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从脚底油然而生了一股寒意让我停住了脚步。
林大人的死终于上报了朝廷,朝廷二品大官惨死在翰林并不是一件小事,刑部上报了有关的证据,我的辞呈便是首当其冲,虽说正式的公文未下,但吏部对我的请辞也就压了下来。
莫无康知晓此事的那天,京城下来一阵暴雨,莫无康站在府院的屋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见状,上前唤了他一声。
莫无康听见我的声音,身影未动,只冷冷的出口问我:“为何要写辞呈?”
雨声骤急的打在一旁的芭蕉叶上,我有些慌乱,赶紧答道:“官场复杂,儿子有些力不从心。”
“哼!”莫无康冷哼了一声,“不争气的东西,真正的战场还未开始,你竟然怕成这样,真是废物!”
被他几声激烈的训斥,我垂下了头,身旁的人话锋却是一转,包含几世的风霜之意,“你已经退不了,自你执意辅佐皇上的那一刻,这风云你便是避不开了!”
我猛然抬起了头,望着莫无康的这张侧脸,我不知为何有股熟悉的感觉,心中突然腾番起一股冲动,“爹,知道你胸中自有乾坤,你告诉我,林大人为什么会死?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的话语刚落,忽然天空一道惊雷炸开,莫府的大院竟冲进来了许多官兵,为首之人身上披着濡湿的蓑衣。
“什么人?竟然敢闯丞相府?”府中的护卫上前围栏却被举着刀棍的官兵一下子围困住,大雨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编织而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只见穿着蓑衣的人抬起了头上的斗笠,清冷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对着莫府众人道:
“翰林编修莫大人涉嫌杀死翰林大学士一案,现已带入牢狱等候听审。”
该来的总要来,莫无康收回了视线将我护在了身后,对着面前的人道:“严大人是听了谁的命令?皇上还未下令,本相府中的人岂能让你随意带走?”
“谁说皇上还未下令?”忽然,人群让开,赵太傅打着雨伞拦开了一片雨帘踏入了莫府,他手中金色的令牌即使在雨中也不曾暗淡它原本的光泽,“莫无康,先皇的御令我可是第一次使用,林盛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死,他死了,当年的先皇交代的四印的秘密可就再也无人知道了!你的儿子既然同这桩案子有关,为了吾皇的基业,还是将他交予严大人吧!”
莫无康见状,丝毫不妥协,对着面前的严大人道:“严大人可曾查过林大人的死因?”
“查过,刀入心脉,一刀毙命。”穿着蓑衣之人语气不卑不吭。
“如此娴熟的手法若不是武艺高强之人,怎么一刀取人性命,本相犬子不过十五,严大人莫非认为是犬子杀了他?”
“刀法诡异,下官在刑部多年,只见青龙武士使用过此刀法。”淅沥的雨声掩盖不了雨中之人的话语,莫无康听完,即刻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抓犬子入牢狱?”
“王之命,下官无法不为。”雨中,严大人如是说
见莫无康还为让开身形,赵太傅早就耐不住性子,面色震怒:“皇上朱雀印已经在手,如今只剩下东陵临君一个威胁,林盛调查此事多年,现今却被青龙武士所杀,你不怕个中的秘密被东陵一族的人得知?”
“你既守着先皇的遗命多年,料你也定然视先皇为尊,难道如今你要公然藐视先皇的威严?”赵太傅的声音陡然抬高,举着手中的御牌。
我不知莫无康同先皇有何深刻的渊源,但如今赵太傅亲自上门押人,我实在多有荣焉,不愿令莫无康多为难,我从他的身后走出,踏出能为我遮风避雨的屋檐。
雨水浇淋在我的身上,冷意一下子使我的意识清晰起来,我对着莫无康道:“爹,既然赵太傅也亲口承认林大人不是我所杀,那不过是随他们走一趟,人命与我无关,我问心无愧,就是不知太傅大人能否永保初衷,不杀无辜之人。”
莫无康沉默,站在屋檐中凝望中我们的动静,我替他做好了选择,又对上赵太傅道:“赵太傅为皇上忠心耿耿,请我前去,怕是以为我熟知你们口中四印之事,我若是知晓自当告知你们一切,若是不知晓,赵太傅便是杀了我也无用。”
“莫大人请放心,严某办事向来不牵涉无辜之人,你若真同此事无关,那严某便可保莫大人安虞。”
听着眼前正气之人的允诺,我心中也是一定,伸了手便道:“请!”
面无表情的官兵立即将锁链缠于我的手上,铁链的冷和雨水的凉交织在一起,我收拾了心情正准备迈步,雨帘中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朕不知,赵太傅竟然会带着先皇的御牌来颁布朕之命令。”
一声冷语刚落入耳畔,头上上方天幕的雨水便似乎被隔断了,我抬了头,看不见灰沉天空,只见一柄青色瓷骨的伞柄,被紧握在一只分外熟悉的手中。
耳边,雨声喧嚣的让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声音。
第60章 女汉纸口六十
耳边,雨声喧嚣的让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声音。
“皇上!”赵太傅一看见人影,惊呼了一声,随即他眉头微蹙,紧接着道:“皇上,老臣此次前来乃是为了皇上着想,今日,这位莫大人一定要带走!”
赫连瑾手中的伞遮住了我上方的雨幕,暴雨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格外的清脆,赫连瑾朝着我望了一眼,只片刻就将视线移开,对上了一旁义正言辞的赵太傅,清冷着声音道:“此事,朕心中自有分寸。”
这番言语俨然有包庇之意,赵太傅听言,出声更急切,上前一步道:“皇上,林盛的死非同小可,萧家同当年的东陵王之间早有勾连,此刻若是四印的秘密落在他们的手中,齐朝多有不妙啊!”
雨中,赵太傅言辞恳切,见赫连瑾无动于衷,赵太傅一把丢了手中的伞对着赫连瑾道:“皇上!你莫忘了你身上中的——”
赵太傅的话未尽,赫连瑾冷声出口阻止,“朕不会忘!”
雨声继续淅淅沥沥,我却是嗅到了赫连瑾身上的一丝怒气。我知道,赫连瑾身上的蛊,从来没有除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隐患,隐没他的身体中。
“那老陈谢皇上成全!”赵太傅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淋身在雨中,沙哑着声音落语,抬了眼并命严大人动作。
然,我手中的锁链一动,便被赫连瑾一把扯住,他拧了眉,修长的五指不顾铁索上暗红的锈痕,解开便一把将之丢在身旁的地上,链身落地“噗嗤”一声溅起了满地的水花。
赵太傅不解,望着赫连瑾声音满是焦急:“皇上?!”
赫连瑾抬了头,举高了手中的伞,神色不变,只是回望着赵太傅道:“朕比任何人都在意这件事,林大人的死因,朕要亲自调查。而莫大人,”提到我的名字,赫连瑾顿了一顿,紧接道:“朕要更是要亲自审问。”
“这怕是不妥!”赵太傅紧缩了眉头,满脸的不赞同。
赫连瑾却是道:“若是太傅大人不放心,那朕十二个时辰看着赵太傅口中的重犯如何?”语毕,赫连瑾的神色顿时冷肃了起来,“来人,将莫大人带回宫!”
这一声令下,莫府的门外很快涌来了一批随从,赵太傅见赫连瑾决意如此,也只好收了手中的御牌,再三叮嘱道:“若是如此,那便听从皇上的吩咐,只是,皇上请切记老臣的话!”
随从前来接了赫连瑾手中的伞,遮住我上方的落雨,我进退两难,只好跟着赫连瑾欲往宫中走一遭,然,自赫连瑾迈入莫府,莫无康一直没有出声。
赫连瑾走在了前头,我回了头,莫无康负着手立在屋檐下,檐角下的雨水汇成股,缓缓落下,那朦胧的浴帘中我望不清莫无康的面容,只听见他出声吩咐我道:“去了宫中别担忧,为父会去看望你的!”
莫无康的语气同以往有些不同,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前方的赫连瑾早就停下了脚步在雨中等我,我敛了心神,转了身子也快速跟了上去。
雨一直下个不停,赫连瑾径直走向福宁宫。桂公公似乎在宫门口等了许久,见到赫连瑾的身影,脸色甚是欢喜,然瞧见身后的我,脸上的神色也随之一凝。
赫连瑾无视桂公公顺变的脸色,转头打量了我一眼,对着桂公公道:“寻几位婢女前来,准备洗漱的物品。”
桂公公没多想,这就吩咐了下去,我知道此次明为进宫,实在是软禁的身份,赫连瑾褪下了身上濡湿的外衣,我站在一侧,愣愣的望着一旁的盆栽,直到他穿上了一件干净的外袍我这才开口道:
“我最后一次见林大人乃是半个月前。”
“所以,那个时候你便打算要悄悄离开京城?”赫连瑾系好了衣襟处的锦扣,踱步走向我。
赫连瑾此刻发问,我心中却莫名的生了一股怨气,若不是半个月前赫连瑾多有避讳我,让我以为他心中对我的身份多有介意,我怎会心生要离京的想法?此次又怎么会同林大人的死挂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