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这么点大,眼神就清明有神,自然是个好的。”傅奕阳还不到三十岁,说到这里的时候还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看的苏颖不禁笑起来:“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话本上说的,那些大侠收徒时,一摸就道‘小儿根骨清奇,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须知光是有天赋了,不勤学苦练也是白搭的。”
傅奕阳也不禁跟着点点头:“你知道这些,也省的日后只做慈母纵着儿子们了。”
苏颖听了恼了,白了他一眼:“做慈母跟敦促儿子上进可不矛盾,说什么慈母多败儿的都是那做父亲的教不好儿子,才给自己找借口,殊不知子不教父之过呢。”
傅奕阳叹了口气:“父亲过世的早,傅煦阳是被母亲惯坏了。”
苏颖呵呵一笑:“父亲去世时,小叔子已经不是三四岁孩童了,且读了那么些年的书。应该知道了礼义廉耻了。”
固然傅煦阳变成如今这模样,傅母该负一部分责任,可更多还是傅煦阳本身根已经歪了,再怎么正也直不起来。
傅奕阳跟苏颖培养起来的默契,苏颖话里的未尽之意。傅奕阳自然也是明白的。
原本傅奕阳还想着即便傅煦阳碌碌无为,不堪大用,他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不会放任不管,能帮衬一把是一把,可傅煦阳后来做的事实在是太阴狠凉薄,傅奕阳自认仁至义尽,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会拿自己的好心去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傅奕阳眉目一敛,抬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今日我去上房看老太太时,听小叔子想要接老太太过去跟他同住呢。”苏颖说着微微一笑,“小叔子自己都还没有安顿好,老太太即便过去了,也得不了什么清净。更何况太后那边儿……”
苏颖将话掠过去,“这事儿恐怕不妥当。”
想过好日子,呵呵。
如今傅母跟傅奕阳是相看两厌,傅奕阳被伤透了心,知道傅母被皇太后申斥不慈。又撤去了诰命,傅奕阳在心里是松口气的,觉得傅母这样也不会再折腾了,往后在府里尊着两厢不相干便是了。
苏颖对傅母维持着表面上的供奉,一切都随着傅奕阳的态度来,无疑在通过与傅母抗争的过程中,夫妻俩的关系自然是拉近了的。
就如同傅母和傅煦阳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就同仇敌忾,苏颖觉得她和傅奕阳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要不怎么说恶毒女配都是男主和女主感情的催化剂呢,有对比才能显出孰优孰劣来。
苏颖自认不是个好人,只是她隐藏的好,算计的深而已。
傅奕阳听了苏颖的话,冷哼一声,也不知用什么语气说了句:“如今也只有母亲把他当个宝了。”
傅奕阳心里有些不平,可这不平里还带了些快意,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傅煦阳的孝顺里面掺杂了多少的水分,傅母未尝不知道,说她自欺欺人也好,真心疼爱也罢,他们母子俩就去上演母慈子孝,左右傅奕阳也不觉得多稀罕了。
说是不平,更多还是傅奕阳看不上傅煦阳,又觉得傅母真是瞎了眼,如今只是为自己意难平罢了。
说着伸手抚抚苏颖的背:“若是母亲同意了,我做儿子的自然不会有意见的,左右侯府的名声全都被傅煦阳给抹黑了,再抹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苏颖垂下眼帘:“老太太大抵是不愿意的。”
傅奕阳默然,伸手拿过茶盏啜饮一口。
苏颖冲他伸一伸手,傅奕阳顿了顿,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苏颖冲他说:“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
傅奕阳松了松眉头,这话儿自然是听了进去。
隔天,傅奕阳照旧去给傅母请安时说:“母亲既与二弟亲,搬去与二弟住,我自不会拦着的。”
傅母却被他说的怒起,伸手就拿起茶碗要砸傅奕阳,可茶碗到底没砸到傅奕阳身上。
“你在怨我?”傅母看傅煦阳的眼中尽是愤恨与怨怼,到嘴边的“养不熟的白眼狼”被硬生生的扼住了,她现在底气不足,为了傅煦阳又得忍辱负重。
“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到满月就被你祖母抱走了,她怎么就忍心让咱们母子分离,还把你教导成这副冷漠的样子!”
傅母想怀柔,想让傅奕阳愧疚。可越说越恼,有些话也知道说出来不大妙可就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煦阳是你嫡亲的弟弟,你不说帮衬他就算了,还害他到现在都一事无成。”
傅奕阳眼带讥诮。冲傅母拱了拱手:“母亲,您于我而言也只有生恩了,再无其他。”
说完,就自顾自的退出去了。
傅母愣住,继而扑到在枕上嚎哭起来:“逆子!老侯爷您怎么不把我也带走啊!”
一哭二闹已经没用了,这样诛心的话儿说多了也没什么用了,傅母还想等着傅奕阳憋屈的回来朝她磕头赔罪,可她嚎哭了一阵子,也没见有人回来,这下子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杜鹃将被傅母扔在地上的茶杯收拾起来。杜鹃可没告诉过傅母如今情况不同了——上房份例是有数的,多出去的都是要靠傅母的私房银子贴补,就像这茶杯碎了,要是想再换新的,就得自己拿银子去买。这价格嘛,自然是要原价要高的。
她回头也没劝傅母不要再跟傅奕阳闹腾了,这样的话儿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等到后来就发现说这样的话就是把嘴皮子都说薄了,根本就没有丝毫作用,索性就不说了。
“老太太,太后让您抄写的《女戒》《女则》。您没抄完呢。”杜鹃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下子扎到傅母的肺气管子上,可傅母又不能露出任何的不满,不然就是藐视皇恩。
说到这抄书,陈家信奉无才便是德,这点到戴夫人嫁过来之后才略有些改观,陈宛凝和陈宛菡这些年纪小一些的还读过两年书。不至于目不识丁,至于陈夫人,她是不愿意学,只看得懂账本就行了。
而傅母这一代更没读过书认过字,当初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书香门第出来的老祖宗才毅然决然的把傅奕阳抱养到自己身边。
总的来说呢,抄书对傅母来说绝对是个体力活,更不用说还是三百遍,还不能抄写的太不能入目,再加上体力不支,手腕时常用不上劲,如今抄书就占去了傅母全部的心神,以至于她根本就没多余的精力去找茬。
傅奕阳出了上房,直接去了正院,苏颖带着俩儿子已经准备好了,傅奕阳快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和脸蛋儿,眼中的深沉才消散了。
等祭拜了老祖宗,又去云若寺上香,傅家全家主子的寄名符、供奉全出自此处,此番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尽管对云若寺这座十分灵验的、香火旺盛的千年名刹,苏颖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傅奕阳以为苏颖还因为上次的事儿留下了阴影,很体贴的说:“不若你先回家,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苏颖纠结的可不是这个,她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低,她对云若寺没好感纯粹是觉得她每次去那里,都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儿。
这次,谁知道会不会也不会例外。
被苏颖抱在怀里的禄小娃哼唧一声,【该来的躲不掉,这云若寺可是触发随机任务的地界啊。】
苏颖低头笑盈盈的看着禄小娃,“禄儿想去么?”【随机任务么?有没有奖励啊亲爱的系统小哥?】
禄小娃咬着手指头,装天真。
苏颖笑笑,抬头对傅奕阳说:“没关系,咱们一家一起去。”
傅奕阳见她没有勉强,才点点头。
事实证明苏颖的直觉是很准的。
潘太太领着消沉的潘如月来云若寺拜佛了,潘如月之所以同意出来,是潘太太说去替她求姻缘签的,她才有了精神,还稍作打扮。
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郁郁难纾的陈宛秋,陈宛秋随意扫了一眼就把潘如月认出来了,越看潘如月越觉得不顺眼。
同性相斥。
潘如月穿了白色领口绣鸢尾的衣裳,越发显得超逸了,只有一分人气,快要飘飘而去了。
陈宛秋下了车,娉娉婷婷的走到了潘如月跟前,“潘姑娘?”
潘如月还记得陈宛秋,主要是还记得陈宛秋说的那句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未语先叹:“陈姑娘好。”
潘太太得知了陈宛秋的身份。主要是陈家的爵位,就对她高看几分,还放心让潘如月跟陈宛秋单独相处,她自己去拜佛求神了。
陈宛秋不动声色的问潘如月:“潘姑娘怎么清减那么多?是为情所困么?”
潘如月眼圈红了:“陈姑娘才是如月的知己。母亲、舅妈还有姗姗妹妹,她们都不懂我,舅妈不肯成全我,姗姗妹妹觉得我很可笑,就是母亲她,都不肯怜惜我?唯有宛秋你一言道尽我心里的苦楚。”
要是搁在以前陈宛秋听了这话肯定跟吞了苍蝇一样觉得恶心,可现在,陈宛秋掐着手指,愿意耐着性子听潘如月说这些无病呻/吟的话。
陈宛秋顺着潘如月的意思说了些‘酸话’,酸到了潘如月的心坎上。她就什么都跟陈宛秋说了。
陈宛秋强忍着对潘如月的鄙夷听她说话,可潘如月听起来语无伦次的话却让陈宛秋心砰砰跳起来,她重新打量了潘如月一眼,见她泪水涟涟的也不觉得嫌恶了,压低声音说:“你是说勇武侯的原配苏氏早在一年多前就去世了。那你还记得她是因何去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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