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姒偷偷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人还是那个人,屋子还是那个屋子。自幼陪着自己的嬷嬷和丫头们虽然没有同在屋内,却在临近的屋内伺候着,她要是像叫人,只要出声,立刻就会有人来。
可她要叫人做什么那?
“咳咳,”柳若姒正在胡思乱想着,荣成翰干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这一天,辛苦了。饿不饿?”
“还好。”柳若姒听荣成翰问她,也就答道。这一天虽然辛苦,但是有常嬷嬷等人贴身服侍,她也吃过东西。“你那?”说完了自己还好,柳若姒又很是礼尚往来地问荣成翰。
虽然她立意是要来向荣成翰讨债的,但是她要在王府内站住脚,首先还必须笼络住荣成翰才行。荣成翰欠她的债,不同于别人,也不同于别的债,要荣成翰不知不觉、心甘情愿地偿还她才行。所以对待荣成翰,决不能硬取。柳若姒提醒自己道。
“他们有没有灌你酒?”柳若姒又问了一句。
荣成翰低笑了一声。作为新郎,被人灌酒自然是难免的,好在有刘程这个过来人事事为他铺排,而且……
“喝倒了几个,”荣成翰就告诉柳若姒,“我没事。”
荣成翰的酒量柳若姒是知道的,想想被荣成翰喝趴下的人,柳若姒忍不住也笑了笑。
荣成翰瞧见柳若姒嘴角含笑,目光不由得就呆了一呆,伸手过去想要抱住柳若姒。柳若姒见荣成翰靠过来,还张开了手臂,本能地拦了一拦。她的力气自然拦不住荣成翰,但是荣成翰却顿住了。
荣成翰的手捏着柳若姒的衣袖,就感觉到柳若姒的袖内有一块硬硬的东西。
“阿姒,这是什么?”荣成翰疑惑地问,就算他不了解女人,他也知道女人的袖子里不该有这样的东西,何况是新婚之夜。
柳若姒嗤笑一声,甩开荣成翰的手。
“正好要拿给你看。”柳若姒说着。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黄灿灿的东西来递给了荣成翰。
荣成翰接过,却见是一份赤金的小册子。这册子不过一寸宽三寸长,做工极为精致。打开来看,却是用上好的赤金制成的册页。册页极薄,上面雕有文字,荣成翰扫了一眼,不由得细细看去,看完了,不由得又看向柳若姒。
原来这金册子上却是柳若姒跟他的约法三章,不仅内容一字不漏,就是两人的画押也清晰地印在了上面。
“这是……”荣成翰没想到会在柳若姒身上看到这样的东西。
“白纸黑字,虽是好,不过怕长久保存不易。”柳若姒就告诉荣成翰。“所以干脆找人刻在金册子上了。”这还是不久之前柳若姒想出来的主意。两人的约法三章,成亲之后,谁知道荣成翰还记不记得那,很可能需要时常拿出来提醒提醒荣成翰。可是那么一张纸,也并不是很方便。轻易就损毁了,但是这金册子就不一样,可以说是既结实,又用途广泛。比如说她不高兴了,可以拿这金册子砸荣成翰,可不是比纸笺更方便些。
荣成翰听柳若姒这么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柳若姒将两人的约定印成金册子也就罢了。成亲的时候竟然还随身带着!难道怕他不讲信用,违背前约不成。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印的倒是极精巧。”荣成翰将金册子在手里掂了掂,“是找哪家铺子定制的?”
“并没找别的铺子,”柳若姒从荣成翰手中将金册子拿过来,一边瞧了荣成翰一眼。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都说荣成翰大气的很,但是谁能知道。荣成翰也有他的小心眼。“我娘自己铺子里的好匠人,几代都在我娘的铺子里。也是自己人,这样的东西,自然只能找自己人做。”
“好。”荣成翰就点头。他虽与柳若姒约法三章,并且也是诚心要守约。也并不怕人知道。但是不怕人知道,与不愿意让人知道病不矛盾。他与柳若姒这闺房中的事情,他却并不想被传扬出去的,所以听柳若姒这样说了,荣成翰也就放了心。荣成翰正要再说什么,就看见柳若姒又要将金册子收入袖中,他忙伸手拿过来。
“做什么?”柳若姒挑眉,难道荣成翰要抢她的金册。
“我不跟你抢。”荣成翰道,“你也不用随身带着这么块金子。”今天柳若姒的十里红妆,谁都知道他娶进门的是个豪富的媳妇。
“明天有更好的给你。”荣成翰又说了一句,随手将金册子压在了枕席下。
柳若姒没注意荣成翰后面说的话,倒是听出他前面那句话中的意思来。
“也想用玉的来着,”柳若姒淡淡地道,“可是玉那个东西,不经摔啊。”摔块玉没事,可要是再找人重复刻这些字,就麻烦多了。
“知道了。”荣成翰默然,随即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多宝格前,打开多宝格最上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木匣来。荣成翰拿着木匣走回来,就将木匣放到柳若姒的膝上,一面又递了把铜匙给柳若姒。
“打开看看。”荣成翰对柳若姒道。
“是什么?”柳若姒问,一边已经接过钥匙,打开了木匣上的锁。这木匣样子很是普通,表面并没有任何装饰。不过倒是有些重量。
“我的全部家当。”荣成翰凝视着柳若姒道。
柳若姒与荣成翰的约法三章,其中一件,就是要荣成翰将财产交给她掌管。荣成翰现在拿出这个匣子来,看来是早有准备。柳若姒心中暗暗点头,不管怎样,荣成翰言出必行,这绝对是难能可贵的优点。
“那我可要看看。”柳若姒打开木匣。
木匣里面的东西林林总总的,柳若姒也不着急,一件件慢慢拿出来看。几张地契,一些金叶子,几匣子分开放的各色宝石,还有珍珠和珊瑚珠子,另外还有几份清单。
荣成翰的财产并不多。
“……多是这些年因战功上面赏赐下来的……”荣成翰告诉柳若姒,他十三岁去北边做了一名小兵,一开始拿的军饷非常少,当然也没积攒下什么。后来慢慢累积了军功,饷银增加了一些,再有战场上所得,上面赏赐。
荣成翰将这些都积攒下来,买了田地,还换了些珍珠宝石之类,就都在这个匣子里头了。这都是他最初几年的积蓄了。
再有那几份清单,则是最近一两年,包括回京之后得到的赏赐。这个时候,他的收入几乎了翻了几番,得的赏赐也更加丰厚,而且回到京中,也就没再换什么东西,只放进了库房内。
柳若姒将东西都看了一遍,每一件东西,荣成翰都告诉了她来历。等最后柳若姒将木匣合上的时候,她已经将荣成翰这些年的经历都大致了解了。
这一木匣的东西,与其说是荣成翰的所有财产,不如说是他的私房。荣成翰作为永靖王的三子,即便以后不能够继承王位,也不能够继续这王府的大部分家产,但是总会分到一份的。即便是一份,那也应该是不小的数目。这还不说苏氏的嫁妆。按照规矩,苏氏的嫁妆是该由荣成翰继承的。
这一木匣的东西,是荣成翰不依靠王府,不依靠永靖王或者苏氏,是荣成翰凭着他自己的能力得到的,其中很有一些,完全可以说是荣成翰拿命赚回来的。
柳若姒看惯了好东西,就是金山银山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去多看一眼,但是这一匣子的东西,却让她感觉到了珍贵。
“匣子……难看了些。”荣成翰看了看略显粗糙的木匣,又看了看遍身华彩的如玉美人,就觉得他或许该另换了锦匣给柳若姒,“是刚拿了军饷,有个老兵带我去买的,花了五个铜钱。”
荣成翰刚到北边,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背景,那老兵看到她、他年纪小,虽样子并不像穷苦家的人,但是小小年纪被送到战场上,不是家道中落没有办法,就是在家中不被待见,总之是个苦命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挣扎。
“他告诉我,不让我跟军营中那些粗汉学……拿了军饷,就胡乱花费了。拿了军饷,要存起来,以后好娶媳妇。”老兵教荣成翰,要将军饷存起来做老婆本,并带他去集市买了这个制作虽粗糙,但却非常结实的木匣子。
“这匣子……并不难看,我看就很好看。”柳若姒轻轻地摸了摸木匣,如同抚摸着一颗少年稚嫩的心。
“你不讨厌、嗯,你喜欢就好。”荣成翰干咳了一声道。
两人这样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就有婆子提了灯笼从外面走来,到了荣成翰的新房廊下站住了。
“夜深了,王妃娘娘嘱咐,侯爷和夫人早些歇了吧。”
“知道了!”荣成翰应声。
这是作为婆婆的苏氏打发人来看,发现新房内的两个新人竟然还没睡,因此打发了身边的老嬷嬷过来嘱咐了。老嬷嬷听见荣成翰答应,也就提着灯笼走了。
“阿姒,我们歇息吧。”等老嬷嬷走了,荣成翰就低头对柳若姒道,声音越发的低沉了。
……
第二天,柳若姒听到门外常嬷嬷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醒来,还以为在自家的绣楼卧房内,一只手抬起,就摸到了波斯猫雪球。只是,雪球的皮毛不知道怎么没有了往日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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