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倒不是逼李老太太去死,但,尽管快刀斩乱麻的肃清府第。第二日,永安侯仍被参了一本,他身份高贵,出头参他的也不是凡人,正是左都御史郑大人。
郑 大人参就不是参永安侯一个,连带着做官的李二老爷、李三老爷一并参了,这两人官职不高,却是永安侯细心给安排的肥缺。郑大人出马,李二老爷、李三老爷的官 儿直接摘了,永安侯家里的事不大清楚,他与昭文帝私交好,兵部的事也干练,昭文帝罚了他三年俸禄,命他好生侍奉老侯爷的香火。就这样,郑大人都不大满意, 极力提出重新过继嗣子之事。
鲁安侯出面替永安侯分辨,道,“眼瞅着就是陛下万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永安侯好生自省,下不为例便是。”
昭文帝允,永安侯谢恩。
此事到此,暂且算个了局。
赵长卿与苏先生去郑妙颖西山的宅子为她暖宅时,永安侯已火速为长女寻好人家,亦是显赫门第,鲁安侯府,说的是鲁安侯的嫡三子。
郑妙颖的宅子离落梅泉极近,因是夏日,水边凉爽。郑妙颖命人在泉边支起椅案,诸人临泉煮茶。就是郑老太太在这山中也倍觉惬意,笑,“哪日我闲了,也来住几日。”
郑妙颖笑,“祖母在家也没事,今天就别回去了。”
郑老太太笑,“不成不成,明儿约了你宋家祖母摸纸牌。”郑老太太在帝都没啥熟人,她与宋老太太是旧交,两人皆出身草根,早些年便非常投缘,至今说得来。
赵长卿在泉边汲了水,苏先生在几块水边的白石放在水里同煮。赵长卿说起永安侯府的事,道,“永安侯既有此决断,早该有所决断才是,拖到这时,岂不难堪。”
苏先生笑,“子非鱼,焉知鱼之意?”
郑妙颖道,“别提这个了,因陛下回护永安侯,父亲气了好几日。要按我父亲说,早该夺爵才是。”
“只看他这样迅速的料理家宅,永安侯便不是没决断的人。何况,李大姑娘婆家也不差,可见永安侯平日里自有交际,哪里是说夺爵就能夺爵的。”赵长卿道,“就是李老太太这等刁人,没能惩治一二,才是可惜。”
郑妙颖笑,“李二老爷、李三老爷皆被罢官,究其由头,都是自李老太太而来。若不是她欺人太甚,永安侯夫人都忍了这些年,断不会翻脸决裂。如今这般,已是报应。何况经此一事,永安侯府子孙离心,更是报应。”
苏先生亲自烹茶。
郑老太太尝了道,“我是个粗人,你说这茶与往日在家吃的也没啥大差,味儿就是不一样。”
苏先生笑,“这里的水好。”
郑老太太道,“山水养人哪。”
郑妙颖笑,“这处宅子不仅离落梅泉近,往南走不远,还有一处小湖,里头养着莲花,如今景致正好。一会儿咱们去瞧瞧。”
原本说好一道去瞧莲花的,偏生午间喝了些酒,郑老太太郑太太都是上年纪的人,用过饭便去歇着了。苏先生亦不禁酒力,也去歇了。安置好了三人,郑妙颖与赵长卿结伴去看莲花。
郑妙颖说路不远,也走了小半个时辰,郑妙颖道,“山里人少,也寂静,这里临着圆心庵,湖里的莲花就是圆心师太打发人种的。”
赵长卿道,“这位师太倒是文雅。”
郑妙颖悄声道,“圆心师太原是二皇子妃,后来在庵里修行。”
赵长卿也知道一些帝都旧事,道,“我听说二皇子妃出身韩家。”
“对,礼部李尚书因春闱事致仕,师太就是现今礼部尚书韩尚书的长女。”郑妙颖感叹,书香名门之女又如何,二皇子早已就藩远去。
两人说着就到了湖边,不想竟早有人在,那人一袭玄衫,负手而立,身量高而瘦,只能看到小半个侧脸,已足够惊艳。赵长卿对郑妙颖使个眼色:监察司林随林大人。
林随素有名声,在朝中同郑大人为在监举子的事吵过一千八百回,那些人仍旧没有放出来,郑大人如今提起林随就火冒三丈。既然林随在,两人便打算离开的,林随听到动静回身,道,“惊扰了。”
郑妙颖客气道,“是我们惊扰了林大人的雅兴。”
林随的眼睛在两人身上一掠,道,“郑姑娘也来赏莲花吗?”
郑妙颖道,“是啊。”
林随道,“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要我说,这世上没有比莲花再虚伪肮脏的东西了,明明出自臭泥之中,偏要作出一幅高洁之态,没的叫人恶心。”
林随说完便离开了,赵长卿道,“林大人这是说谁呢?”
郑妙颖道,“这谁知道。”
赵长卿笑,“我都打算走了的。”
郑妙颖道,“林大人这样厌恶莲花,肯定不会多呆。我倒喜欢莲花,秋天结出莲篷来,莲子可以煮粥,就是莲藕也能多许多菜色。”
赵长卿笑,“嫩莲叶也可以煮粥,莲叶茶喝了清热解暑,于身体有益。”
“对了,我们摘一些荷叶回去,晚上做荷香糯米鸡,味儿一定好。”
这半湖莲花绽于山中,两人没大观赏,倒说起菜色来,且越发兴浓,高高兴兴的采了许多亭亭碧叶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公主的排序弄错了。宋皇后生的是九皇子与五公主,德妃生得是八皇子与六公主。
☆、第218章
夏老太太的寿辰,苏先生并没有亲到。
苏白带了寿礼来,同赵长卿夏文道,“昨天母亲得了卷好书,一直看到天蒙蒙亮,精神就有些不济。我想着卿姐姐家不是外处,劝母亲在家里好生养神,我过来是一样的。”
赵长卿不动声色,笑,“先生就是这样的脾气,遇到好书恨不能一口气读完。”其实苏先生从来没有晚上看书的习惯,连带着赵长卿受她熏陶,也从不晚上看书的。苏白这谎话,在赵长卿面前实在不大高明,赵长卿还得为他圆谎。
夏老太太倒也不介意,主要是苏白定了侍郎府的姑娘,自己又是探花出身,故此夏老太太一直对苏家很客气。夏老太太笑,“苏先生是有学问的人,这样喜欢书本,怪道你能中探花,你母亲教的好。”
苏白笑,“老太太过奖了,给您贺寿,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一揖。
夏老太太乐呵乐呵地,“快别这样,你们来了我就高兴。”
苏白来的最早,显然是亲近的原因,夏老太太瞧他模样俊俏,说话也叫人喜欢,便絮絮叨叨的同他说起话来。苏白倒是好脾气,耐心陪着。
一时,夏恭人带着媳妇们来了,自从赵长卿时常进宫教五公主捏泥人,夏恭人对夏家也格外热络了些。知道是夏老太太寿日,早早的带着媳妇们到了。
苏白是以赵长卿的娘家兄弟自居,故此到内宅来给夏老太太贺寿,听说夏氏族人的女眷到了,苏白道,“我还是出去避避,莫唐突了。”
夏老太太在青城县呆惯了,蜀中民风开放,她老人家也不大懂帝都这一套,笑,“无妨,不是外人,是我族中侄媳妇。”夏恭人论辈份要叫夏老太太一声婶婶。
这说着话,夏恭人一行已经进来了,苏白想避也迟了。
夏恭人笑,“婶子大寿,我来得还不算晚吧。”
夏老太太笑,“我一个老婆子过生辰,我说,过一天少一天的,庆什么呢。孩子们非得要办,亲戚朋友的聚一聚,又惊动了你。”话里话外的得意,就甭提了。
“婶子即便不请,我也要来的。”夏恭人笑,“这是做子孙的孝顺,婶子当高兴才是。”
夏老太太笑,“高兴高兴,你们来了我就高兴。”
夏恭人奉承了夏老太太几句,眼睛方落在苏白身上,脸色不禁一变,直盯着苏白,竟移不开眼睛。夏老太太笑,“你不认得他。这是苏探花,跟阿文媳妇亲姐弟一般。”
夏恭人盯着苏白,脸上的笑跟挤出来一般,“我听说苏探花是边城人。”当初女婿永安侯有意招苏探花为婿,夏恭人自赵长卿这里探过口风,与苏白还是头一遭相见。
苏白自然察觉夏恭人的反常,他笑容不变,道,“是。”
夏恭人忍不住道,“老家就在边城吗?”
“老家是徽州苏氏。”
夏恭人道,“苏文肃公一支?”
苏白笑,“苏氏旁支,不敢高攀苏文肃公。”
赵长卿笑,“伯娘与苏文肃公相熟?”
夏 恭人笑,“不敢这样说,只是在帝都住久的人,鲜少不知苏文肃公之名的。我一见苏探花,当真吓了一跳,怪道苏探花这般形容,你出身徽州苏氏,这也难怪了。苏 文肃公在先帝时就已是有名的博学大儒,当年,苏文肃公有一子,亦是探花出身,苏探花的形容相貌同当年大苏探花比起来,竟似脱个影一般,我一见就愣了,仿似 大苏探花复生哪。”
苏白笑,“我在翰林院也常听人这样说,兴许同族的缘故吧。”
夏恭人笑,“是哪。苏家书香大族,苏探花灵秀至此,不为稀奇。”
苏白到底是男人,说几句话,夏文便与苏白夏武去外头待客了。一时,凌腾、朱庆、梨果还有一些翰林院的朋友皆到了,连带着袁氏,也过来凑个热闹。
袁氏同赵长卿道,“宅子已挑好了,收拾一二,中秋前就能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