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果然有人将这番话又告诉了八公主。八公主的年岁虽然和卫蘅一般大小,但心思却比卫蘅沉多了,一般人家内宅的争斗比起后宫的你死我活那可差多了,陈贵妃能有今日,心性绝非一般人能比的,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太天真烂漫。
“她倒是个看得透的,本来就是找她们一块儿玩玩,若是识抬举,自然有她好的。”八公主对肖女史道。
“我瞧着这位卫三姑娘真是个心宽的,已经议起今后马球队穿什么样子的衣服了。”肖女史道。
到第三日上头,卫蘅和郭乐怡吃过早饭才没多久,就有宫女过来请她们去马球场,说是八公主请的师傅到了。
卫蘅和郭乐怡换好骑装,去了清颐园东南角的马球场,她们住的地方最远,所以到得也是最晚的。
卫蘅远远地就望见了群花环绕的陆湛,她没想到八公主还真把陆湛给请来了,也不知道是借的谁的面子。
陆湛身边还站着另一人,卫蘅不太熟悉,待走近了,看那人穿着四爪蟒袍,才能肯定那就是八公主的胞兄,魏王。
卫蘅和郭乐怡两人向魏王和八公主见了礼。
魏王摆手道:“无需多礼,听八妹说你们也要打马球,还央了我给她寻师傅,今日我刚好得空,便邀了子澄过来。”
魏王虽然是对着众女在解释,可眼睛却只盯着卫蘅一个人。
卫蘅今日穿了一袭玫瑰红的窄袖骑装,腰上束着两掌来宽的束腰,系着两色金丝绦,越发显得腰不盈握。头发学着男子一样,束在头上,固以花冠,那花冠是卫蘅在杭州时特地找金匠打的,一簇簇金梨花攒成,既简洁又雅致。其余卫蘅的周身再无首饰,干净又简单。
偏偏这模样落在魏王眼里,那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还带着一丝不辨雌雄的莫名的美感,就像有人伸了小爪子在他身下挠了一爪一般,险些激动起来。
魏 王心底直叹息,为何她偏偏是靖宁侯家的女儿。而且魏王听得消息,卫蘅的父亲卫峻最近将升右副都御使,那就是三品大员了,御史风闻奏事,魏王心存大业,绝不 敢向卫蘅伸手,也只能在心底遗憾了。其实没见卫蘅之前,魏王也没觉得有多遗憾,可这回再见,上次在端午龙舟时心里头被撩起的那根弦又动了起来。
魏王叹道,这世家大族养出来的美女,同那些庸脂俗粉的确是云泥之别,可惜皇爷对儿子是既维护又防备,王妃的人选都出自五品官员以下的人家,像卫蘅这样的,就更不可能给他做侧妃了。
卫蘅虽然心下厌恶魏王的做派,但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只是略微侧身站到了八公主的身侧。
“哥哥你忙去吧,湛表哥在这里就行了,我们还急着训练,八月里我们就要和五姐姐的球队比赛,父皇已经应了,我和她谁赢了谁就能跟父皇去秋狝。”八公主嫌弃一般地撵魏王走。
至于陆湛,还的确称得上是八公主的表哥。陆湛的母亲楚夫人是显郡王的女儿,显郡王又是当今圣上的堂叔,陆湛可不就能称得上是公主们的表哥么。
因着彼此有表哥表妹的关系,陆湛留下来指导八公主她们打马球,就很说得通了。
魏王对八公主撵人的动作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道:“那你们赶紧吧,子澄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若是表姑姑知道为了你们几个贪玩,扰了子澄的学业,肯定要去告状的。”
魏王说罢,就去了前头的芳明阁喝茶,摆出了要等陆湛一同离开的态度。
这边卫蘅她们也不耽误,先叫马夫从马厩里将各自的马牵了出来。
陆湛打量了片刻后道:“你们的马虽然都是良驹,可却都不适合马球赛。马球场上的马需要温顺灵活的,这才方便你们驾驭。西域有一种伊犁马,性情温顺,禀性灵敏,擅长跳跃,最适合马球赛。”
其实当初卫蘅看马球赛时,就已经发现火焰这种马不适合马球赛了,火焰高傲狂放,要拘着他在有限的马球场上腾挪,的确会叫它不适和发飙。
可是陆湛说的伊犁马,又叫她们去哪儿找。
卫蘅只听见陆湛又道:“便是寻几匹普通的性情温顺的马也比公主和几位姑娘现在的良驹更适合打马球。”
八公主点了点头,寻几匹普通马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立即就吩咐下去叫人牵了来。
陆湛先选了一匹,将马球控在球杖的半月头下,“在下要进攻了。”
卫蘅知道陆湛这是要看她们几个人的水平,再来安排以后她们在场中的位置,是主攻还是防守。
卫蘅和八公主对视一眼,几个姑娘轻轻拍了拍马,便向陆湛疾驰过去,卫蘅却是没动,她见八公主她们六个人一齐奔过去挡在陆湛的跟前,可是陆湛腿下的那匹马,仿佛纸片一般,轻轻松松就穿过了防线,片刻间就到了卫蘅跟前。
要 知道陆湛骑的马不仅普通,而且年纪已经不小,可是骑在他身下,却颇有千里良驹的气势,卫蘅看着陆湛绝尘而来,险些因为他不顾一切的气势就退到一边,可是卫 蘅又是不肯服输的个性,轻轻拉了拉马头,堪堪地与陆湛的马擦身而过,她身子一倾,从马腹钻出,球杖往左侧陆湛控制的马球伸去,那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这一 切不过发生在瞬间。
谁也没料到卫蘅会有这一手,可是偏偏陆湛手里的马球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卫蘅的球杖只差一指就碰到那马球了,却愣是眼睁睁看着它被击飞,从她的马背上飞过,最后穿过了球门。
卫蘅只听见陆湛在她旁边道:“速度还是慢了一些,若是能不叫我看出你倾身的动作,这一仗你就击中了。”
卫蘅立起身坐好,拱手向陆湛道:“受教了。”
九公主骑马过来冲陆湛道:“湛表哥,原来你反手击球也那么准啊。”九公主望着陆湛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卫蘅只暗自为九公主可惜,可惜陆湛这种心大的人,是绝不会尚主而自绝于官场的。
陆湛并没有回应九公主的热情。
八公主已经插话进来道:“湛表哥,我们几个人都挡不住你一个人进攻。”
陆湛道:“那是你们没有章法,一窝蜂地冲到面前。马球场上跟行军布阵是一般的,都要讲求策略。”
陆湛又道:“比如蘅表妹,胆大心细,骑术精湛,她做前锋主攻非常适合,八公主沉稳有序,宜作后卫,控制全场……”陆湛将她们各自的优缺点都点了出来,安排了位置。
卫蘅在旁边听了频频点头,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工夫,陆湛就看出了她们各自的特点,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针对她们制定了战术。卫蘅不得不承认,看来最后陆湛的成功并非侥幸。
只是唯一让卫蘅有些不高兴的是,陆湛叫她“蘅表妹”,这样称呼仿佛他们极为熟悉一般,这让卫蘅总有一种,陆湛是借着她拒绝九公主一般的感觉。
卫蘅忍不住瞪了陆湛一眼,却不想正好被他逮到,还冲自己笑了笑,若卫蘅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这会儿铁定会因为他这一笑而想多,想深。
卫蘅越发肯定陆湛是在利用自己,拒绝九公主,真是一肚子坏水,自己长袖善舞不想开罪九公主,却推她出来,真是可恶至极。
陆湛在清颐园不过待了半日功夫便走了,他一走,卫蘅心里就松了口大气,他再不走,自己可就要被九公主瞪穿了。
待陆湛走后,九公主故意走到卫蘅身边道:“你同湛表哥好像挺熟呀。”
卫蘅赶紧撇清道:“我外祖母与齐国公府的老夫人是堂姐妹,湛表哥又是个敬老爱幼的,从小就当我像亲妹妹一样照顾,小时候,湛表哥还给我擦过鼻涕呢。”
卫蘅在心里念了句佛号,请佛祖原谅她撒谎了,陆湛那种人怎么可能会给孩子擦鼻涕。
九公主见卫蘅这般坦承,心里的怀疑就去了几分,嘴里道:“还是你们好,平日多热闹,表亲之间也时常走动,不像我在宫里,平日除了去女学,哪儿也不能去。”
卫蘅能说什么,只能微笑地聆听。这边刚说着话,就听见有人惊叫,卫蘅的耳朵尖,一下就辨出了那是木瑾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木瑾的马惊了,正疯狂地往前跑,前方是围墙,这般情况下,木瑾根本跃不过去,很可能摔下马折断脖子。
卫蘅想都没想,飞快地跑到最近的马旁边,翻身上马,一鞭子抽向马屁股,向木瑾疾驰而去。
“手给我。”卫蘅大声地喊道,木瑾的运气实在是好,她的马虽然惊了,但是脚力不如卫蘅的这匹,所以让卫蘅堪堪地能在她撞上墙之前赶了上去。
木瑾此时也吓得脸发白,听见卫蘅的声音,赶紧伸出手去,卫蘅想将木瑾拉到自己的马背上,木瑾也的确借力飞了过了,可是刚坐下,卫蘅感觉背后的木瑾一动,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在了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只有卫蘅勒住马死死地瞪着木瑾,这蠢货,根本就不值得人救。
八公主她们这时候也赶了过来,一看木瑾在地上抱着腿哭,赶忙道:“快,快去传太医。”
一时下人也赶了过来,用木板将木瑾抬回了屋里。
木瑾一路就知道哭,大声嚷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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