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听她娓娓道来,不知道为何,心中渐渐觉得有些悲凉。“倾欢,你到底想说什么?”
年倾欢的双眼慢慢怄红,语调也变得生硬起来:“其实皇上心里,大抵是很宠爱熹妃的。她与臣妾不同,虽然出身名门望族,又有子嗣傍身,可她性子谦和,心思缜密,最适合暗中替皇上监视后宫里的人心。而皇上给她的宠爱,看似不多,却格外的厚重。恨不得一月只见一面,便倾尽所有。”
“朕如何待旁人都不影响朕对你的心意。”胤禛没有掩饰,只是慢慢的起身走到她身侧。“熹妃有熹妃的好处,朕并没有因为她的存在,而疏远冷落你。且这些年,熹妃也从未在朕面前,诋毁你只言片语。”
这一点,年轻欢还是相信的,熹妃是聪明人,必然不会用中伤这样损人利己的法子取阅皇上。而且她宁可惜墨如金,也不会碎嘴。否则哪里当得起皇上这番信任。“臣妾明白了。”最终,她还是没有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道出,没有告诉皇上当年福宜被换了药的事情。
年倾欢慢慢的闭上眼睛,顺势依靠在皇帝的怀里,只觉得那绣着金龙腾云的龙袍,图案太过繁琐,脸颊挨着很不舒服。
“这两日,你拣选些好东西送去年羹尧府中,便算是朕赏赐他的。你最了解他的心思,想必你选的东西,他一准儿能看上。”胤禛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鬓发,淡淡的花香撩人。“倾欢,许是朕近来鲜少陪伴在你身侧,才会让你觉得疏远。其实朕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
应当说皇上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年家,惦记着哥哥。年倾欢没有揭穿,也不愿意较真儿:“皇上待臣妾这样好,倾欢无以为报。”
“只愿你能这样长长久久的陪伴在朕身侧。”胤禛说的尽是实话:“朕别无他求。”
苏培盛站在门外轻咳了一声。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年倾欢听了声音,慢慢的从皇帝怀里挣脱:“苏公公有什么话进来说。”
“奴才搅扰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清静,着实有罪。”苏培盛恭谨道。“只因为景仁宫的内侍监汪泉前来,说皇后娘娘遇刺受伤,请皇上移驾景仁宫。”
“皇后遇刺?”年倾欢不免稀奇,看来这皇后也算是黔驴技穷了,连这样卑微的招式都用上了。“皇上,您还是过去瞧瞧吧。”
年倾欢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臣妾近来不适,这会儿就不陪您过去了。”
“若是身子不适,你就好好歇着。若是为了避嫌……”胤禛无谓道:“着实没有这个必要。朕如何对皇后,你心中明澈。”
“臣妾只怕皇上不懂皇后的心思。”年倾欢悠悠一福:“臣妾恭送皇上。”
胤禛只觉得,今晚他或许不该来。看见这样冰冷入骨的贵妃,只觉得胸口都是一片凉。什么时候起,他们的情分就这么寡淡了。她的一颦一笑,宜喜宜嗔,还是那么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怎么就忽然变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静徽满脸都是泪水,颤颤巍巍的福了身,便不管不顾的扑进皇帝的怀中。“臣妾还以为此生再也不能与皇上相见了。”
怀里哽咽的皇后,让胤禛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着实叫人难受。“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臣妾……臣妾杀了映蓉。”静徽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她趁着臣妾入睡,竟然想要取臣妾的性命……搏斗之时,臣妾夺下了她手里的匕首,将她刺死……”
声音有些发颤,听得出是真的惶恐。
胤禛握住她的手,扯下宫人才替她包扎好的白棉纱,果然见掌心的刀口很深。“徒手抢夺匕首,难为皇后有这份勇气。既然映蓉忤逆主子,犯下这样的死罪,你刺死她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发落。”
“皇上……”静徽没想到,皇帝的语气这样寡淡。映蓉忽然从柴房里逃出来,是她计划之中的事情。深夜行刺,也是她意料之中。于是她想帮映蓉一把,支开了身边的侍婢。徒手夺刀虽然是犯险,可静徽有这份把握。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的态度竟如此淡漠,仿佛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非皇后是想让朕替你查清楚,这映蓉好端端的为何要行刺?是受了何人指使,亦或者是被人教唆,诸如此类?”胤禛有些不耐烦。
“臣妾不敢。”静徽旋即改口:“映蓉是臣妾身边的人,臣妾驭下无方,才会自食其果。不敢劳烦皇上还臣妾公道,只求皇上开恩,不要迁怒映蓉的族人,毕竟……她侍奉臣妾这么多年。”
胤禛颔首:“皇后能如此大度,朕心甚慰。就依你所言。苏培盛,着钱院判好好为皇后疗伤。朕乏了,回养心殿。”
“皇上……”静徽动了动唇,声音还没有发出来,那个人已经松开了自己,转身而去。“为何你要这样待我?这般绝情?你确信这么做,你不会后悔么?”
☆、第四百七十八章 :变脸犹如翻书
“娘娘,您身子不适,就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磨溪有些顾虑是难免的:“昨晚上,景仁宫传出消息,说映蓉行刺皇后,已经被处死。这时候您过去,难免皇后娘娘会有所猜忌。”
雁菡慢慢的对着镜子,抚了抚自己的发鬓。“给皇后请安乃是六宫妃嫔的本分,去的,又不只是本宫一人。再者,皇后遇刺受惊,我自然要去探望。让你准备的野山参可准备好了?”
磨溪没办法,只好点头:“娘娘放心,这些事情奴婢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雁菡转过身,握住了磨溪的手:“许多事情,虽然至今未曾有人问过本宫,但相信已经人尽皆知了。于我而言,稍微不慎,就会即刻跌入深谷。磨溪,这一仗,咱们得好好打。”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听从娘娘的吩咐。”磨溪难得见熹妃这样慎重,不免也紧张起来。
“好了,咱们走吧,别耽误功夫了。”雁菡特意择了一套宝蓝色的旗装,虽然并不奢华,可那深邃的颜色衬得她肌肤如雪,莹润生光。
年倾欢来的到底早一些,不想抵达正殿的时候,皇后整暇以待,早早坐在了正殿的宝座之上。“臣妾还以为,皇后娘娘昨晚遇刺,今晨会没有精神同妃嫔们说话。”
“劳贵妃惦记,不过是遇刺而已。本宫身为皇后,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再者,本宫身为皇后,就理当受六宫朝拜,怎么会没有精神。”静徽审慎的目光,迟缓的落在年贵妃的脸上:“只怕贵妃今日前来,未必是为了瞧本宫如何了吧?”
未曾回答皇后这个问题,年倾欢只是觉得可笑。时至今日,皇后放不下的,依旧是她的后位。“臣妾不过是来给皇后请安的。您无需多想。”
汪泉的声音较为嘹亮,同来的不光是熹妃,还有裕嫔。
“她们竟然还能一起来?”静徽微微对年倾欢笑道:“这宫里的人,都会做戏,且一个比一个做的好。曾经那些不起眼的,如今也都掌握了做戏的手段,还高明的很。”
“皇后还是多担忧自己的伤势为好。”年倾欢很不客气道:“旁人伤或者没伤,乐或者忧,都碍不着您坐稳后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熹妃与裕嫔一并行礼。待到皇后恩准起身,才双双向贵妃请安:“年贵妃娘娘吉祥。”
“两位姐姐无须多礼。”年倾欢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成日里多与两位姐姐碰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太过生分。”
静徽幽幽一笑,吩咐汪泉进来:“本宫有好些话,要与贵妃、熹妃裕嫔讲。去拦了那些来请安的宫嫔,叫她们都回去吧。本宫一个也不想见。”
雁菡落座,无意的瞥了年贵妃一眼。
耿幼枝则瞟了她一眼。两人皆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本宫昨晚遇刺,乃是近婢映蓉所为。为的,不过是一件往事。”静徽见人齐了,娓娓说道。“说来此事也怪本宫。当年她嫡亲妹妹与人私通,怀有身孕,无意间被本宫知晓,就同你们商量过该如何是好。后因府中之事,皆由贵妃替本宫打理,于是便听了贵妃的法子,择了一个小厮,将人嫁了过去。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哪知道这丫头有心性,嫁过去不救就自缢了。映蓉这些年跟在本宫身边,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她的妹妹复仇。于是几次三番,违拗本宫的懿旨,暗中为祸加害贵妃以及熹妃、裕嫔。使你们误会此事乃是本宫所为。不过也无妨,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这事也该了解了。”
慢慢的叹了口气:“从前这殿上还有齐妃、懋妃在。如今能与本宫说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正因为过去的姐妹情分颇重,如今又各自寡淡,本宫才希望能对你们解释清楚。万万不要为了一个奴婢的行径,泯灭多年的情分,得不偿失。”
“哼。”年倾欢冷哼一声,轻蔑至极:“皇后娘娘虽非英雄,却也是这后宫之主。何以自己做错了事情,推诿到奴婢身上,就不觉得可笑么?”
雁菡心中一凛,忽然觉得苗头不对。“此事既然已经过去,贵妃有何必究竟是谁的心思呢?”
年倾欢仰起头,还未来得及与熹妃对视。就听见更为凉薄的嗤鼻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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