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小别胜新婚,自然别有滋味儿。净室里,连高几上都溅了水珠。
末了,头一回卫蘅清醒着,陆湛却靠在池边闭上眼睛睡着了。卫蘅这才明白陆湛赶路的辛苦,心里甜得厉害。起身去陶罐里拿了香胰子给陆湛擦澡。
罐子里的香胰子已经所剩无几,卫蘅心里暗笑,可总算是没多少了。她原本也爱梅香,可是如今不知道怎么的,闻见陆湛身上的味儿就不舒服。
第二日陆湛去了宫里,卫蘅则去了楚夫人的清川如镜,继续跟着练字。
等卫蘅给老夫人请了安回来时,却见木鱼儿和青雀两个人在廊下正互相瞪着双眼,谁也不搭理谁。
“这是怎么了?”卫蘅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
木鱼儿道:“带着个吃里扒外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敢往奶奶的净室放。”
青雀急急辩道:“三奶奶,这是爷惯用的香胰子,映月姐姐算着三奶奶这里的用得差不多了,特地让奴婢送进来的。”
又是映月。卫蘅听这名字已经好些次了,不过她在前院的和气堂服侍,卫蘅至今还没见过其人,平日里映月深居简出,很少到内院来,或者说自打卫蘅嫁进来之后,映月就没进来了。
“原来是香胰子,那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非要趁着我和念珠姐姐不在溜进来,还叫云燕来分散我们的注意?三奶奶的规矩是早就定了的,除了我和念珠姐姐,谁也不能进内室。”
青雀急红了脸,也不敢看卫蘅,“奴婢,奴婢……”
卫蘅知道青雀为何如此,不就是觉得自己容不下掬霞,肯定也容不下这香胰子么,这才想偷偷溜进来放了。
卫蘅就不明白,这些个丫头是什么想法,放着自己这个三奶奶不巴结,反而听映月的话,也不知道映月是何方神圣,又给了她和云燕什么好处。
不 过转念一想,卫蘅就明白了。她们这是想接着掬霞的事情试探陆湛的态度呢。陆湛打发了掬霞,那今后但凡对他有点儿想法的丫头都该掂量掂量了。所以映月和青雀 几日,都变着方儿地想让陆湛重新想起掬霞,最好能将掬霞接回来。如此既打了卫蘅的脸,弄得夫妻生隙,她们也能有个盼头。
卫蘅倒是想将这两个不省心的撵出去,可是若是外人问起,她为着掬霞的香胰子就打发了两个老夫人给的大丫头,卫蘅的名声可就真是难听了,她不得不顾忌。何况,陆湛也的确只习惯那香胰子。想来,这些人也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敢来挑衅的。
卫蘅原本没打算动映月的,毕竟她不是贴身伺候,即使在和气堂,陆湛肯定也不会有太多时间让她伺候,所以卫蘅是想大度地忍受的,省得和陆湛生隙,但是映月自己要出来蹦跶,卫蘅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卫蘅喝了一口茶,这才淡淡地道:“定下的规矩就不能不听,念在你们初犯,你和云燕去廊下跪一个时辰,下一次若是再犯,就只能禀了老夫人打发你们出去了。”
青雀低声应了。
卫蘅又道:“下次如果映月姑娘再送香胰子进来,你交给念珠儿和木鱼儿就是了。”卫蘅转头道:“木鱼儿,你把香胰子拿进去放好。”
夏日衣裳薄,跪一个时辰已经能叫人两、三天都走不了路,但是好好养着,并不会伤太多,何况,卫蘅还是仁慈的,没教她们去太阳下头跪,只跪在廊下而已。
晚上,陆湛戌时末刻才回兰藻堂,才坐下没多久,卫蘅就听见外头有小丫头的声音传来。
“木鱼姐姐,青雀姐姐的膝盖伤着了,如今人都发烧了,还求姐姐跟三奶奶说一声,能不能让王婆子来瞧瞧。”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屋子里闷热,本就是支开了窗户的,那声音毫无阻碍地就传进了卫蘅的耳朵里。
卫蘅看了陆湛一眼,对着念珠儿道:“去跟木鱼儿说,让她开了门去请王婆子。”
王婆子懂一点儿医理,府里丫头、婆子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先请她看看。若是看不好,就将人打发出去,在家里养好了再回来,若是没有家的,就送到园子北边儿的岁寒阁养着,也有医妇看病,但是能不能好就看自己的命了。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这件事既然捅了出来,卫蘅也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把事情都跟陆湛说了,还埋怨道:“你看看,为了一块香胰子就闹出这许多事情。反而让我里外不是人,陆三爷可真是难伺候。”
陆湛道:“青雀和云燕的心性坏了,明日将人移出去就是。这件事我去跟老祖宗说。映月那里,不怪她,是我叫她送香胰子进来的。”
卫蘅摇头道:“我已经跟她二人说过了,念在初犯就饶了她们这一次,下一次再犯就撵出去。我不能食言。”
陆湛道:“这两个丫头有了算计主子的心,这就是大错,留是留不得的。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去跟老祖宗说,她们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是开恩让她们提前配人。”
卫蘅轻轻咬了陆湛的脸颊一口,环住他的脖子道:“就算是你出面,我善妒的名声也就算是落下了,这才进门几个月啊,就打发了三个大丫头了。”卫蘅唉声叹息。
陆湛拧了拧卫蘅的脸蛋儿,“难道别人不该说你善妒?”
卫蘅委屈地嘟嘴道:“我是善妒。可若是你身边没这些莺莺燕燕,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声?陆三爷如果不是这样挑剔,青雀和云燕也不会被撵走。”
陆湛学着卫蘅“嗳,嗳”两声,“怎么能算在我的挑剔上,青雀二人是坏了品行。”
卫蘅还是不依,这罪名她可不想背,否则迟早要被陆湛清算的,“三爷若是舍不得,再将掬霞接回来就是。”
陆湛拍了拍卫蘅的翘、臀道:“小没良心的,惯来心口不一,我若是接回了掬霞,你还不得给我闹翻了天。”
卫 蘅咬着唇,吃吃地笑了起来,索性说开了道:“我就是爱吃醋,别人都劝我来着,我娘也劝我,可是我目光短浅,只图当下的清净和欢喜。或许将来三爷也会怨我, 可在我这辈子里至少有那么几年的日子是最开心最清净的,将来回忆起来也才有干净欢喜的日子。”不然就会像她回忆范用那样,记忆里总覆盖着一层阴影,好像没 有任何开心的时候。
陆湛万万没料到卫蘅是这样的想法,肆意挥霍将来,就像她没有将来一般。
陆湛用拇指揉着卫蘅的掌心道:“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也没办法啊。”卫蘅颇为洒脱地道,可眼睛却忍不住期盼地看着陆湛。
陆湛没有接腔,卫蘅这丫头他也算是了解了,送到她手上的东西她就能肆意挥霍,不给她上个紧箍咒,她就能翻天。
卫蘅赌气地从陆湛膝上跳下去。
陆湛才淡笑道:“我也能应承你,可你相信我能做到吗?”
卫蘅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陆湛,“虽然我不信,可至少是哄我开心啊。”
陆湛搂回卫蘅,“我不愿哄你,可是阿蘅,你要知道,我同你的心是一样的,我知道有些事会伤你的心,所以我不愿意去做。但是,你对我有要求,我对你就也有要求,你也说了,我这个人挑剔得紧。若是咱们能一辈子如此,我就能保证,一辈子只有你。”
这种承诺跟没有承诺还不是一样,什么叫若能一辈子如此?卫蘅听懂了陆湛的潜意思的,只是这会儿纠结这些没发生的事情也没用。
卫蘅眼珠子一转,亲了亲陆湛的脸颊道:“不行。你得应承我,在我生下哥儿以前,你不能,不能亲近别的女人。”
“这是自然。”陆湛回答得很干脆。
卫蘅道:“要‘立字为证’。”
陆湛道:“好。说起立字为证,我想起来了,有人还欠了我三张字据来着。”
卫蘅这时候也干脆,她总算在陆湛身上取得了一点儿进展,也就大大方方地写了三张“随时随地”给陆湛。
晚上,卫蘅躺靠在陆湛的胸膛上问:“贞姐儿成亲那日,我见大嫂和元姐儿对魏雅欣都很亲近,你说她们是真要好,还是说是想巴结那位?”
陆湛把玩着卫蘅的头发,淡淡地道:“和玉郡主是太子、魏王都不想得罪,如今周家和魏王结亲,和玉郡主就以为魏王的希望比较大。不过武安侯不是个糊涂的,并无大碍,至于元姐儿,想来是为了讨好她婆母。”
卫蘅听了就松了口气,捂着胸口道:“我还以为是二叔父偏向了那位呢。”
“二叔也有点儿那个意思,他瞧不上父亲,却又越不过父亲而承爵,所以就想凭本事争一个爵位,很可能兵行险招。他去广西也是我活动的,天远地远,他就算想伸手,那也得看够不够得着。”陆湛道。
卫蘅没想到会是这样,亏她还以为陆湛不知道,需要自己提醒哩,谈到这些事,她也来了兴趣,倾身贴着陆湛道:“你为什么不看好魏王呢?我看太子并非明君之象。”
“现在谈论这些都太早,皇上正当盛年,龙体康健,再活一、二十年绝对没有问题。”陆湛道。
卫蘅点头认同,“那咱们猜猜将来吧,你说谁最可能?”卫蘅指了指天上。
陆湛不说话。
卫蘅知道他是谨慎,没有把握的话绝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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