间的银簪,往托盘上的面团划下去。
方方正正的托盘里,是压得十分平整的、白色的面团,她用银簪细细的尖端,在面团的中央,画出三公子给她的那块巴掌大的地图。
凭着超强的记忆复制出残缺的地图后,她沿着那些线条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将地图扩展。
现在,她已经可以将地图扩展出一圈了,这扩展出来的一圈与原有的地图完全对接得上,而且还能无限扩展,她确定,如果真正的迷宫是建立在那块巴掌大的地图之上,那么,地图这么扩展开来绝对没有错。
虽然离全貌还远着呢,但她已经很受鼓励了。
只是,接下来的工作,更难了,无数的可能性,她连一条路都无法画到底。
将面团“画布”都画完之后,她拿过一块板子,压在面团上,原本已经被划得满是线条的面团表面又恢复了平整光滑,她又继续在面团上面画地图。
用纸张画,一张纸只能画一次,而且不能修改;用沙子来划,沙子易散,又不易压平;用木炭在地面上划,太耗时间,而且清洗地面不便,她想来想去,就是用面团最好。
画着画着,她的思绪,忽然就飘远了。
现在是午后,一天之中最容易泛困的时刻,也是人心最脆弱、最消极、最容易分神的时刻,她大概就陷入了这种负面的情绪之中,想起了一些她不敢让自己去想的事情。
她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她画画和拼图的时光。
多么美好,又多么遥远的时光……
那时的父亲,那么年轻,清俊,斯文儒雅,对人谦和,眉目举止之间却透着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傲骨。
那时的父亲,爱女如命,他忙完公事之后,很少在外应酬,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教她认字作画。
父亲总是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之上,右手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告诉她:“不学习不知礼,不知天地之大……”
美丽贤惠的母亲则泡了清香的花茶,准备了精致的点心,端过来,放在桌上,也不打扰他们,坐在一边缝衣服。
母亲喜欢做衣服,家里人的衣服,几乎全是她一个人做的,她问母亲天天做衣服不腻吗,母亲总是亲亲她的小脸,说:“我的孩子们长得这么漂亮可爱,看着你们穿上娘做的衣服,娘心里高兴,怎么会累呢?”
她问母亲:“那爹爹呢,爹爹长得不漂亮吗?”
母亲不说话,只是红着脸,瞟着坐在书案前奋笑疾书的父亲。
父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看过来,四目相视,两个人就像看不到别人一样,痴痴地看着对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时,她不明白父亲和母亲是怎么了,叫了“爹爹”和“娘亲”好几声,他们都没理她,她便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而今,她完全能明白父亲和母亲是怎么了,成亲那么多年,他们仍然相爱如初见……
父亲在牢狱里惨死的时候,他所爱的家人,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
那是何等的孤独与黑暗?
母亲听到父亲死亡的噩梦,而悬梁自尽的时候,她爱的人,也没有一个在她的身边……
那是何等的悲伤与绝望?
时间不能倒流……
人死不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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