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一看不好,连忙吩咐宫女将地上收拾干净,免得让皇帝刺激的昏了头的太后一脚踩上去,扎个底儿透。
“这个贱婢,怎么就让她入了皇上的眼?”
张伏慧气的手直抖,一把就抓过来郭嬷嬷的手,捏的她手生疼。“不是说只是妃位吗?怎么会是……高洪书骗哀家!”
郭嬷嬷直嗫牙花,高洪书是皇帝的人,当然听皇帝的,不骗你难道骗你儿子?
“高总管传话时就说了,皇帝给瑾芳仪——给惠妃的封位诏书腹稿一天改八遍,他就是偷瞄一眼,也不敢肯定,这却怨不得高总管。”
张伏慧冷哼,“她才进宫一年,连个孩子也还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本来哀家还想着秦妃不只为皇家生下了公主,现在又怀着个男胎,只等她生下来就向皇上开口,把这位惠妃的位子给她,谁知半路杀出这么个贱婢——皇后呢,皇后怎么想的,那榆木脑袋就给封位诏书盖上了凤印?”
☆、154 姐妹
皇帝册封妃嫔的圣旨需皇帝玉玺和皇后凤印,但实际上只要皇帝写了诏书又有哪个皇后胆敢违抗圣意,和皇帝对着干呢?
高宗显德帝时期,皇帝宠\爱一寒门之女魏氏,在三夫人位满无缺的情况下特别又在三夫人之上加了个贵妃,要改为一后四夫人的制式。皇后高氏乃将军之女,脾气执拗,倒是抱着凤印不撒手,硬是和皇帝针尖对麦芒,就是不盖凤印,使得魏氏成了第一个诏书上没有凤印的贵妃。显德帝记恨在心,即便两年后魏贵妃也失了宠,后来还是以中宫嫡子不孝不悌之名,废了后位。
姑且不论高皇后的成败,胆量却是有的。
他们这位朱皇后嘛,郭嬷嬷撇嘴,不予置评。
连太后都拧巴不过,节节败退的主儿,敢和皇帝叫板?
“有她跟没她有什么区别?”张伏慧问出口皇后是个什么态度,心里都往外呕。“欠欠儿的架楞着皇上从哀家这儿把凤印给要了回去,结果有什么用?宫务管理不好也就罢了,还有哀家帮衬着,皇上一时冲动看迷了眼,难道皇后不应该劝谏阻止?只知道保她那个虚伪的贤名,正事一件干不成。”
看着眼前被收走的四分五裂的翡翠花瓶,她的心都在滴血。“白瞎哀家这么好的东西。”
郭嬷嬷嘴角一顿狂抽,太后自己上场都让皇帝顶回来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指望她嘴里心里都看不上的皇后?
也不知道太后心里是怎么想的,把先皇熬死了,太妃们圈在寿康宫养老,一帮子小辈也没个敢忤逆老太后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皇帝是个心里有数的,最硌应的就是太后专权,太后还就偏偏人家烦什么,她偏爱什么,为了这个母子俩明里暗里没少掐。却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真要到了时候,母子离心,这俩神经病也就都老实了。
“您别怪奴婢多句嘴,”郭嬷嬷扣了扣食指的痒处。道:“太后不是想用惠妃那个……制衡皇后吗?”
怎么现在惠妃受宠,像捅了太后的心肝脾肺肾似的?郭嬷嬷锃亮的小眼神里画满了问号。
“你改口改的倒快。”
张伏慧冷冷哼了一声,半晌才道:“哀家就是看不惯那谢氏,一个姑娘家家长那么个高个子,跟个竹竿子似的,她那满肚子的心眼怎么就没给她拦腰坠折成两截呢?不笑的时候阴沉,笑起来又奸诈——皇上打小就是冀州李章给开的蒙,那可是文豪大家,若不是英年早逝,也轮不到朱中维一家在文臣中独大。皇上身边的人都是哀家亲自挑选。连服侍的婢女太监也都不假他人之手,怎么他现在的眼光歪成这样?”
郭嬷嬷默,你儿子喜欢什么样儿的女人你也管,控制欲这么强,没让你逼成喜欢男人就阿弥陀佛了。还挑什么啊?
“奴婢听人回说,皇后听了惠妃晋位的消息几乎把凤印给砸了,好悬让个太监死死给抱住了。奴婢想,可能皇上直接要了凤印盖到诏书上,皇后连看都没看着。”
“皇上做的够绝的。”张伏慧眯起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她怎么就没砸成呢。砸了,她这皇后也当到头了。第一次听说皇后砸凤印的,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了了,她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皇上既然喜欢谢氏,哀家不妨就好好抬举抬举她。”
郭嬷嬷默默地打了个寒颤,太后那阴冷的小眼神儿,怎么看也不像要抬举人的样子。消停点儿。不行吗?
惠妃晋位份,各宫都送了礼,谢玖懒得管这些,便交由安春登名造册,以便日后回礼。她则叫素锦请了楚美人过来饮茶。陪她再聊会闲天儿。
一阵子观察下来,谢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楚美人绝对是个可用之人。样貌自是一等一的好,主要是性情柔顺,虽心思灵巧,却只想着偏安一隅,前世仗着生了个景元帝喜爱的女儿,也没有多出不该有的心思,对上位尊敬,对下人宽厚,处事自有一套原则。不骄不躁,是妃嫔中少有的安守本份之人。
可巧的是楚美人与谢玖是同一天生辰,只比谢玖小了半盏茶的时间。
于是,谢玖便心安理得地让楚美人叫她姐姐,不然楚美人若比她大,她还真没那么大的脸,让明明比自己年纪长的人叫姐姐呢。
相处的时间长了,楚美人便不像以前谢玖打个喷嚏就能吓个半死,咳嗽一声便颤灵一个寒颤,生怕是自己身上的熏香给呛的。只是心里到底因易美人的事存了阴影,尽管看起来谢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她始终存着十分的敬畏。
谢玖也不见怪,自说自话,反正她是自在的很,也就不管楚美人脑袋里是想着什么了。
“听素锦说你在练习书法,没有耽误你每天的功课吧?”谢玖歪在木椅上,手里捏着吃了一半的绿豆糕,笑眯眯地道。
有她敢说吗?
楚美人轻笑施礼问安,“请惠妃安,臣妾每日写二十个大字也就够了,娘娘派人去的正是时候,臣妾都要怀疑娘娘能掐会算,算准了时间去的呢。”
谢玖一噎,倒不是她算的,是疯狂爱洗澡的鬼路过是跟她说的,还说让她告诉楚美人一定要勤洗澡……
“告诉你多少遍了,咱们便姐妹相称,什么娘娘不娘娘的。”她示意楚美人坐下,指着东边半扇敞开的窗户的方向一指,“前两日妹妹不是提过擅琴乐吗?我今天便让安春在库里翻出来,就想听听你的琴艺如何?”
“赏个脸吧?”谢玖调笑道。
楚美人进屋便瞧见了那窗边的瑶琴,琴长三尺六寸五,琴首无凫掌而有一叶柄,琴底仿蕉叶之茎,精致秀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她好琴,却并不擅长,那日闲聊不过是谢玖说酷爱瑶琴,小时曾刻苦练过。她才感叹了一句,谁知就被记住,今日便让她鲁班门前砍大刀。
“若现了丑,姐姐可不许笑我。”楚美人落落大方地落座。神情颇有几分紧张。“妹妹实在是,以前便是自娱自乐拿不出手,大半年未练,手下更是生疏许多。”
“这又不是艺场,还管什么好坏。”谢玖接过素锦递上来的锦帕,擦擦手。“只是闲来无事,你我姐妹做个消遣,紧张什么,你只管随便谈,我也只管随便听。若我发现你不随便。我才要罚你呢。”
话已经至此,楚美人也不客气,活动活动手,手指便落到了琴上。
一曲春晓吟,琴音流泄。
楚美人并无谦虚。只堪称闺阁女子消遣的玩乐,确难登大雅之登。不过,日光明媚下,翩翩的粉衣少女,如诗如画,倒是很有看头。手艺并非绝佳,胜在意境。
谢玖着意拉拢楚美人。楚美人又怎会不知,若依她的意思,这辈子是有多远就躲多远,根本不想和谢玖有半点儿瓜葛。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怕不低头也被惠妃像抽易美人大嘴巴那样抽低了头,还不如听她差遣,怎么也好过跟她作对的下场关到望春宫。
于是赌咒发誓唯惠妃马首是瞻。让她往东绝不往西,她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阳光下,少女抚琴的画面真好像一幅水墨画般美妙。
谢玖望着沉浸在琴音中的楚美人,却不禁笑了。想起楚美人焦急中的那一句,这辈子生是惠妃的人。死是惠妃的鬼……当她是柳妃,撬皇帝的墙角吗?
“阿玖好有闲情逸致,朕批奏折忙的要死,你——”顾宜芳抬腿进来,看到窗边抚琴的少女突地愣了,眉毛顿时拧成一团。他只当是谢玖闲来无事抚琴打发时间,开口调笑两句,谁知根本不是她。
琴弦啪地一声断了。
“陛下圣安。”
楚美人脸色一白,腾地站起来向皇帝施礼问安,转过脸又冲着谢玖连声道歉:“臣妾……臣妾把琴弦弄断了,姐姐恕罪,妹妹不是有意的……”
谢玖不以为意地笑笑,“多大的事也值得你吓成这样?要怪就怪皇上,没事儿偷听咱们弹琴玩乐,”她下颌一扬,媚眼如丝地瞥了眼似笑非笑的皇帝。“是不是啊,陛下?”
顾宜芳失笑,“你们这也叫弹琴?哪个师父教的?猫爪子随便上去挠挠都比这强。”
他上手捏了谢玖的脸蛋一把,“说的那么难听,整个皇宫都是朕的家,朕爱到哪儿就到哪儿,还用得着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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