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道:“您是想念先帝先后了。”
太上皇笑了一下:“或许吧。”
贵太妃又道:“陛下,新帝的登基大典已经备好了,铁勒可汗那日松也已经启程往长安而来,您请搬回皇宫吧。”
太上皇迷茫的眼神逐渐清醒了过来,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清晰地看了看贵太妃的脸,忽然微笑起来:“你现在,是贵太妃了吧。”
贵太妃道:“是。”
“好,”太上皇用手臂支着身体坐起来,倚在床边,道:“你传朕旨意,将迟氏母子打入冷宫,生死由命。”
贵太妃吃了一惊:“陛下,迟氏毕竟令皇族蒙羞,倘若只是……”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来虚情假意地问朕的意思?”太上皇看了她一眼,眼神竟然有些狠戾:“既然你来问了我意思,那就照这个旨意办,倘若我知道你忤逆了我的话,阿沅……”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语气里的肃杀却让人相信,倘若真的违背他的旨意,他能做出任何事情。
贵太妃低下头,诺诺地应是。
太上皇又道:“新帝的登基大典我自然会出席,你回去告诉皇后,让她操心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皇后指的自然是如今的皇太后,贵太妃被他话里话外的语气惊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敢去指正他的口误,只好又沉着点了下头。
太上皇将脸别过去,不再看她:“你退下吧。”
贵太妃期期艾艾道:“陛下……”
太上皇脸上翻起冷笑:“怎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借我的名义来办?”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掩饰的嘲讽,再上那轻屑的眼神,让贵太妃只觉得好像凌空被人扇了一巴掌,她向起身离开,但压在心底的那件事却让她无法离开,只好屈膝跪在地上,哀求道:“求陛下下旨,为九娘赐婚。”
太上皇愣了一下,很久没有说话。
贵太妃眼睛盯在床脚上,又道:“那道圣旨,陛下已经拟好了不是吗?求陛下颁旨吧。”
太上皇闭了闭眼睛,沉沉叹了口气:“你回去,让九娘来见我一面。”
贵太妃立刻命人急将太上皇的意愿传进皇宫,九公主当日启程,刚出长安城,太上皇的两道圣旨便颁了下来。
三月十二日举办逊位并新帝登基大典。
赐昭平侯尚文誉公主。
孙知良已经被贵太妃押进诏狱,太上皇身边贴身服侍的竟然只剩下了冯一个太医,就连这两道至关重要的圣旨都是由冯颁下去的。他躺在内殿的榻上,听冯将他口述的圣旨郑重转述给行人司的时候,目光瞟到了他放在殿中桌上的药箱上,蓦然生出几分兴致,盯着看了很久。
冯从殿外进来,向太上皇行礼:“陛下,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太上皇点头,向那桌上的药箱抬了一抬下巴:“你的药箱,让朕来看一看。”
冯不明所以,依言为他取来了药箱,打开来放在他手边,方便他从箱中取东西。
太上皇的目光在药箱里转了一圈,拿起他的针包,抖开来看了看:“针灸?”
冯点头道:“是针灸,陛下。”
太上皇点了点头,将针包放在一旁,又取出另一包东西:“这是什么?”
冯道:“是小刀,用来处理皮外伤的。”
太上皇觉得有趣,动手打开,摸了摸青瓷制成的刀柄,点头赞道:“很精致。”
冯不知道太上皇为什么忽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不由惶恐,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陛下,关于迟太妃……”
“好了,”太上皇挥手打断他,表情疲惫地倚在床框上:“收起来吧,给朕倒杯水来。”
冯急忙过去,将被他打开的东西胡乱塞进药箱里,又返回桌边为他斟茶,送到他手上。太上皇抿了口水,低声问了一句:“你进宫多久了?”
冯道:“又二十年了,陛下。”
“二十年,不短了。”太上皇点了点头:“你过来,陪朕说说话。”
冯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他床边:“陛下想说什么?”
“你在宫里二十年,”太上皇顿了一下,又问道:“都见过谁?”
冯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才谨慎地回答:“见过陛下和各宫娘娘,以及太医院里诸位同僚。”
太上皇点了一下头:“你觉得……这个宫廷,是什么样子的?”
冯道:“肃穆庄严,天下归心。”
太上皇轻声哼笑了一声:“你在皇后身边多少年了?”
冯道:“回陛下,有六年了。”
太上皇道:“在朕身边呢?”
冯道:“不到三年。”
太上皇点了点头:“冯,当年我是极信任你,也信任皇后的。”
冯急忙屈膝跪下:“承蒙陛下重望,臣愧不敢当。”
太上皇又冷笑了一声:“你的确是于朕有愧。”
冯背上顿时浮起一层冷汗,看他的反应,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朕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太上皇顿了顿,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朕之母昭懿皇后,是先帝的原配发妻,我自出生之日起便是东宫储君,就像致珩一样……”
冯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目的何在,一时间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惶恐:“是,陛下。”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朕不是个好皇帝吗?”
冯犹豫了一下,道:“您是个好皇帝,陛下。”
太上皇冷笑了一声:“口是心非,对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不能说实话吗?”
冯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陛下,您是位好皇帝。”
太上皇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地样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退下吧,朕乏了。”
冯如蒙大赦,急忙行礼告退,然而刚退到门边,太上皇又叫住了他:“九公主还来吗?”
冯急忙回答:“公主殿下已经在路上了,陛下。”
太上皇轻轻叹了口气,吐字模糊道:“只怕赶不上了。”
冯问道:“您说什么?”
太上皇道:“倘若公主来时朕睡着了,你不要惊动朕,就告诉公主,朕给她备了嫁妆,在内宫钱库里,让她记着。”
冯道:“是,陛下。”
太上皇语调沉而含糊地嗯了一声,道:“退下吧。”
冯带着药箱退到了外殿,不敢离开太远,怕太上皇醒来无人侍奉,他在外殿的地上整理药箱,整理到小刀包裹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
似乎少了一柄。
他想了想,或许是方才仓皇收起来的时候,不慎掉落在内殿了,但太上皇正在殿中安寝,也不能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只好等公主过来再行考量。
九公主在当日下午来到骊山行宫,太上皇还未醒来,冯站在寝殿外面迎接她,与她低声奏报太上皇的近况。
九公主换股殿内,竟然没有一个内侍,不由惊讶:“父皇身边只有冯太医自己吗?”
冯点了点头:“孙知良被押送入狱后,没人安排,就只剩下微臣自己了。”
九公主紧紧蹙起眉,回身对随身宫女赤霄吩咐道:“记下来,回去告诉吴卫,叫他调拨人手,过来服侍太上皇。”语毕,又对冯歉意地颔首:“是我的疏忽,辛苦太医了。”
冯摇头道:“公主言重了,这是微臣的本分。”
九公主问道:“父皇还没有醒过来吗?”
冯道:“太上皇特意叮嘱微臣,倘若您来时他还没有醒,不必惊扰他。”
九公主点了一下头,在外殿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那我在这里等一等。”
“啊,对了,公主,”冯又道:“太上皇还说,他为您备了嫁妆,就在内宫钱库里,请您记着去取。”
九公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皱起了眉:“嫁妆?在内宫钱库?他几时与你说的这话?”
冯道:“就在上午,交代微臣不必惊扰他的时候。”
九公主猛地站起身,表情惊恐而凝重,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内殿,太上皇正侧身向里睡着,被子一角拖在地上,并无异常。
九公主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然而她直起身的时候,目光触及到床上,脸色猛地煞白,就连声音都变得支离破碎:“冯……冯太医……”
冯站在门边,不明所以道:“臣在。”
“你来看看……这……这是什么……”
第百六四回 一门婚两国政治谋
那日松亲率使团抵达长安的时候,大行皇帝的梓宫刚刚下葬完毕,长安城中处处缟素,却并没有满城悲音。
他对随行的侍从道:“中原政权崇尚一句话,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们将这句话当做为君者的座右铭,因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周围的侍从说着好听话,恭维这个瘦弱而年轻的可汗,唯恐惹他不快。在他再次踏上铁勒国土的几个月里,这个瘦削的青年解决了老可汗,废掉了原本极有可能继承汗位的大王子,铁腕镇压了多处起义,并且将王帐里那些不服从于他的勇士残忍地用铁锅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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