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宁王宠武小贝,她相信宁王对小孙孙会更欢喜的。
只是,她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九月初五,大吉,利远行。
宁王府中门大开,一大早就有仆从将东西装车,整整十几车的东西,宁王的私库只留了三分之一,其余尽罄。
宏哥儿一大早就起来送宁王,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只要成了亲就能分府另居,两个儿子的亲事宁王皆托了今上,求皇后多掌掌眼。
若非周侧妃还在长安城,宏哥儿都恨不得跟着宁王去云南。
宁王此次前往云南,连一个身边人也没带。当年跟着他一同从云南回来的尚美人等都留在了府里养老。
车队从王府全部出去之后,又侍卫牵了马过来,宁王回头,向眼泪汪汪送别的宁王妃道:“王妃保重,以后府里就交给曜哥儿了。”
宁王妃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了似的。
从前宁王在边陲,哪怕知道他在打仗,可每过三五年总能回来的。这几年他长住王府,宁王妃都习惯了府里有他。哪怕夫妻感情不好,总归他还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府里有了他就跟有了顶梁柱一般。
可是宁王如今却是不愿意再回长安城。
哪怕她早就已经不指望着宁王的温柔体贴来过活,此时此刻心中也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车队到达城外灞桥,便与郡王府的车队合为一处。
胡娇挺着肚子在此送别武小贝与许珠儿,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离开,许清嘉在旁护着,生怕她伤心过度,还要一遍遍开解:“等过两年你生了这个小的,我就带你去云南看珠儿跟小贝。”
被她横了一眼:“信你才怪!”谁见过工作狂翘班带老婆到处玩的?
相爷被老婆抢白,讪讪摸了摸鼻子。
好在女婿就是养子,从小看到大的,倒也不觉得尴尬。
另外一边,许小宝许小宁以及轩哥儿一起前来相送,许小宝与许小宁尚不觉得什么,轩哥儿却伤心许多,只不过自从听到许珠儿与武小贝订亲,他就将此事咽回了肚里去,发愤苦读。
胡厚福与魏氏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他们原还想着,许小宝未订亲,那珠儿也不着急。哪知道许珠儿却先一步成亲了。
他与魏氏接连几日将给许珠儿攒的嫁妆给装到船上,随船一起来长安。
待见了许珠儿提起武小贝那欢喜的神情,倒也无话可说。
郡王府里今日车队里的大半东西都是郡王妃嫁妆,其余的便是宁王与宁王妃,还有今上所赐,各府贺礼之类。
见到宁王骑马而来,武小贝牵着许珠儿前去迎他,呼一声:“父王!”
许清嘉始觉做了一桩赔本的买卖,本来替宁王养儿子就算了,结果儿子大了将自己闺女也拐跑了,还要跟着去孝顺宁王,他心中这口气实不能平,对宁王说话就含酸带醋,搞得宁王回他一句:“怎么本王听着许相竟然比本王府里那些妇人们醋性都要大?”
胡娇“嗖”的转头,立刻去瞧自家夫君。
发什么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许清嘉见自己差点引火烧身,立刻挥手催宁王启程,又去哄老婆。
胡娇与许珠儿母女俩挥手作别,一行人很快绝尘而去。
十月中,胡娇产下次女,取名玉儿。
这一次她发折誓,一定要看好自家小闺女,不能让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拐跑了。
今上听闻相府喜获千金,还特意赐下玉如意以及金锁等物。
他如今咳疾愈发严重,上朝之时也能听到零星咳嗽声,议政之时更是咳的厉害。为此朝中重臣都很是担心他的龙体,太子年方十一,就算性格敦厚,但年纪也太小,不足以挑大梁。
此种情况之下,齐王与蜀王也提出回封地去,获今上允准,年后就可离开长安。
永和三年春,齐王蜀王先后启程前往封地。
四月头上齐王在鲁地闲逛,看到有个落魄的男子从街上走过,旁边人都打趣的问:“相爷家表兄,这是匆匆忙忙去哪儿?”
那男子形容憔悴,似乎生活困顿不堪,朝着那打趣的人吐了一口痰,这才走了。
齐王是见识过许清嘉手段的,对这位本朝权相倒有几分佩服,能从一介寒儒爬至今的地位,凭的不是裙带关系,阿谀奉承,而是真本事,就足以让人敬重了。
不过没想到还在此间能在鲁地能瞧见此等奇景,当下就笑了出来:“难道真是许相家亲戚?”
随从去旁边打听了一番回来,只道方才那男子姓郑,对外一直嚷嚷许清嘉乃是他家亲戚,旧年似乎也曾去过云南府认亲,不过却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后来生意一落千丈,再也没缓过来。听说前些日子郑家老头儿已经去世了,家业早被败的不剩,这郑家大郎如今在外打些零工糊口度日,此后齐鲁之地的人都不肯相信他家跟许大人有亲了。
“这些人多半也是攀附权势之辈,若真是许大人舅家,难道他不会妥善安置?”
齐王一笑,带着随从去了。
永和三年秋,今上驾崩。
永寿宫里,太后吃完了早饭,才喝了半碗药,准备攒足了力气再骂今上这逆子,却不想外面宫女冲了进来就朝她跪了下去,似乎天都塌了,“娘娘,皇上驾崩了……”
殿里的宫女宦官顿时扑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太后还有点愣神,“皇上……驾崩了?”
她天天咒着儿子死,可也真没想过他会死。她只是难以排遣心头恨意,这才对儿子恶毒咒骂的。
“贱婢,胡说什么呢?!”药碗连同半碗药都一同砸了下去,直砸的那宫女额头出血,被药汁糊了一脸。
那宫女面上血水药汁眼泪糊了一脸,也不敢擦,只大哭:“娘娘,是真的,陛下驾崩了!听说是早朝的时候在御座上吐血而亡……赖院正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太后直直朝后厥了过去,被宫人掐着人中醒来之后,她顿时放声大哭。
孝宗武坤即位只有短短的三年,就结束了他的一生。
只因前两代帝王大刀阔斧的清查本朝贪渎违纪,国库丰足,朝政清明,太子武晔继位十分的平稳。又有孝宗朝时的一干能臣干吏,小皇帝即位之后除了每天上朝,看折子,还要听几位太傅讲课。
永寿宫里,高甫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将傅国舅向孝宗下药之事讲明,见太皇太皇神情怔怔,悲喜莫名,怕她不信,惨然落泪:“先帝在时,念着母子之情,不想让太后伤心,这才将此事隐瞒。若非傅老贼向先帝下了药,他本来已经康复,自然可以如宪宗他老人家一样做几十年的皇帝!”
“住口!”
侍候太皇太后的宫人早知道这对母子是因傅温而起的嫌隙,最终无可挽回。况且太皇太后一向对国舅放不下,高甫竟然敢称傅温为傅老贼,简直是不怕死!
太皇太后似乎完全没听到高甫对傅温的称呼,身上一下来了力气,立刻唤人前去传召赖宗泉前来对质。
当日,高甫撞柱而亡,太皇太后紧攥着胸口,似乎那里压着沉沉的石块,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每喘一次,都要想到,她亲口咒死了她的亲生儿子!
那时候,他生下来,她多高兴啊!恨不得将这天下都捧在他脚边。
他身体不好,她没日没夜的守着他,生怕他有一点点不舒服。
如今,傅温去了,儿子也去了。
这一切的恩怨都随着他们甥舅俩而即将尘封,独留她在这人世间忍受着锥心之痛……
“求仁得仁!”
太皇太后对着静夜虚空轻轻耳语。
翌日,太皇太后驾崩。
次年改元,年号建明。
建明元年,新帝大赦天下。
胡娇闲坐庭前,看肉嘟嘟的许玉儿摇摇摆摆走路。
这小丫头才一周岁过点,正是精力旺盛喜欢走路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就连垂垂老矣的花猫与大牛都不放过。两只狗已经很老了,连骨头都啃不动了,大约也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但对许玉儿还是很和善,小丫头摇摇摆摆走过去摸它们的耳朵,两只大狗就缓慢的摇下尾巴表示亲热。
许清嘉处理完公事回来,索性也坐在她旁边陪着,笑叹:“还是夫人悠闲。”
胡娇轻笑:“我除了养养孩子,还能做什么?”碰上个工作狂的丈夫,难道还指望着他陪自己不成?能抽时间回来夜宿在一张床上,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许相爷似乎对此也颇为歉疚:“等我老了致仕了,就陪你到处走走,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骗人!”胡娇嘴里指责着他,却侧头枕在他肩上。
相爷伸臂揽住娇妻,微微一笑,再不多言。
他向来信诺,当初打定了主意要娶她,就一定会回去实践诺言。如今答应了她等致仕了就带她到处走走,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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