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苍森看着手里小巧精致的锦囊。原本他是没空再进宫的,但苍郁叫人去喊他,他再没空也须得挤出空来。
“里面是昨日在白马寺求的平安符,听闻很是灵验。此去吴国,不知路途艰险,但望你平安无事。外头的锦囊是我亲手缝的,好教佛祖知晓我的诚意。”有没有佛她不知道,可她曾亲历能干涉人之生死的力量,只望自己的诚心能护得他安好。
苍森捧着那只小小的锦囊,心里欢喜得很,嘴里却说着完全不同的话:“你们女人家就爱信这些,若是有用,战场上哪里还会有死人呢?”
“呸呸呸!不许再胡说!反正你给我戴着,无论如何也不许取下!”苍郁瞪他。
“你这真是……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苍森一边将锦囊塞进怀里,一边嘟囔着,心里想的却是一定要贴身藏着才好。
苍森回了府里,见程康在院子门口直打转。程康一看他回来了,立即迎上前去,小声道:“方才陈嬷嬷又来了,说是……那位叫您明日一定要过去见她。”
苍森便知自己作了监军的事被崔怜知道了。自从纤纤那件事之后,崔怜对他便愈加着紧起来,更不许他再碰别的女人,通房也不行。
明知苍成之过而袒护他,并不止因为她是苍成的母亲,更因为对纤纤的嫉妒——他竟这样看重纤纤,看重她以外的女人,哪怕那是他的通房,名正言顺。
“你眼里只能有我。”她对苍森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脉脉含情,却又狠厉异常:“除了我,不许你再护着别的女人,也不许你再碰别的女人。若谁敢再勾引你,我亦不会放过她。”
她眼眸里有着令人恐惧的癫狂,不能容忍任何别的女人在苍森眼底留下浅影。为此她比以前更加频繁地召苍森前去,无论他有空还是忙着,若是苍森不肯,便威胁说他将再也见不到她。
苍森不得不频繁地往返于京城与城郊之间,还得想法子隐瞒踪迹,不叫人发现任何异状。
这样的崔怜,一定不会阻止他随军伐吴。
☆、第125章 大火
苍森又去了城郊的宅子。
与往时不同,崔怜并没有在内宅里,而是站在宅子门口等他。
“你怎么出来了?”苍森从马车上下来,见她站在门前,脸色立即有些阴沉。
崔怜原是满心欢喜,见他脸色变了,不由得疑惑:“阿森,你怎么了?”
“我们进去说。”苍森牵起她的手,向内宅走去。
“今日大伯忽然问起我,有没有听到一些关于你的风声,他说有人告诉他,你每回到白马寺都是为了私会情人。”卧房内,苍森紧闭了门窗,这才凝重地对崔怜说出缘由。“我今日前来,为防有人跟踪,已是万分小心,是以见着你在门前才甚是恐慌。若是未能防住别人跟踪,事情可就暴露了。”
崔怜双眸前一刻还柔情似水,瞬间仿佛凝了冰:“谁告诉他的?”
苍森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对大伯说这种道听途说不可信,旁敲侧击地问大伯是从哪里听到的,但大伯不肯说。他还说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在他找到切实证据之前,不要叫你知道。”
“多半又是他身边那些人。”崔怜眼神阴冷:“都是一群鸡鸣狗盗之辈,大事不见成一桩,整日只会旁门左道。这次竟敢盯着我,看来他们日子舒适久了,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
“无论是谁,近日我们都不宜再到这里来,且先解决那个向大伯告状的人。大伯素来要面子,他一定不会容忍这种事,我们还是避着些好,等风头过去再作打算。”苍森早已想好了说辞。
“暂时也只有这样了——那个人若叫我找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崔怜狠狠说道。
“何须阿怜出手。这些事情不该让女人费心,应当交给男人,否则要男人来做什么?”苍森轻抚着她的脸颊,声音同以往一般温柔:“不要说这些煞风景的事了,也许将来很有一阵子我们都不能在这里相聚,可不能辜负了此刻良辰美景。”他的手缓缓下滑,抚过她的身子,继而他拥紧了她,令两人紧紧相贴。
“看你急得像什么似的。”崔怜媚眼如丝,纤长白皙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
披头散发的元千月张牙舞爪地诅咒她,却始终碰不到她,口中的诅咒也因而更加恶毒。苍郁不想听,然而无论她跑到哪里,元千月都跟着她。
“她已经死了。”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怎么去死?”
她死了?不是已经活过来了么?
苍郁想要找到这道声音的来处,然而四周俱是一片黑暗,连元千月都不见了。
“你是谁?”她惊恐地问。
甫一出声,苍郁就醒过来了。
姬杼素来睡得浅,她稍稍有点动静,他便也醒了过来。
“做噩梦了?”他侧过身子,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苍郁疲惫地将头倚在他臂膀上——梦里她想尽了法子摆脱元千月,可元千月阴魂不散。明明自己并不怕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
“臣妾做了个梦……”她喃喃地说:“梦见元贵妃问我为什么不去死,然后有个声音告诉她,我已经死了,怎么去死……”
梦里那个人说她已经死了,令她莫名的觉得害怕,仿佛自己又死了一次似的。
她确实死过一次了,不是么?
为什么要对姬杼说这些话?苍郁也不知道,大概黑暗容易令人软弱,她想得到一些安慰,而除了面前这个人,此刻她没有别的人可以找。
此刻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怀抱,一个肩膀,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不……便是换了一个时刻,身边是其他的人,她也只能对他说。
“不要怕,只是个梦。”姬杼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在哄小孩子:“你还活着,还会好好地活很久,朕在你身边,没有人能伤害你。”
苍郁阖上眸子,将脸埋在他怀里。若是他知道她的打算,还会说这种话吗?依他的性子,怕是只想撕了她吧?
可那有什么关系?他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便是知道,那时他也快要死了。
“臣妾很怕,怕那不仅仅是一个梦。近来时常觉得头晕,可叫了太医来看,他们却都说臣妾身子很好,并没有事。”苍郁轻声说。
“是不是太累了?”姬杼皱眉道。元千月被废,她迟迟不肯归还给苍郁的一切自然也不得不还给苍郁——一整个后宫,那么多的事情,惯于懒散的苍郁一定累坏了。“你且休息一阵子,朕叫赵常侍寻些得力的人帮你。”
“臣妾不累,麻烦的事情都交给香识与何恢了,要累着也该是他们先累着。”
“你怎能与他们比?你素来并不是个身子强健的。明日叫刘太医给你好好看看,你也不要管别的事了,且全交给香识与何恢吧,若是他们做不好,随时去寻赵常侍便是。”
“嗯……”苍郁点了点头,继而挣了挣,从他怀里爬起来:“臣妾渴了,去倒杯水喝。”
姬杼按住她:“唤宫人来即可。”
“不要了,陛下现在的模样诱人得很,不想被她们看见。”苍郁俏皮地说道,暧昧地在他胸前摸了一把。
素来是姬杼调|戏她,鲜少被她调|戏,顿时目瞪口呆。
苍郁披了外衣,从床尾爬出去,推开床屏。“陛下渴不渴?”她回过头问。
姬杼起身,按住她的脑袋,便是一番恶狠狠的唇舌纠缠。
“现在不渴了。”他坏笑着说,看着发懵的苍郁,心情格外愉悦。
苍郁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苍郁走到外间。虽说她已很久不在外间的长榻上通宵看书,外间备着热茶却已成了习惯。她觉得屋里有点闷,便推开了窗子透透气。只是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她便呆愣在原地。
窗外本该是深蓝的星空,然而今夜的星空却是红色的。
要多么大的火,才能映红整个皇宫的夜空?
看不出火光的方向,一窗之隅,能看到的毕竟只是一小部分。
她站在那里看着夜空中的火光,浑然忘了该告诉姬杼一声。
苍郁才起身走出去,姬杼想起她才做了噩梦,虽说殿内亮着等,难免她仍会害怕,便也披了外衣随她而去。
到得外间,见苍郁空着双手看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他于是也走了过去。
苍郁看到的一切,顿时也映入他眼中。
“那里是长秋宫……”他毕竟比苍郁更熟悉皇宫的格局,立时辨认出起火的方向。
长秋宫?一张脸突地闯入苍郁脑中,她看着姬杼,吐出了那个名字:“元贵妃——”
元千月一把火烧了长秋宫,自己也葬身其间。在她曾经居住过的宫殿里,发现了两具尸身,烧得太厉害,已全然辨认不出哪一个是她。
最后是元故亲自来认的,他只看了一眼,便指着其中一个对处理后事的宫人道:“这一个……是我妹妹。”
他说完便仰起了脸,然而亦未能阻止泪水沿面颊落下。
听闻那天夜里,他一身酒气地冲进了文华殿,连玄甲军也阻不住他;但皇帝并没有惩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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