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琬峋自然是看出来了,想到当初楚家刚出狱那儿还被苏算梁瞪过一眼,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哦,那确实该要好好休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失了第一个孩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才指了指阮仪。“我今天是送他过来的,你们是不是要收留他,自己商量商量吧。”她担心江初璇一人在家,说完也不给唐欢反应的时间,匆匆忙忙又走了。
留下阮仪独自一人面对唐欢,好不窘迫。唐欢似乎有些发愣,阮仪见她一直不说话,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我,我是想要去找我娘她们的,一会儿,一会儿就离开。”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掐在一起,都不敢抬眼看她。
唐欢听了却蹙了蹙眉,她其实一点也没想到严琬峋竟然那么不负责任地就把人家当包袱似地丢给了她们。不管当初她究竟是因何娶的阮仪,可既然娶了就该担起他的一生。如今阮家去做了苦役,阮仪毫无依靠,自己又是成过亲的,她让他日后该如何自处?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身走到他面前。“既然来了,先见见你表兄他们吧。”
“……嗯。”
唐欢走在前面,他跟在她身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注视着她的背影。长身玉立,还如初见时一般气质儒雅,可是却又总觉得似乎少了一份年少意气,越显沉着稳重,看着也,越发陌生起来。
***
唐欢带着阮仪进屋的时候,楚清琼正和阮氏两人吃着她买回来的核桃。父子俩说着闲话,气氛和谐。楚清琼眼尖,她还没进来,就已然隔着珠帘瞥见了她的衣服下摆。唐欢撩起帘子的同时便听他暗含心悦的一声唤:“妻主。”她一抬眼,正好对上他烁烁双眸,方才看见严琬峋时的疏离一瞬散得干净,表情立刻柔和下来。
她正想应一声,却发现下一秒楚清琼面色僵了僵,目光中的欣喜很快暗了下去,视线直直瞧着她身后。唐欢回头一瞥,就见阮仪停在在珠帘旁,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没敢再往里走。
唐欢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了楚清琼的手,朝他笑了笑。可就算这样安抚,他心里头还是酸酸的,抽了抽手没抽动才别过脸去。
倒是阮氏惊讶过后,赶忙站起身来。“仪儿怎么来了?可是来看琼儿的?”他拉着他过来,按着他坐在床边,还不忘宽慰道:“你放心,琼儿他没事。大夫说他底子好,吃几贴药,好好坐月子就不成问题了。”阮氏以为该是严琬峋告诉他的,却不想阮仪本来还有些尴尬,听到坐月子三个字却是一下怔住了。
“表兄,你,你——”他满脸震惊,楚清琼瞥了唐欢一眼,冷淡地点点头。阮仪脸上却瞬间闪过一丝自责和后怕。幸好当初娘未能得逞,否则,否则若是一失两命,他如何对得起舅舅,如何对得起……她?
阮仪明显是不知情,阮氏这下倒是有些奇怪了,“仪儿,你妻主没陪你一起来吗?”若是年节走亲访友的,他总不至一个人来吧。阮仪身形一顿,唐欢却替着道出了缘由。
楚清琼一愣,也没想到严琬峋会做得那么绝。阮氏更是不住皱眉,“她怎么可以这般对你,这让你以后该怎么办?你娘真是,哎!”阮仪听着他的叹息,心中一酸,眼眶就跟着红了起来。
阮氏心疼地拍拍他的手,“仪儿别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舅舅做主替你再寻个好人家。”他脱口而出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看向唐欢。现在都是他这个儿媳做的主,他虽然有心要留下阮仪,可到底也得唐欢同意才是。“儿媳,你看这——”
唐欢没回话,转而却瞧向楚清琼。楚清琼抿着唇,低着头沉默。她心里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心,过了半响,才听他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既然表弟无处可去,那就留下来吧。”
☆、当初戏言终成真
“生气了?”
“……”
“真生气了?”
“……”
“清琼?”
唐欢坐在床边,从背后抱着他,问了好几遍,楚清琼仍旧没声音。她无奈地在他耳畔叹了叹,“阮家的处置你也是知道的,除了跟着我们,他其实无处可去了。”事实上,方才楚清琼让阮仪留下,阮仪却是连连拒绝的,还是他后来说了一句,难道要唐欢把他们父子俩独自留下特地送他去北面不成?阮仪这才沉默了下来。
“清琼。”她唤了好几声,楚清琼好歹是有了点动静。他侧过身,一手拽着她的手臂,皱着脸直直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浓浓的酸意:“所以,你心疼了?”
唐欢一愣,没想到他这是吃味呢,忍俊不禁地摸摸他的脸:“原来你是在气这个啊。”她凑过去亲亲他的唇,“清琼,说实话,我与他到底算是相识,如今他如此遭遇,我若是能帮也是想尽力帮他的。可至于会让我心疼的那一个,却从来都只有你。”
她后面那句转折转得实在是动人心弦。楚清琼脸红了红,这才妥协似地抱住她,闷闷地道:“你知道吗?当年如果不是阮棠秋拉着娘和祖母去赴宴,也许她们会寻别人替罪,也许我娘,我祖母根本就不会出事,楚家也不会被逼至如今这般田地。阮仪虽然毫不知情,可我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不要说与他同住一处,日日得见。”
他终于说了实话,唐欢抚着他的背,柔声道:“我明白的,可是爹他不知道,爹是把他当亲侄儿看待的。”
“我知……”所以,他才会同意留下他。
***
阮仪最后到底还是留了下来。如今楚清琼他们也是寄人篱下,不像以往随便寻个侍卫就能将他送走了,心里也不愿麻烦他们,至此便再也没有提过离开的事。而且,他突然觉得,他舅舅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其实他该把自己早些嫁出去才对。严琬峋给了他一张和离书没错,可他到底是被休之人,就算回了阮家只怕娘也未必待见他,更何况如今阮家还是戴罪之身,他去了也帮不上忙。
“仪儿,你别太在意你表兄的话,他向来就是嘴上凶狠些。”阮氏带着阮仪回了自个儿如今住的院子,见他一路沉思还以为是被楚清琼那句狠话给刺激到了,踌躇地安慰了一句。心里却知道,自家儿子该是当真不待见他的。他还以为是因为唐欢,虽然也不想他们小夫妻俩有嫌隙,可阮仪毕竟是他的亲侄儿,他终究也狠不下心来的。
阮仪一愣,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表兄能收留,仪儿也是万分感激。”他想了想,又朝阮氏笑了笑,“舅舅你别担心我。其实当初我本也不想嫁入严家的,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更何况,严大人与她夫君感情和睦,我也不想插足其中。”
阮氏听罢,大松了口气,欣慰地连连点头:“你想开就好,想开就好。”
***
自从唐欢知道邵泱可能心慕于她之后,便总是想要找个机会脱身。只是,她还没想好主意,楚家这边却是风雨欲来,其后将近四个月就再没回过酉合巷。如今她正好打算带着楚清琼离开古朔,倒是也不用再寻什么借口了。
这一日,唐欢特地大早去了巷子。她在这里算算时间都也快待了大半年了。巷子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这会儿她四月未见突然现身,一时惊奇不已,堵着她挨个问。好不容易摆脱这些人,她才脚步匆匆地直奔书院而去。学堂巳时才开始早课,她一向到得早。这之前的时间,往常都是她和邵明两人在一旁的休息室里随意闲谈。
学堂里头此时还没有学生,门一关将外头的喧闹一挡,极是安静。邵明正低着头在屋里练着字,耳边便传来脚步声,她还以为是邵泱也没在意。不一会儿,却听那人唤道:“邵姐。”
她一愣,猛地抬起头,就见唐欢站在屋外,弯着嘴角朝她点点头。邵明一下站起身来,喜道:“阿欢,你可算回来了。怎的突然一去这么久,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她朝唐欢走了两步,话音刚落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没再靠近。她今日一身月白色长袍外穿了一件貂皮裘衣。儒雅依旧,却掩不去一身贵气,正如她们初遇,她第一次来酉合巷时一般打扮。事实上,时隔四月再见,她总觉得唐欢身上那份纯粹的书生气似乎少了一些,反而又多添了一份担当,一份沉着稳重。
邵明隐隐有些猜到她的想法,果然便见她拱了拱手,开口道:“邵姐,我是来辞行的。”唐欢将手中的卷轴递过去,“半年来多谢邵姐照顾,邵姐待我亦师亦友,小妹当真是受益良多。”
邵明接过,打开来,雪白的宣纸上俊逸大气的五个字跃然其上--桃李满天下。她一笑:“你这字当真是写得好,我左手运笔终究是没甚风骨。”她将卷轴收了起来,转身将其放进了书架上,也未曾出言挽留。她早知这人终究是要走的,不过比起上次那些孤本,唐欢这幅字她倒是更欣赏。“你不在,那些小丫头胆子大了,竟然嫌我字写得丑。害得我不得不每日练上几页,倒是有些像当初学字时一般了。”
唐欢听着她絮叨,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向书架,眼里有些怀念,这书院她待得时日不长,可那种宁静安逸的感觉却是她心里最向往的。她正想着,不料视线移到第一层的时候却蓦地顿了顿。她送出去的那几本书自己相当熟悉,而这会儿那位置上叠着厚那几本却明显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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