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西北不宁,父王一回蜀中便是龙归大海,儿子不信,难不成宋太后还敢对蜀中开战?”
蜀王道,“不成,一旦回蜀中,大义全失,以后百年,史官会如何说起本王。”
穆十五苦劝不成,只得作罢。
蜀王也不是没主意的人,对穆十五道,“宋太后想留下我,也得看她够不够本事。你知道咸阳王的事是谁干的么?”
穆十五道,“儿子如何能知这个?若是知道,早去告诉三司。”
蜀王微微一笑,抚须道,“这事半点不难查。那块镇纸上的毒是后来为了诬陷本王下的,字帖上的毒却是早就有的。”
穆十五直觉反驳,“秦家如何会对咸阳王下手,这太说不通。”
蜀 王早有准备,眼睛微眯,道,“此事也很好解释。秦家也并非铁板一块,秦太妃是秦家长房出身,知道秦太妃年轻时干过什么事吗?那会儿她进宫有些年月,一直无 子,后来宫变,先帝痛失四子。这之后,久未有孕的秦妃忽然有了身孕,只是那时秦妃在宫里处境有些艰难,她既不是最得宠的,也不是最有靠山的。她为了拉拢仁 德亲王,知道仁德亲王的嫡女看中自己三房的堂弟秦峥,便凑成了这桩姻缘。而那时,秦峥早已与宋太后有亲事在身。秦太妃就此得罪了秦峥。如今,不过是一报还 一报罢了。这事,不是别人做的,必是秦峥。”
穆十五听的目瞪口呆,“父王如何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有什么要紧?甚至有没有证据都不要紧。一个正当年轻便守寡的太后,子幼母壮。一个曾与太后年轻时有过婚约的年轻大臣……”蜀王神秘一笑,“你猜,大臣们会不会相信?”
穆十五真是服了他爹,转眼间便能捏造出这样的事件来,穆十五有些担心,“这种事,若是叫人知道是从咱们府里传出去的……”
蜀王冷冷一笑,“痴儿!先帝临终留下遗旨,命内阁辅佐小皇帝,军国大事裁于宋太后!你以为内阁那些老家伙会甘心受制于一个妇人!有这样的事传出去,他们正巴不得借此辖制宋太后!把帝都这坛水搅浑,我们正可脱身!”
蜀王的计划不可畏不刻毒,只是,宋太后的手更快,当晚,宁安侯奉宋太后懿旨包围蜀王府,蜀王当夜便被赐死,蜀王府一干人等被秘秘关押,单独审问。
彭相得知蜀王府变故后,连夜进宫求见,其时,宫匙已落,宋太后没理会彭相。第二日,将审出的一些内容给彭相看过后,才算是堵住了彭相的嘴。不过,彭相坚持,“此等谋逆大案,当由三司会审。”
宋太后早有说辞,“咸阳王的事三司尚没查清。此事耽搁不得,还是由监察司来办吧。”
彭相沉默片刻,道,“起码让老臣见蜀王一面。”
“待蜀王府之事查清,再见不迟。”宋太后道,“如今还需有人去蜀中,彭相看谁合适?”
彭相早便是属王八的,咬住不松口的性子,道,“老臣还是想见蜀王一面。”
宋太后道,“哀家看,永安侯还算精明强干,彭相以为呢?”
彭相道,“如此谋逆大案,太后娘娘只信任监察司,让朝臣作何想?还是说,满朝文武在娘娘心里皆是无能之辈!”
宋太后冷冷道,“彭相,我不管朝臣做何想!我只知道,我只会任用有本事的人,只会用合用的人!别成天一把年纪还抱着玻璃心来我面前哭诉!我没那个空闲去听你哀怨着一张老脸抱怨!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去蜀中收拾蜀王留下的烂摊子,请彭相给我个合适人选!”
彭相被宋太后讽刺的老脸微红,“永安侯是兵部侍郎,当差素来谨慎,身上有爵位,可当此任。只是,还需派几人协同。”接着,彭相报出一串人选,宋太后吩咐道,“拟了折子呈上来。”
彭相领命,就要告退。宋太后完全没有留他吃早饭的意思,便打发他退下了。彭相临退下说了句,“太后娘娘身为陛下生母,还需注意言辞。”
宋太后未曾理会彭相,对穆瑜道,“不论阴谋阳谋,都不如武力来得直接。武功是最直接的手段,也是终极手段。”
她不是先帝,她既然敢留下蜀王,蜀王凭什么会认为她不敢对他下手呢?!敢造她的谣,无非是想早死罢了!
☆、第263章 孟婆茶
三司还在查咸阳王之事,宋太后已雷厉风行的办了蜀王,动作之迅速,让朝臣好不适应。
穆瑜也有些不适应,小皇帝都不能相信,素来慈眉善目神仙模样的蜀王叔祖,竟然要谋反。不过,穆瑜素来相信自己的母亲,只得叹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倒是五公主啥事也不知道,每日乐呵乐呵的,穆瑜心说,真是傻人有傻福。
穆瑜还跟自己母亲打听,“母亲是怎么知道蜀王要谋反的?”
宋太后道,“藩王是要为皇帝镇守藩地的,有没有本事的再说,忠心是第一要紧之事。这宣召他们来帝都,一则是咱们皇家的恩典;二则,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亲近一二,也是应有的情分;三则,就是要看一看他们的忠心。”
“先 帝是做了多年皇帝的,他在位时尚且有逆臣谋反。先帝一旦去了,留下咱们孤儿寡母,你年纪小,还要念书。我呢,以前顶多帮着先帝从旁处理政事,到底没亲自当 过家。这些宗室大臣们,哪个都不是好缠的,自然要掂量一下咱们的斤两。若咱们镇得住,他们自然忠贞臣服,若咱们镇不住,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宋太后 缓声道,“就如同蜀王,先帝在时也得叫他一声王叔的。在蜀地经营多年,如今见先帝去了,皇帝待他和善,他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穆瑜道,“朕对他好,是因为他是宗室长辈,朕敬他三分罢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宋太后笑,“皇帝要记着,你一直对人好,人是觉不出你好来的。你先给他两巴掌,再赏他个甜枣,他才知你是好人,且不好惹。”
穆瑜深觉,他离他娘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不过,直到休息时,穆瑜才想起来,他娘还是没告诉他,他娘是怎么知道蜀王会谋反的啊?
蜀王之事,最终还是涉及到赵长卿,不仅是那块玉玦,还有蜀王在西山寺同赵长卿说过些什么,都在监察司询问范围之内。
赵长卿又一次见到了林随林大人。
监察司在蜀王一事上出尽风头,林大人却依旧是那幅高山终年积雪的模样,冷的很。
赵长卿如实说了,林大人道,“这事儿稀奇,怎么蜀王不给别人,单给你。你们别是同党吧?”
赵 长卿哪怕不懂朝中形势,也知蜀王倒了大霉。万一受到蜀王牵连,不要说她,连她家都要受到牵连的。听林随这话,赵长卿倒也没露出焦急模样,道,“我曾外祖父 少时与蜀王相识,听曾外祖父讲,因觉蜀王品性不佳,二人断交,以此玉玦为证。这玉玦,原是两只,共合成一个圆。我曾外祖父半只,蜀王半只,就此一刀两断, 再无往来的。”这些是赵长卿斟酌着编的,好歹尽量得把朱家择出来啊。赵长卿将两只玉玦给林随看,又道,“曾外祖父后来将玉玦传给了我,我在蜀中时,在成都 府的神仙宫偶遇了蜀王,他见到了我的玉玦。不过,先前只见了那一回,还有蜀王十五公子在畔,可以为证。上次中元节,我到西山寺给曾外祖父做道场,碰巧也遇 着了蜀王。兴许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这玉本就是我曾外祖父的东西,蜀王便将玉玦还给了我。就这么点事儿。”
林随挑起半根眉毛,“这么说,你与蜀王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赵长卿道,“就见过两次面,绝对没有任何关连。不信你们监察司去查查,当初蜀王府的密探净找我麻烦。”
“咦,你还有蜀王府密探的消息?”
“就是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杨玉芙,不过,她好像死了。”
林随问,“还有其他人吗?”
“柳举人举家回蜀中了。”赵长卿解释一句,“柳举人就是杨玉芙的相公。他家在蜀中的住址我倒是知道。”尽数告诉了林随。
“那个姓杨叫什么福的是蜀王府的密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林随:……
林随正色道,“赵安人,我们监察司办案是讲究证据的。你猜出来的事,可以不必跟本官说。”
赵长卿心道:还不是你一个劲儿的问个没完!
林随问,“听说赵安人和离了?”
赵长卿道,“这也与蜀王府的案子有关?”
林随唇角一绽,“无关。我是特意来跟赵安人道喜的。”
每次跟林随说话,赵长卿总有一种随时会被噎死的感觉,她看了林随两眼,面无表情,“林大人客气了。”
林随笑,“许多女人和离后都得去跳井,赵安人和离后过得是神仙日子,委实可喜可贺。“
赵长卿道,“只要不指望男人过日子,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呢,女人们本就不必去跳井。”
林随轻声一笑,起身告辞。临走前,林随忽然问,“我有些关于楚家的消息,赵安人想知道吗?”
赵长卿脸色猛的一沉,一手虚按的几案顷刻间化作齑粉,林随挑起一边眉毛,他身边的路人甲百户身形绷紧。赵长卿冷冷道,“不劳林大人费心。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