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苏颖这么想了之后,竟然在下一刻就被钟夫人生硬的转了回来,“既勇武侯爷都这般要化干戈为玉帛了,那我家老爷子就放心了。”
苏颖微微一笑,语气平和的说:“本来侯府和姜家就没什么瓜葛,大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外面的事儿且不说,那都是爷们儿管的。先前姜夫人许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因此产生了一些纠纷,索性姜夫人那边儿应是误会解除了,还向我赔礼道歉,今日还劳烦您来劝和,我若是再拿着架子不松口的话,就显得太不大气了。”
不是我们侯府做了什么,是姜家枉做小人,尤其是姜夫人,在这圈子里还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的,更何况姜夫人还那么大咧咧的编排人,还编排的那么理直气壮的。
这一桌子的夫人太太互相对视一眼,苏颖暗指的什么,她们自然是清楚的,想的还不止这么一件事呢。说实在的,到底是姜夫人做的不地道,可她们也不好贸然插嘴说些什么,毕竟这里是尚书府,今日的寿星秦夫人明显也是站在钟夫人那边儿做说客的。
苏颖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钟夫人打的什么主意,苏颖可以猜出一二来,不就是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劝解的话来,苏颖碍于众人,也只能应下来。
想让她有苦说不出只能往肚子里吞。想得倒美。苏颖眉目一转,道:“说来,倒是有件事儿我得代着我那弟妹向姜夫人陪个不是了。”
钟夫人在苏颖说出那么一番话时,已经显出衰老迹象的手就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须臾又放开了,现在听苏颖这么一说,心里一紧,脸上仍旧带着笑,“可是什么紧要的事儿?”
苏颖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慢条斯理的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多要紧的事儿,只先前姜家少爷还含冤莫白的时候,姜夫人担心则乱,和弟妹有了冲突。这辱及诰命的,弟妹自是担待不起的。还得姜夫人别多计较才是。”
平阳侯夫人好奇的问道:“这是起了冲突,竟是论及到辱及诰命这罪名了?看来姜夫人也实在是为姜少爷揪心呢。”
这一唱一和,话里有话的,便是个普通的丫头都能听出来,何况在座的一众人?
钟夫人强压着火气。看了笑意盈盈的苏颖一眼,心里暗想:原本还以为是个温和好说话的,没想到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钟夫人有怒气并不是为着苏颖明褒暗贬姜夫人,而是觉得钟家的威严在苏颖身上打了折扣,道:“既是化干戈为玉帛了,这种事儿哪里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你那弟妹还年轻。不经事儿罢。”
和姜夫人相比那可实在是年轻不经事啊,苏颖点了点头,道:“弟妹年轻,不禁激,当时确实是莽撞了。”
秦夫人状似不经意的插话道:“说来,侯夫人的弟妹们是县伯陈家的姑娘吧?可那是不得了。陈家的二姑娘可是有着半凤命呢,这可是在满京城都传遍了。”
其他的夫人有附和的,也有好奇的,秦夫人笑着说:“看来大家都跟我一样好奇不已,只想着那半凤命是真是假?侯夫人若是知情。不妨给我们解惑,省的我们私下里瞎琢磨。”
陈宛秋?
苏颖抬了抬眉毛,关于陈宛秋,苏颖知道的可以算是多,又可以算是不多。最起码苏颖知道陈宛秋的底牌是什么,可对那些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可真了解不多。
一大部分还都是她自己瞎猜测的,再想到陈宛凝先前说陈宛秋病的不轻,苏颖还持怀疑态度呢,她不怎么相信陈宛秋会生病。
谁知道陈宛秋到底在鼓捣什么。
思来想去,苏颖对上秦夫人好奇的面庞,道:“这您可问错人了,我也是等流言满天了,才不经意间知晓的呢。至于那半凤命什么的,可真不好随便置喙。”
半凤命什么的,这是不是没把正经该有着凤命的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秦夫人一噎,旋即装模作样的笑了笑,道:“甭管那流言是否属实,等日后陈二姑娘有了大造化,凭着你们两家的关系,可不都是跟着沾光的。勇武侯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恭贺一番,跟着沾沾喜气呢。”
苏颖听了,眼里已没了笑意,笑靥如花的问:“莫不是夫人知道些什么,怎么就那么笃定二姑娘有大造化?不妨透露些,让我们也跟着参详参详。”
秦夫人没说什么呢,就感觉到周围人都纷纷朝她看过来,平阳侯夫人却说话了:“她哪能知道,她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该说自家的姑娘如何如何了。”
钟夫人沉声道:“那陈家姑娘可不是得高僧批过命,有贵不可言的命格,这可不是有大造化的命么?”
秦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点头附和钟夫人的说法,“可不是么,这前有贵不可言的命格,后有半凤命的说法,总不得让人联想翩翩的。”
苏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夫人是信了那传言,认为二姑娘往后真的能有那么大的造化啊。”
秦夫人敢应下来苏颖这句话吗?她不敢,半凤命的大造化,那岂不是对皇后娘娘还有两个嫡出皇子不敬?她只能否认了。
“所以呢,这造化不造化的,想要论起来还为时尚早,等到选秀完了才能见分晓,到时候说不定还轮到我们向夫人您恭贺,顺道沾沾喜气呢。”苏颖可没抓住的秦夫人先前说的那后半截针对傅奕阳的话不放,而是抓住现在还没定论,不要那么快就下结论这点不放。转而又祸水东引,把问题抛到秦夫人的女儿身上去了。
平阳侯夫人跟着赞同,话没有说太满,“若是这般。你哪里还用得着羡慕勇武侯夫人,她那是舅家庶表妹,比得着亲闺女来的近密么?”
秦夫人心里自然是希望她闺女能够入选进宫的,但想归想,哪里好直白的说出来,万一到时候落选了,那岂不是很打脸?
秦夫人一时间还真有些进退两难,老姐妹钟夫人就解围道:“现在还未知呢,就像勇武侯夫人说的那般,等选秀结果出来再说也不迟。今儿可是来给寿星祝寿的。别说些外道话了,我看到戏台子搭起来,该让寿星点出戏热闹起来才是。”
苏颖嘴角噙着一抹笑,到底是谁先说起外道话的?
秦夫人从善如流的点了一出戏,把戏单给了钟夫人。平阳侯夫人好似没看见,转过身来对苏颖说话:“先前红极一时的昆曲班子后来不知怎么就散了,我还记得当时那戏班子特别有名的一出戏呢。”
“你是说《枉凝眉》吧,确实挺精彩的。”苏颖确实佩服清婉,这记忆力该有多好,才能将那些诗词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只不过清婉最后‘壮烈牺牲’了。
平阳侯夫人慢悠悠的说:“我倒是记得一曲《恨无常》。恍惚是这么写的:‘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可真是一入宫闱深如海。”
苏颖琢磨了下,这《恨无常》不是贾元春的词吗?平阳侯夫人特意提出来,是在影射那贤良淑德的李姑娘么》?可很有用意啊。
看来平阳侯夫人一直都没有忘记秦夫人的编排啊。时刻在准备打嘴炮,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确实不赖啊。
苏颖好像看到秦夫人鼻子歪了一下,不厚道的笑了笑。她也很记仇的好不好,秦夫人请她来根本就没按什么好心——做说客姿态不够,打探消息还绵里藏针的。亏她都那么大年纪了,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更让苏颖反感的是,秦夫人既然是通过李太太把她给请过来,分明是想让李太太很被动,一个不好,她很有可能什么好都讨不着。
苏颖可不愿意看到李太太,事后被这么个婆婆刁难,难道秦夫人就吃准了这一点么?
平阳侯夫人点到为止了,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已经‘点’了好多次了,而秦夫人和钟夫人也偃旗息鼓了,苏颖倒是松了一口气,总不好事后让李太太为难。
这宴席吃的,苏颖是味同嚼蜡,脸笑的都要僵掉了,她就说她不喜欢出门交际应酬了。
差不多到了散场的时候,平阳侯夫人首先站了起来,她还笑着对苏颖说:“咱们一块儿走吧。”
苏颖欣然允诺,然后就听平阳侯夫人对主人翁说:“您就不用亲送了,我们俩还能找着路的。”
苏颖忍不住抬抬眉毛,她忍着才能不笑出来,这平阳侯夫人实在是太有趣了——她这么一说,秦夫人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送她不是,不送她也不是。
好在她还有个有眼见的儿媳妇,大.奶.奶朱氏赶紧过来抢了话,平阳侯夫人不忘了称赞:“您可是有个伶俐的儿媳妇啊。”
‘伶俐的儿媳妇’朱氏笑容停滞了下,苏颖在心里狂笑,她想着这大.奶.奶的内心肯定很凌乱。
李太太望过来,苏颖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没事,转过身来对平阳侯夫人笑着说:“你要是羡慕,那就尽快找个这么贤良的儿媳妇来啊。我看啊,到时候你可以找秦夫人帮着掌掌眼。”
“这倒是可以,毕竟府里的几位少奶奶都各有千秋呢。”平阳侯夫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对秦夫人严肃的说,“到时候您可别推辞才是。”
苏颖拿起帕子擦了擦鼻尖上沁出来的汗珠,挡住快要蓬勃而出的笑意,平阳侯夫人你可就可劲坑秦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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