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顾掌柜介绍给了唐欢,三人寒暄了一番,才问道:“七少怎么来这儿古朔了?我家少夫人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阿梁姐不知道呢。倒是杨叔,怎的大老远跑到江南来了。”
“哎,你说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那丫头说我大半辈子不成亲,非赶我来江南弄个什么艳遇的。都这把年纪了,我还跟谁遇去啊。”
唐欢笑了起来。“杨叔可别说,阿梁姐说得有道理。您这是风韵犹存,谁见了都欢喜的。”她说完,顾掌柜也附和道:“可不是,我瞧着杨师傅可不比那些年轻公子差多少。”杨谷寒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老脸一红,干脆谁也不理,低头默默煮起了茶。
唐欢没来过古朔,顾掌柜不认得她,不过帝都七少之名却还是听过的,知道她和她们少夫人乃是少时好友,自然亲近。
顾掌柜是个极豪爽的人,唐欢对茶道颇有见解,两人一时间倒是相谈甚欢,有那么些忘年之交的意味。杨谷寒见状,便打趣道:“我家少夫人不是常说,七少就不该去做什么官,来我们苏家当个煮茶师傅,肯定围观的公子都能从京里南街街头排到城门口了。
唐欢笑着摇摇头,“阿梁姐是夸张惯了,我哪里比得上杨叔你啊。”她听了那做官两字却没有任何不快。事实上,这些她熟悉的内容,熟悉的人让她一下子不用去想楚家不用想楚清琼,心中轻快了不少。
除了赵思双沉默中心里越发疑惑,其他三人都是你一言我一句聊得畅快。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那方才迎她们上楼的小二却敲了敲门走进来,对顾掌柜道了一句:“邵姑娘来了。”
顾掌柜点点头,正要起身,看到两人疑惑的目光,才叹了叹解释道:“那邵姑娘本来是个读书人,后来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跟许知府的大女儿闹了不愉快,被人打残了右手。笔都提不起来了,更不要说科考做官了。
不过,她倒也是豁达,说是当不了官教出个大官来便是了。只是家中贫穷,这几年一直做些能做的买卖想着要赚钱开书院呢。可你们也知道,她这是得罪了知府,哪还有人敢收她的东西。还是我们少夫人那日看到她弱不经风的模样却在卖柴火多问了一句,才让我们暗里帮衬着的。”她站起身来,“你们先聊着,我去见见她讲上两句再来。”说完,便跟着那小二出了屋子。
唐欢脸色却有些僵,心情很是复杂。要真说起来,她现在仍是吃穿不愁,不过就是遇到点小挫折就自怜自艾,比起那人胸有丘壑着实是……不堪了些。
杨谷寒抬眸看了看她,复又低头看着那碗里的清茶:“七少似是有心事。”他见她沉默,继续道,“我也算是看着你们从小长大的。你们七个里头,你跟八殿下心思最细,进了死胡同就出不出来了。可人这一辈子哪有事事如意的,开不开心,满不满意,不过就是一念之差罢了。七少若是参不透,就下去问问那位邵姑娘吧。”
***
唐欢想了想,还是下了楼,赵思双见状便也跟了上去。只是穿过一楼大堂要入后间的时候却被那小二笑眯眯地拦住了。她无法,只好在外等着。
唐欢走到后门处,便见顾掌柜正和一个二十来的年轻女人说着话。那人身形修长,越显消瘦,只是经年风吹日晒肤色略黑,看起来倒是极精神,也少了那么点书生气,若不是有人提前说,唐欢只怕是想不到这还是个读书人。
顾管事没想到她也下来,愣了一瞬才对那女人道:“邵姑娘,这是我家东家的好友,姓唐。”说完,又转而对唐欢介绍道:“七少,这位便是邵明邵姑娘。”
邵明朝她友好地拱了拱手,“见过七少。”她虽然没见过那茗品茶楼的少夫人,却对她满心感激,因此对唐欢也顺带着有几分恭敬。她左手拿起一旁的竹篓背了一只肩,转而对顾掌柜道:“顾姨,那我先先走了。”
“好,那你当心些,回头书院要是开了,就来说一声我也去瞧瞧。”
“哎,我知道了。”
邵明困难地将右手伸进竹篓的麻绳里,朝着两人笑了笑,转身走了。唐欢顿了顿,脚赶脚地跟在了她身后。“邵姑娘。”邵明脚步一停,侧头奇怪地看着她。唐欢伸手作了个请,走了几步才,才道:“邵姑娘为何不走了仕途了?”
她话问得很是直接。邵明顿了顿才跟上她,心里却有些奇怪。既然知道她曾是要科考的,怎还会这么问?不过,她倒也不介意,抬着那虚软无力地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这右手被打残了,写不了字。”
唐欢却道:“没有右手还有左手。邵姑娘蒙受不白之屈,难道不会心有不甘吗?”
邵明一愣,这么些年就只有人劝她民不与官斗的,还真没人反过来要她一路撞南墙的。“不甘自然是有。可我这人向来不是个执拗的,走不通就换条道走。更何况,后来想想,当初欲为官不过只是因为家境贫寒而已。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她低低笑了两声,单单是这笑声便能听出,对于当年的无知早已坦然,“我没那兼济天下的大胸怀,将来便是做了官最好也只是与民无害,未必能与民有益。而且,有些时候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如此这般,倒还不如做我想做的事。说到底,这路都是自己选的,过得开不开心都怨不得别人,再说了,有些事不试着接受又怎知自己喜不喜欢,合不合适?”
天色阴沉,云层变幻,走到街头的时候似有雨滴落在了脸上,邵明伸手接了接,眨了两下眼,“咦?这可是下雨了?唐姑娘,我们先寻个地方避一避吧。”
“也好。”
邵明那话才说了没一会儿,两人刚到屋檐下,雨点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她侧过头,打量着身边这个锦衣华服的女人,想了想问道:“唐姑娘是要走仕途的?”她觉得她像极了当年大夫告诉她,她一辈子提不起笔时的自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雨来得很急,起初还是三两滴,没一会儿便密密麻麻地随着阵阵寒风斜飘进来。唐欢望着那人群抱头窜走一个个从眼前经过,顿了顿却摇头:“没有。”如今细想来,大姐让她不要顾及,可事实上,唐家于她就像楚家之于楚清琼一般,那是骄傲。她若是真的进京,真的考上了,日后唐家将会被人怎么说道?她这是……在迁怒他啊。
更何况就像这女人说的一般,她为官究竟是为何?可有那么一点为民请愿的心思?她连楚家这样的环境都受不了,是否又当真喜欢那尔虞我诈是是非非的官场?
雨势倾盆,天地间一瞬只剩下那噼里啪啦的雨点声,滴滴落在她心上,像是在回应她内心一个个的疑问。耳边不断回想着邵明那一句有些事不试着接受又怎知自己喜不喜欢,合不合适?
她从一开始就不断地在想那人不是她喜欢的模样,否定他做的一切。她何曾想过试着却接受过他?可不去了解,不去接触,又哪里知道他是否合适自己?她又怎么能断定自己就不会喜欢?
她只觉眼前瞬间一亮,那两个月来烦躁压抑的心情被这冲洗天地的大雨洗刷殆尽,心思豁然开朗起来。唐欢转过头,爽朗地朝她笑:“我也并非胸怀大志,就不知邵姑娘嫌不嫌我来书院当个夫子?”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拨开云雾后的万里晴空,透亮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暖人的澄澈,让人见了就心生好感。
邵明注意到她的变化,抬了抬眉,也笑道:“嫌自然不嫌,只是这月钱就怕唐姑娘养家糊口有些难呐。”
“那倒无妨。”她勾着唇,笑意着似是带了点戏谑,“我家夫君很是会做生意。”
☆、淡妆浓抹总相宜
因为跟唐欢说好了要去灵空寺,楚清琼这一日便早早的把事情都做完了,中午前就回了楚府,想着先陪她一起用午膳。没想到,主院里头却根本没那女人的身影,问了下人才知道她也是一大早就出了门。
楚清琼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转而去了书房。他那日也没跟她说具体什么时辰去,她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在府里等他的,这也……很正常。
天色有些阴沉。书南那些账册到现在还剩下四五本没看完,从今天早上开始书房里那算珠声就不曾停过。楚清琼坐到书桌前,瞥了他一眼,也没打扰,只是翻起一本空账册提笔将旧的账目挑着看起来还顺畅的往上填。
他刚写了一条,耳边就传来雨打木窗的咚咚声。他愣了愣,站起身来往窗外望去,便见方才还不过小雨淅沥一瞬就在那乌云密布间雨势倾盆而来。他一下皱起了眉头,早上的时候天气虽然阴,但还没有要下雨的样子,也不知她带没带伞。
他心里正担忧着,那一边书房门却被人咚咚咚地小声敲了三下,紧接着就传来秋兰的声音说是赵思双来找。他搁在窗台上的手一顿,有那么些不详的预感。
书南推了推算珠,抬眸看了眼楚清琼焦急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家主子对什么人如此牵挂过,若是少夫人对他也有心意也就罢了,可这几日家主日日早出晚归,却没见那女人关心过一句。在他看来,只怕这位少夫人心里终究是意难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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