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日的萧千雅显得格外有耐心,可是陈阿诺还是觉到一阵阵强烈的寒意自他周身散发出来,难以形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是让人十分的不安。
于是在他最终下令允她退下之前,陈阿诺都提着一颗心,直到自那间大殿里出来,重又感受到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的热度,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方才耽误了许久,陈阿诺只想着赶紧回去向小红解释,然而她才迈出一步却又被青龙自身后唤住。
“如今我手上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办。”青龙总是不爱拐弯抹角,开口就直入主题。
陈阿诺这才想起方才萧千雅提到让她从此跟着青龙,于是抱拳领命:“请护法大人吩咐。”
“我要你潜入酿剑山庄,盗取凌霄剑谱。”青龙道。
陈阿诺诧然抬头,酿剑山庄的庄主正是当今武林盟主慕容磬。
她便又问道:“何时?”
青龙道:“现在。”
“现在?”陈阿诺更加诧异的重复她的话。
青龙则斩钉截铁道:“即刻启程,你所需要的东西自会有人准备,与你接应。”
这简直就是斩断了她所有退路,纵使万般不愿,她还是不得不遵照指令行事。
尽管时间仓促,临行前陈阿诺还是往潭水边赶去了一趟,她想同小红解释心里搁着的那些话,还想和他告个别,可是当她到了那里,小红却已不再。
她又等了片刻,也终究没有等到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始至终她和小红都只是不约而同的在这潭水边相会,她甚至不知道小红的居所在何处,如今想要见他都不知去何处寻。
勉强拖到再不能拖,小红也没有出现,陈阿诺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天漆峰,唯愿早日顺利的完成这个任务,再回来同小红解释。
☆、第22章 酿剑山庄(一)
将近春尽夏初之际,饶是恶月尚还未至,楚地已比江南多几分燥热。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人的脚步都缓了几分,似不由自主的携着些慵懒。
街边的成衣铺里一水儿的换上了轻薄的款式,都是近来流行的样子,摊贩们也开始兜售团扇。
午后时分,许是那困劲儿还没过,摊贩的吆喝声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颇为漫不经心。
本是热闹的街道,不知怎的竟显出些静谧的气氛。
这时候,一辆四面垂锦的马车迅速自城外的方向疾驰而来,突兀的打破了这一片祥和。
那车夫似乎很急,尽管马匹已至极限,却还在不断的挥鞭,也顾不上路人和街边摊贩。
来不及躲闪的张嘴便要开骂,可一见着那马车上的徽标与纹饰,便又将出了口的污言秽语囫囵个儿的咽了回去。
没有人会不认得,那马车是酿剑山庄的。
因其庄主连任了三届武林盟主,原本在江湖上就不乏话语权的酿剑山庄,如今更是一跃超过了六大门派,独占鳌头。
这样一尊大神,即便江湖上多是正面的口碑,普通人却也招惹不起。
于是人们纷纷主动避让,很快便在那拥挤的路上腾挪出了一条道。
事情也总有意外,就在所有人都避让不及的情况下,却还有那不识趣的挡道。
车夫险险将马车刹住,忙跳下来指着那群扭打在一起的小混混喝道:“还不快让开!”
那些人正在兴头上,哪里又听得进他的话,竟没有一个人搭理。
车夫愈发急了,脑门儿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转身至马车前似欲撩起锦帘查看,却又好似十分犹豫,如此反复几遭,终于还是甩手一叹,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夫忽觉衣角被人抓住,回过头来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嘴角肿起还挂着血丝,一张脸灰扑扑的,样貌都看不清,只有那一双乌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怜惜,眼里更是泛着水泽可怜兮兮的向他哀求:“求大人救救我!”
原来少年在这里卖身葬父,却因没有钱交保护费而遭到地痞的驱打,甚至那少年正拉着他的衣角,那些人还没有放过的意思,一时间又围了上来。
若是放在平时,莫说是他,便是马车里的那位贵人也会出手相助,可是偏生是当下这般情况,只怨这少年不走运。
车夫将那少年甩开,至腰间抽出把明晃晃的软剑,要强行开道,旁观者才知这其貌不扬的车夫原来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果不其然,酿剑山庄里出来的个个都是高手。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可怜的少年捏一把汗时,却见他举身一扑,竟索性抱住了车夫的大腿,又伸手去拉扯他握剑的那只手臂,再度恳求:“大侠救救我啊!”
说着,少年更是得寸进尺,趁着车夫被他的反应怔住之际,闪身绕过他就要往那马车上爬。
车夫连忙转身阻拦,却不想少年身形灵活,比猴儿蹿得还快,他即便反应及时,也只逮到他的脚踝。
“你快给我下来!”这下车夫是真的怒了,挥剑往少年的身上刺去。
少年半截身子也上了马车,边闪躲剑气边道:“你不帮我,我求你主子去!”
说来也奇怪,少年使的不过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所用招式毫无章法,但巧合的是,车夫刺来的每一剑他竟都惊险躲过,数招下来,除去衣摆被削去几片破布,他身上却是毫发无损。
如此看来,这少年似乎又太幸运了些。
少年与车夫还在纠缠,眼见着那那群地痞也要加入进来,少年一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腿上用力一蹬,竟把车夫踢开去,接着一骨碌钻进了锦帘之内。
总算是大功告成,陈阿诺抹了一把汗,欲和被江湖中人捧得如神明一般的那位打个招呼,可当她抬起头来,向坐塌上的白衣男子看去时,却给结结实实下了一跳。
但见那温润如玉,高洁如仙的玉华公子,此时正卧在坐塌上。
那张令万千男女趋之若鹜的俊脸苍白得几乎与他身上的白裳一样。
他双唇紧抿、双眸紧闭,纤长睫羽遮蔽了好看的眼眸,原本如瀑般流泻的乌发也被薄汗丝丝腻在了额际。
他现在看起来十分虚弱,也十分痛苦。
见此情形,陈阿诺出于一个大夫的本能,忙伸手去探他的脉,随即她便蹙紧了双眉。
于此同时,锦帘外的吵闹声也传了进来,看来那车夫已被“地痞”们缠住。
陈阿诺转身将锦帘掀起一角,探了脑袋出来,对那车夫喝道:“还不快上来驾车!你家主子等不得了!”
那车夫被她喝得一怔,竟二话不说甩开那些“地痞”,挥手扬鞭。
马车再度行进起来,陈阿诺退回到车厢内,撑着下巴盘算眼前棘手的情形。
见玉华公子似乎已失去意识,她便再度塔上他的腕间,于是顿时色变。
方才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她还以为是这位武功天下第一的盟主着了宵小的道,中了毒或是受了内伤,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心疾,而且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但是消息灵通如天英教,却也从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武林盟主有心疾的传言,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眼下她指上已探不到玉华公子的脉,这种症状是心疾引起的血脉固封,情况极其凶险,若能及时恢复脉象,便能救回来,反之则一命呜呼,再无回天之力。
陈阿诺抬头看了看四周,颠簸的马车里自然不会有银针和药草,然而紧急时刻也容不得她多准备,只得跨步上前,对已经不省人事的玉华公子道了一句:“得罪了。”
说罢便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面对柔滑腻手的肌肤,大喇喇的陈阿诺也有一瞬的退缩,双颊抑制不住的发热。
为了壮胆,她故意往那对精致的蝴蝶骨上摸了一把,果然定下神来。
再取下耳针往他胸口几处穴位上依次落针,然而一套针法下来,玉华公子却仍无动静。
陈阿诺又探了探他的脉,不禁心道不好。
难不成是已经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可奇怪的是玉华公子虽无脉息,体内却还有真气流窜,这实在不合常理。
“只有这样了。”陈阿诺叹了一声,翻身爬上坐塌,抬起一条腿越过玉华公子,而后整个人坐到他身上。
这个姿势最方便施救。
接着,她攒足了力气,辅以内力用双手揉按他的左胸口。
不出一会儿陈阿诺已是气喘吁吁。
她按一会儿,又停下来去试他的脉息,而后再按,如此反复数遭,额上都冒出汗珠,嘴上则同他商量道:“你可别死啊,再怎么也先说出简谱在哪里再咽气啊!”
虽是这样说着,可陈阿诺自始至终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过程。
也不知过去多久,陈阿诺都快要失去信心了,终于自他腕上三寸摸到一丝微弱的脉息。
这一下真像是喜从天降,她再度催动内力,推入他体内护住心脉,却又受到另一股内力的抵抗。
两相对峙之下,可花去她不少力气,偏生她越挫越勇,明知道若那股内力爆发出来,她必然不是对手,并将遭到严重的反噬,可还是顽强的支撑。
虽说这个过程让陈阿诺百般煎熬,但万幸的是,在她与玉华公子体内的那股内力分庭抗礼的同时,他的脉息也渐渐恢复至正常的节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