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对于宇文婉儿的刻意,蒋明珠只能生生受着,却不敢顶回去。牙根咬得咯咯直响,手肘却挨了宁氏的一记掐,蒋明珠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禀公主,我痛快得很,没什么苦水可吐。”
这一番憋屈模样,落在宇文婉儿的眼中,真是别提有多么赏心悦目了。她恼恨蒋明珠欺负过秦羽瑶,故而决定今日好好收拾一下她。至少,也要叫她身败名裂才行。
这却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便如猫戏老鼠一般,吃下肚子之前,必要先玩弄一番。宇文婉儿玩得甚是开心,语气愈发温柔了:“瞧你,还憋着作甚?既然心中气苦,不妨说出来好了。大家都是实心实意的好女子,谁也不会无聊地嘲笑你的。”
听得殿内的其他人都快吐了,什么“都是实心实意的好女子”?便如朱琼雯那般,是憋足了气,牟足了劲要踩蒋明珠的好吗?公主怎么说得出这番话来?
众人纷纷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宇文婉儿从前却不是这般性子,怎么才一年不见,竟变得格外阴损了呢?然而,在惊异的同时,人人心头又不禁有些期待。公主竟要把蒋明珠如何才肯罢休?
虽然明知这样有些坏,却是心中忍不住,虽然个个都垂着头,然而耳朵却支棱着,余光也暗暗瞧着。
那厢,听了宇文婉儿这番话的蒋明珠,直是喉咙一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什么叫她还憋着作甚?她是因为什么憋着,宇文婉儿难道不知道吗?竟然一心想叫她发泄失态吗?
想到这里,陡然如同一瓢冷水浇下。被怒火烧昏了头的蒋明珠,脑中闪过一丝清明。不行,她不能失态,也许宇文婉儿就是要抓着她的失态,想要折辱她?
顿时,不再那么恼火了,而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公主兴许有些误会,我顾府上上下下都极好,却不似公主说的这般。”
此刻,薛琴儿被朱琼雯扯着手臂,凑在耳边如此这般地又说了一通,只是不肯应:“嫂子,你见好就收吧,别再惹事了。”
只见朱琼雯不罢休,仍旧百般劝她,不由得摆脱道:“嫂子,不论怎样,这回无论如何我也不应了。”
朱琼雯只见说服不了薛琴儿,便松开了她。抬头看了看坐在殿上的宇文婉儿,不由心中发痒,暗暗想道,何不索性亲自上阵?机会难得,想到便做!
只见朱琼雯坐直身子,神采飞扬的面孔扬了起来,看向宇文婉儿问道:“不知顾夫人受了什么屈辱?既然顾夫人不好意思说,不如公主告诉我们吧?瞧着顾夫人这般,也是可怜见的。总归大家都是好姐妹,若是能帮一把自然还要帮一把的。”
方才宇文婉儿便说“大家都是好姐妹”,其他人还能忍着。此刻只听朱琼雯也说了出来,其他人此刻真是差点就呕了,天啊,地啊,神明啊,怎么有如此无耻之妇人啊?
明明方才就是朱琼雯不给蒋明珠好过,逼着蒋明珠脱衣裳的好吗?偏偏朱琼雯语气恳切,直叫她们纷纷抓着膝盖上的裙子,强忍着才没喊出来。也有那几乎忍不住的,直是拧起腿上的肉来,才将将憋住。
此刻,宇文婉儿却为朱琼雯的识趣而满意地点头。
谁说朱琼雯粗鲁冲动没脑子?真是开玩笑!要知道虎父无犬女,生在书香之家,却长成一根胸无点墨,毫无内涵的狗尾巴草,那几率是极低的。
朱琼雯便是如此,虽然看起来耿直冲动,似乎得罪人无数,其实真被她得罪的人鲜有。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气,就算偶尔被冲撞了也知道她是有口无心,何况真正被朱琼雯讨厌针对的人,朱琼雯是见面就呛的,比如蒋明珠。
故而,在京中贵女、贵妇圈中,实际上说来,朱琼雯的人缘却是比蒋明珠来得好。
“唉,既然顾夫人不肯,本公主也不好将别人家的家丑外扬。”宇文婉儿满眼怜惜,对蒋明珠挥了挥手:“快去坐下吧。之前不小心打翻的那盘葡萄,朱琼雯已经求了本公主另给你上了你盘,你却别再难为她了,她方才已然吓得不行,向本公主讨罪了。”
蒋明珠闻言,险些又是一口血涌上来!
什么叫“顾夫人家的家丑不好外扬”?顾府到底有什么家丑,她这个女主人怎么不知道?还有,以为她看不出来,宇文婉儿就是向着朱琼雯那个小贱人吗?
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袒护她,可恶!蒋明珠掐着手心,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眼瞧着就要憋不住。就在这时,身边的宁氏连忙掐了掐她,半是扯着半是拽着,才把蒋明珠拉到桌前坐下。
蒋明珠被宁氏拉扯着,来到位置上坐下。只见桌子周围都已经打理干净,重新端上来一盘紫溜溜的水润润的葡萄。蒋明珠不由得狠狠盯着那盘葡萄,脑中想着怎样才能还给朱琼雯?
此时,却只听朱琼雯脆利的声音响起道:“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分明是歪理。若是人身上生了疮,却要挤掉抹药才会好。同理,若是谁的家中出了烂事,也要抹平了才好,总是藏着掖着只会臭得更快。”
说着,扫了蒋明珠一眼,道:“顾夫人是我们的姐妹,我们自然不能看着她受委屈,恳请公主对我们说吧,顾夫人到底都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
宇文婉儿闻言,几乎要拍案叫好,这个朱琼雯,真是一把好枪!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本公主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回了!”
说着,不给蒋明珠出言表态的机会,张口便打算说起来。毕竟,宇文婉儿原本也没打算尊重蒋明珠。方才屡屡欲语还休,不过是为了挑起其他人的好奇心,煽动起气氛而已。
此刻只见朱琼雯识趣,而气氛也已经挑拨得差不多,便开始下一步逗鼠:“这件事,所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本公主方才,有心想说却又觉得不当。”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有些怜惜地看了一眼蒋明珠,才继续说道:“然而,蒋氏却是我们的姐妹,本公主甚不忍心她遭到这样的对待,便忍不住提一提,叫蒋氏生起一些骨气和勇气来。”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云里雾里,直是好奇心满满。甚至就连蒋明珠,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宇文婉儿如此言词凿凿,莫非当真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听宇文婉儿叹了口气,才语气沉重地说道:“其实,顾青臣心中所系之人,并非蒋氏,而是另有其人。”
“哗!”话音一落,顿时满室哗然。
这是什么情况?公主怎么打听到了人家的私密事情?且,竟拿到殿上说出来?不知道这里几乎囊括了半数京中大臣家的年轻女眷么?不论什么消息,只要今日在这里散播出来,不出三日,整个京中全都能知道了!
顿时间,众人又是为蒋明珠默哀,又是兴致勃勃地支起耳朵,两眼亮晶晶地听起来。
只听宇文婉儿说道:“有件事情,几乎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蒋氏其实并非顾青臣的原配。”
什么?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禁呼吸一窒,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婉儿。偏偏宇文婉儿说话喘大气,说一句顿一顿,直叫众人揪着帕子,啃着指甲,一个个火急火燎等着下文。
而蒋明珠却不肯了,她只听宇文婉儿说出自己并非顾青臣原配的话,霎时间脸色剧变。待要张口说什么,却被时刻盯着她的神色,一丝一毫也不曾放松的朱琼雯逮住,顿时截断她道:“顾夫人此刻脸色如此难看,莫非竟被公主说中了?”
此刻,朱琼雯的心情那叫一个激动万分。蒋明珠每每爱跟人显摆,她嫁了一个博学多才的夫婿,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巴拉巴拉总喜欢说个不停。
朱琼雯虽然不嫉妒,却十分瞧不惯。此时听了这等八卦,哪里还忍得住,立时说道:“方才公主殿下叫顾夫人开口,顾夫人还曾说道,并没有什么。可是公主殿下才刚开个头,顾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可见被公主殿下说中了,顾夫人素日里必然是极难捱的!”
蒋明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宇文婉儿截过话头去:“可不是么?那顾青臣原本是为了考上功名,日后飞黄腾达,才用尽心机得了蒋氏的喜爱。金榜题名日,便写了一封休书,给他老家的妻子。要知道,那日恰是他孩儿百日,村中正在摆满月酒。”
站在宇文婉儿身后的秦羽瑶,听到这一句,不由得额头上流下汗来。她并没有跟宇文婉儿交底,只为了告顾青臣的黑状,便把表面上的事情与宇文婉儿道了出来。谁知,此时竟然就用上了?
宝儿却不是顾青臣的种,这件事可如何自圆其说?一时间,秦羽瑶心里有些没底。转念又想,这都是宇文轩做出来的好事,既然她不知道如何解决,不如抛给他去处理!如此一想,心里顿时踏实了。至于越来越厚的脸皮,却被秦羽瑶忽略不去想了。
就在秦羽瑶愣神之际,殿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愣住了。
大新闻!这可是大新闻啊!原来前科状元郎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连亲生儿子都不要,只要功名利禄和前途!那么蒋明珠呢?她究竟是知道此事,还是被顾青臣骗了?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唰”地看向蒋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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