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昶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看着明镶,面上好不掩饰的疑惑。
“再睡会,睡着了伤口就不觉得疼了。”他放缓了声音道,“我出去给你拿药,喝了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站起来,想要退出去,脚步有些急切,不等开门,就听明镶道:“孟大哥……”
孟一昶陡然顿住了,他是真不想面对明镶,若是她问起什么来,他该如何回答?让她满意了,某人肯定不会满意。
“什么事?喝了药,等天亮了我再跟你说。”他一定要在药里加上一把安眠散。
“孟大哥,云姜他死了么?”
孟一昶揉了揉额头,“他……”话未说完,他的手刚碰到门,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卓不凡推门进来,身上是一件暗纹蝠形紫红色蟒袍,袍底是蓝白相交错的流云纹路,腰间系着金色的锦带,一块透白莹润的玉佩挂在腰间,广袖扬扬,进门时带了几分急切,袖子划出一道圆弧,很有风流姿态。
他甫一进门,差点撞到孟一昶的鼻子,见孟一昶一脸为难的模样,他下意识就问:“怎么了?”
孟一昶朝身后努努嘴,又一番挤眉弄眼,卓不凡往床上看去,依稀能够看见有个人影。
“醒了?”
“嗯,我去拿药,有什么话,你自己回答。”说完,他足下生风的走了。
卓不凡来到明镶面前,脸上又带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这笑容并不能让明镶觉得他是愉悦的,只是他习惯性的动作罢了。
明镶看了眼他的这身行头,她又不是失忆,此时心中也明白,卓不凡就是云黎,那个籍籍无名且被云姜压的毫无出头之日的西岐二皇子。
现在她有些明白了,为何他会选中自己。
她神色复杂,眼神有些了然,又似带了几分疑惑。
“小镶儿……”卓不凡喊了她一声,就坐在刚才孟一昶的位置上,他很会挑眉,大抵他挑眉也就是这么几个意思:疑问,讥讽,奚落,或嫌弃。
此时他就用眉毛表达了她的疑问,他常年带着面具,此时突然真面目示人,明镶不太确定,其中是不是有几分嫌弃,大概意识就是:“你又怎么了?”
她问:“云姜死了么?”这是第三回,她刚醒,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答案,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想起和那朵曼陀罗有关的人来。
卓不凡浓眉一蹙,深深的注视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
她淡定的回视。
卓不凡嘴唇动了动:“没死。”
“哦。”
“你关心他?”他问完,突然嘲讽一笑:“也对,你毕竟是他的侍妾。”
明镶偏过头,看着眼前的纱帐出神。
卓不凡一直都是如此讨人厌,她应该习惯的。
“不过也离死不远了。天下第一个困死的,不能睡觉活活熬死的太子,你以后就是太子遗孀了。”见她不说话,他越发尖锐起来,这些话就像是开闸的水,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说完,他又懊悔,又焦躁。
看她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想把她拖过来面对自己,又怕扯到她的伤口,孟一昶已经说过她的伤口就算是有灵丹妙药,也无法恢复了,疤痕是注定要留下来了,因着这伤口,她还起了一场高热,三天未醒,糊里糊涂的还说胡话,差点就没醒过来。
他怕了,他怕她死了,他不能再找来一个明镶,也怕她记起那些不该记起的东西,他再也无法复制一个明镶,哪怕是他再愿意耗费心力折十年寿命。
明镶淡巴巴的“哦。”了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
说了这么一会话,觉得浑身无力的很。
胳膊一紧,她睁开眼,面前是卓不凡放大的俊颜。
“说清楚,不然,别想睡。”他皱着眉道,丝毫不顾及她还是个病人。
“说什么?”明镶睁开眼皮,无力的问。
卓不凡眸子暗了暗:“我说,你听。”
“哦。”她强撑着身子配合他,卓不凡眉头跳了跳,把枕头往她身下挪了挪。
“司将军已经带了边防军回攻,南平太子一系力主相助,左右夹击之下,云姜手上那些乌合之众,抵挡不住,已经四分五裂,龙腾本就是一团乱麻,慕容錚也无暇顾及,云姜已经被父皇软禁了。这两日岐中正在大肆清洗,恐怕还要忙一阵。”
他三言两语,竟然主动告诉她现在的局势。
明镶不语,他继续道:“慕容鐕回了官山镇,慕容鈺不知所踪,他倒是有些本事。”
他说完,见明镶依旧无语,暴躁又忍不住腾起:“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其实他更想问,你怎么就不问问你姐姐和你儿子?
但是这话像是哽在喉咙里,他问不出口,他怕听见什么他不能接受,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为什么是我呢?”明镶从善如流,问了一句。
她并不指望卓不凡会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问的没头没脑的。
卓不凡深邃的眸子盯着她,她趴在枕头上,两手无力的放在身体两侧,倒翻着,她就像是一个脱了壳的乌龟。手被他握着,他突然收紧了。
“因为你是明镶,是阿鬼的娘,是我儿子的娘,是我的人,你早就被卖给我了,我付了报酬,你还没有发挥价值,不能死。”
他无比郑重的说完,明镶怔怔的看着他。
他一手用力捏着她的,一手将她前额的碎发理到耳后。
“就是如此。”他严肃的点了下头,语气无比的肯定,像是怕她不信,他又道:“你姐姐把你给我,我们安排你进入明家,原本就是让你为引子,加入诚王府,逼迫慕容鐕和慕容錚反目,事情虽然发生了一些变故,但是到底结局还是一样的,你和上官倾长相几分相似,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想不到这个害了你,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是打算……算了不说也罢,这是我的疏漏。”
他虽然是如此说,但是语气里可没有半点歉疚之意,神色更是淡淡。
明镶仔细听着,和自己的猜测大抵相同,虽然有些出入,她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不等她发问,卓不凡继续道:“明忠义本就是沈家的家仆,为了从沈家脱离,他自愿一死,只求子孙后人能够自主,不受沈家控制,沈铆也同意了,他手中那个东珠,不过是他用来提醒沈铆不要违约罢了。想不到你和明忠义倒是相处出了几分情分,才终酿成悲剧,这是我的第二点疏忽。”
明镶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些大,她没有激动,没有怀疑,淡淡的接受了,原来是爷爷自己求死,正好慕容鈺生出了杀他的心思,他也乐得将计就计。她心中涌起无限悲凉,不知道悲什么,替谁悲的呢?
卓不凡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轻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吸引回了她的视线,又继续道:“我本来时时让人看着你,但是出了些事情,终是来迟了一步,害你受着落崖之苦,中途杀出个夜煞来,她将心思动到上官倾身上,连累了你。”
“还有阿鬼,有他,我很高兴。”他以这句话作了总结。
明镶感受着他的大手在脸上的轻柔缓抚,良久,他不再说话,一气解释了这么多,她很快就接受了消化了,也明白了,她额头点着枕头,缓缓闭眼。
只听他道:“我的女人总是要受些苦,以前的都过去了。”
她简直被这句无耻话给逗笑了,居然一点也不气。
他让她莫名其妙有了阿鬼。
他让她搞不清楚现在自己是夜煞还是明镶。
他让她走投无路,靠近慕容鐕。
他让他的女人去引起两个男人的纠纷。
她无力的闭上眼,不去想怎么讥讽回去,怎么骂回去,闭上了嘴,不吭一声。
卓不凡的手从停在她背上,她没有回头,也知道他在看他的杰作,只是那里蒙了一层层的白纱布,钻心的疼在她身上。
她疼着疼着,竟然迷迷糊糊的进入梦里。
她依稀听见他悠悠的喊她:“小镶儿……你不问问你姐姐吗?你竟然一点不担心她?还有阿鬼,他你也不要了吗?”
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张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他说:“我希望你疼,又心疼你会疼,你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么?你还心疼么?”
“云姜说,你若对除他以外的男人动情,就会疼,这世上无人能解。大约你还是没想起他吧,这样真好,夜煞的记忆我已经消除的干净了,你只是小镶儿,明镶,你看你这性子,神情,和夜煞都是截然不同的。我不会认错,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你是明镶,记住了。”
“……”
她没有等到孟一昶的药,隐约听到门开的声音,听到卓不凡说:“一场梦,我要让她一辈子再也想不起夜煞的事情,摄魂术你帮我再来一次可好?”
孟一昶的声音更远了,她好像听见他气急败坏,接着她像是被拉进无边的黑暗里,她也是想忘记的。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她是哪一个会开心一点,会好过一点?
若是能忘,就让她忘了吧。
她选的话,她选择统统忘记。
她是夜煞的话,不若就被云姜打死了,她若是明镶,真不如当初从悬崖顶上掉下去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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