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芳自万钟进殿来那一刻,便下意识地望向谢玖的方向。
她还是头疼的轻蹙眉尖,眼神毫不掩饰地望向万钟移动中的身影,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到地面,眼神似乎颇有几分不屑。
如果是故作不熟,就表达的过份刻意了,她那七窍玲珑的心思绝不可能表现的这么拙劣。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小阿玖似乎对万钟有某种偏见,对他很是不喜。
“微臣万钟叩见陛下,陛下圣安。叩见太后、皇后。”万钟毕恭毕敬地叩了几个头,由于瑾芳仪只是宫妃,不必行此大礼,他便微微侧身道:“见过瑾芳仪。”
高洪书见几位贵人坐得久了,觉得应该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也该口干舌燥了,便贴心地端上四盏茶来。
顾宜芳轻呷口茶,“朕今日召万卿入宫,卿可知道是所为何事啊?”
谢玖这才见识了和她嘻皮笑脸的皇帝,此时对付朝臣已经装腔拿调,很是得心应手了。
万钟所跪之处正在她眼前,她抬眼就能将那张英挺的侧脸看得清清楚楚。皇帝的话一出口,万钟原本正气凛然的脸就微微有些变色,看上去竟有几分羞赧。见了他这副作派,谢玖反而放心了,知道他肯定是有了后招。
这厮满肚子花花肠子,把人卖了都还能让人念着他的好。惯会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有了万全的把握,在皇帝面前露出和妃嫔传出丑闻,所而一派羞羞脸的作死样,皇帝不弄死他。她都要拖着他一起死。
果然,上位二人都皱起了眉。
“微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万钟尴尬地视线不知道往哪飘,“想必是前阵子微臣处理刑部尚书贪墨案时,有些急进,得罪了不少左丘兴的门生……陛下恕罪,实在是微臣年少时有段时间确实荒唐,落人话柄,那些个门生便在书楼、茶社四处诬蔑微臣作风不正,德行有亏,甚至……有的还写成了小说传阅。”
谢玖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赞。好一招移花接木,祸水东引。
皇后想玩死她,反而把这尊瘟神给搅了进来,只怕把他给惹毛了,以后都不用她自己亲自出手。就够皇后喝一壶的了。
玩儿人的祖宗在下面跪着呢,谢玖忍不住想,如果万钟这脑袋按到皇后脖子上,一众宫妃没一个够看的,估计都得让他给玩儿死。
“万卿的意思是,左党门生为了抹黑你才攀诬你与瑾芳仪的……的事,”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在顾宜芳喉咙里骨碌了两圈。硬是让他生生给憋咽了回去。“为何偏偏是瑾芳仪,不是旁人?你,你们以前可有过接触,或是相识吗?”
朱德音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绿帽子都扣脑袋上了,要不要问的这么斯文含蓄?不会问。不敢问,就让她来问好吗?
“啊?”
万钟惊讶出声,接着无地自容地摸了摸鼻尖。“不只瑾芳仪。”
谢玖默默地点了三十二个赞,拖人下水,扩大打击面。这瘟神真特么有才!
连太后也忍不住直起了腰,好奇地问道:“还有谁啊?”
殿内阴凉清爽,万钟跪在地上满脑门子却是刷刷地冒汗,似有若无地望了眼皇后的方向。瞬间坐着的四个,和站着的高洪书全体遭雷劈的倒霉样儿。
朱德音颤巍巍地指着万钟,“你,你说还有哪个?”
万钟头垂的越来越低,闷声道:“朱七姑娘……远嫁漠北安抚司嫡长子韩彰的那位韩夫人。”顿了顿,又道:“还有代国府的二姑娘,国子监司业的庶女,翰林院大学士的小妾……不下十数人。”
殿内鸦雀无声。
张伏慧失笑,频频摇头,似是而非地道:“哀家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个人才。”
顾宜芳也忍不住摇头,“你跟朕说说,哪个是真的。”
半晌,万钟才道:“国子监司业的庶女是真的,最近臣正与曲司业商议纳她进门的事项,不成想突然闹出这起糟心事——其他的都是有心人胡乱攀附,把世家旺族挑了个遍……是微臣不修德行,办事拖泥带水,才给那些人有机可乘,微钟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从重责罚。”
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跪伏在地。
顾宜芳捧着茶盏,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的身上。
这滩子水被各方势力搅的是彻底的混浊不堪了,事情真相究竟怎样,没有比身在其中的万钟更清楚。只是有些事,最是忠心的人也不可能坦诚以待。
“你与瑾芳仪的丑闻沸沸扬扬,满京师皆知,这么久你不出来解释清楚,直到今天皇上召你入宫,避无可避你才摆出这番说辞。”张伏慧摇头,“没有证据,单凭你的一面之辞,恐怕难以厘清。”
万钟抬起上半身回话,低眉敛目,态度恭谨。
“请太后恕微臣直言,那些污蔑臣的也大多是一面之辞,毫无依据可言。若非牵扯到女方的名誉,微臣是根本不打算回应那些个子乌虚有的传闻。”顿了顿,他继续道:
“这次事态严重,各世家的姑娘夫人也都有牵扯其中,微臣不得抓紧时间处理此事,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向陛下汇报。”
“你的意思如今有证据证明你是被诬陷的?”顾宜芳道。
万钟回道:“依据线报,微臣抓获捏造、散播此事的共十六人,如今九人招供,另有七人仍拒不招供。微臣有信心,明日之前那七人也会如实招供,本打算明日带着全部卷宗来面呈陛下,正审讯期间,忽得陛下传召,这才匆忙之间进了宫。”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短短几天就超过半数认罪,想也知道是遭了怎样的刑讯逼供。
“本宫听了这许久,总算听出个大概,万大人也解释的很是清楚了。”久未出声的朱德音忽然开口,目光如炬。“陛下的问话,你并未回答呢。你与瑾芳仪在之前可有交集?之前陛下问了瑾芳仪,现在本宫也想听听万大人是怎么个说法。”
终于忍不住冒出头了?
谢玖心里冷笑,还以为她缩头乌龟当久了,习惯躲起来挖坑设套呢。
直言不讳地点名了她已经说过,万一一会儿万钟嘴巴里说出来的和她说的不一样,即便没有证据,在座的所有人估计心里就有谱,将这种差别划到jian情范围之内吧。
原来即便她有争斗之心,想的也不过是熬死皇后再说,毕竟根据前世的经验,皇后也没几年好活的了。谁知皇后几次三番设计害她,这次更绝,不仅不整死她不罢休,连死后的名声也都乌糟了,真是毒到骨子里。
如果之前还是争宠斗狠的小打小闹,从今天这一刻开始,就是你死我亡的女人间的战争,至死方休!
顾宜芳看了皇后一眼没有说话,很明显是想听万钟的解释。
“微臣依稀记得,几年前微臣曾经拉住一辆失控的马车,那里面坐的便是谢家大姑娘。”万钟坦荡荡地道:“第二天梁国夫人还派人送了谢礼。若说交集,便只有这个。”
“哦?”谢玖难得地将视线移到万钟脸上。“就是你啊。”
说完,她就望向皇帝,道:“的确有这么回事,臣妾听母亲提起过……不过是哪个臣妾就不记得了。”
人家说了她倒想起来了,她就不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有些过份吗?
如果四下无人,顾宜芳真想捧着她的小脸狠狠捏上几下。
说谢玖和万钟有苟且,其实他是打心眼里就不信的。谢玖才过十岁就被先皇给盯上,想着将来养大了进宫的,不是他做皇帝,也是给废太子做妃子。一个注定要入皇宫的女子,脑袋得进多大的水才能飞蛾扑火地喜欢上这样一个京城尽人皆知的纨绔风\流子?
“瑾芳仪方才一口咬定印象里没有任何交集,万大人一说曾经救过你,你又马上改口‘的确有这么回事’,你是觉得yin乱宫廷的罪名就是这般儿戏?”朱德音冷声道。
谢玖惊讶地挑眉,皇后这是憋屈久了,打算撕破脸自己上了?直接就给她扣上yin乱宫廷的帽子,也不看看上面坐的那位脸色都绿了。皇后这贤妻是打定注意要给他脑袋上的帽子改颜色了……
“正所谓捉贼拿赃,捉jian在chuang,皇后您是一国之母,万民的表率,吐口唾沫都能变成个钉子,这毫无根据的污蔑臣妾还请皇后慎言。臣妾自认记性没有那么好,多少年前的事历历在目,都刻在脑袋里。”
她强忍着头疼,嘴角噙笑道:“皇后聪慧过人,记性绝佳,您也不能拿您那么高的标准要求臣妾不是?臣妾这烂泥糊不上墙,就不劳皇后使劲往墙上摔了。”
☆、131 针锋相对
朱德音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上一个说话夹枪带棒的柳妃都被她自己玩死了,这谢玖便跳出来作死,是嫌身上的脏水不够淹死她,还是真以为仗着皇帝的宠爱就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跟她来个针锋相对?
“瑾芳仪,难道进宫前没有嬷嬷教过你礼仪尊卑,你就是这么个态度和本宫讲话的吗?”她脸上苍白的吓人,目光凌厉。
谢玖挑眉,寸步不让。“那么,臣妾敢问皇后,毫无证据的捕风捉影就当成事实来说,是皇后哪位启蒙老师教给您的?”
朱德音狠狠地一拍椅子的扶手:厉声道:“放肆!”似乎是一时气急,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你一个小小的芳仪,太过目中无人,你还将本宫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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