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姑妈挽着赵长卿的手笑叹,“不枉你这一年多悉心照顾文哥儿,他总算没辜负你。”
赵长卿笑,“小姑丈这样的提携指点相公文章,相公自己也肯用功。”
付老太太打趣一句,“我看,还有你旺夫的缘故。”
赵长卿笑,“承老太太喜言,那我就盼着一路旺到底了。”
一时间,屋内俱是笑语欢声。
夏文又在付家住了两日,基本上日日出去吃酒应酬,得意之人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慷慨激昂,拉不完的关系交情。待重要的几场酒吃过,夏文便同小姑妈、小姑丈告辞,得带着老婆、妹妹回家,家里定也惦记着呢。付老太太、小夏姑妈都未苦留,均笑,“回家好生乐呵几日。”
夏文笑,“在家也呆不了几天,已经与几个朋友约好,一道去帝都。明年是大比之年,转眼既到的。”
小夏姑妈点头笑道,“文哥儿运道起来了,只管去,你姑丈说你文章火侯已到,问题不大。”
说了一时话,夏文就带着妻子、妹妹正式拜别,小夏姑妈小付姑丈带着三个儿子一直送他们到门口,小夏姑妈很有些不舍,道,“一道住着不觉什么,你们这一走,我心里便空荡荡的。”
夏文宽慰小姑妈道,“姑妈放心,待去帝都前,我再过来。就是到了帝都,如今信件来往方便,您莫记挂我,我会好好的。”
“好,好。”
诸人又说了一席话,小付姑丈道,“去吧,青城县离成都府虽不过大半日马程,也别耽搁太久。什么时候闲了,我送你们姑妈回去瞧瞧也便宜。你们这就启程吧,早些到家,我们也放心。”
赵长卿听到城中此起彼伏的笛声,皆是一曲《祝青云》,似是为了应喝城中喜悦,冯殷在后面的车内也吹起了笛子,依旧是《祝青云》。青云直上,大约是世间男子共同的志向吧。
忽又一阵呛人的香火味儿传来,夏文掀帘子瞧一眼便放下了,笑道,“如今这在神仙府还愿的人,烧香烧的跟着了火似的。”今日他懒上一懒,不骑马了,与赵长卿同乘一车。只要彼此在一处,哪怕不说话,夏文都觉着心中满满的欢喜。
赵长卿笑,“神仙府的香火还是极灵的。”
夏文笑,“说起《祝青云》来,还有个玉笛的典故,你知道不?”
赵长卿如何不知,道,“史书上说过,唐神仙首作《祝青云》时,因曲调高昂,一支竹笛吹裂,因此先时只得半曲。凤武皇帝闻知此事,赐了一管玉笛给唐神仙,唐神仙就此完成整曲祝青云。是不是这个典?”
夏文笑,“那管被凤武皇帝赐给唐神仙的笛子,也有个极好听的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
这个,赵长卿却是不知了。
“那 管笛子,就叫青云。”夏文想到一则趣事,笑,“以往有个同窗,家资豪富,得到一管玉笛,上面还有凤武皇帝的落款,便以为是青云,牛吹到了天上,后来拿到学 里给山长品鉴。山长就说了一句,‘那笛子名叫青云,却是紫玉所雕,故此史书称紫玉青云,你怎么倒拿一管碧玉长笛来?’我们笑得肚子都疼了。夫子恼他枉念了 书,罚了好几日的功课方罢。”
赵长卿不禁也笑了,道,“这不是被骗惨了。”
“是啊,那笛子也是极好玉料所雕,但也值不了一千两。他原是想捡个落,不想倒是给人骗了一大笔银钱。被骗些银钱也还好,却又在学里丢了大丑,面子往哪儿搁。”
赵长卿笑道,“你别总说别人,我就不信你念书时没有糗事发生。”
“要说有,也只有一件。”夏文笑,“有一次在学里没背好功课,夫子罚我去后山泉里打两罐泉水给他煮茶。那会儿年纪小,不懂水的分别,我想着,水与水还不是一样,就随便就近找了处小河,打了两罐水给先生交差。夫子一尝就尝了出来,骂我拿河水糊弄他。”
“后来怎么着了?”
“也没怎么着。”夏文笑,“就是整整一个月放学后我不能回家,得先去后山给夫子拎完泉水才能回家,以后再不敢投机取巧。”
赵长卿很是笑了夏文一回。
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家,夏家早盼的望眼欲穿,眼见夏文回来,街坊邻居族人皆来贺喜,门口还点了两挂爆竹,夏家那一通热闹就不必提了。当天晚上,夏太太脸笑得抽筋,夏文不得不去给老娘针灸了一番。
夏文第二日去王老夫子的家看望老先生,回来后便与父母商量着去帝都准备春闱的事。家里虽是难舍,到底更盼着夏文能一股作气考出前程来,夏太太担忧道,“这去了要住哪儿呢?”
夏文笑,“帝都何等宽广之地,难道还没住的地方?母亲尽管放心吧,前些日子苏先生的信送了来,说他们已到了帝都租赁了宅子,知道我们必要去的,特意留了一个院子给我们。我跟媳妇商量好了,去了帝都,就住在一处,大家在一起,也亲香。”
夏太太喜之不尽,“那可得好生谢谢苏先生,我都忘了,可不是么,阿白中举比你还早一届,那孩子才学是极好的。”不仅是方便,关键是可靠。夏太太又道,“只是不知阿宁今年秋闱成绩如何?”
赵长宁笑,“到帝都便知道了。”
夏老爷道,“你族长家的二伯正在帝都为官,我写封信,你去了帝都别忘记去请安。”
夏文笑,“哪里用父亲写信,我自己去就成。”
夏老爷笑,“礼多人不怪,写封信又费不了什么事。”
赵长卿刚在婆家歇了两日便又开始收拾行礼,准备去帝都的事宜。当然,赵长卿是极想去帝都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苏先生了。还有林姐姐,不知林姐姐的生意做得如何了。
赵长卿正思量收拾行礼的事,就听到一个消息:那位被蜀王世子强纳入府的杨表妹,被放回了家。
这 消息是夏玉同赵长卿八卦来的,夏玉道,“亏得舅舅家脸大,还请了娘过去。若知是去见姨妈,我再不去的。”夏玉是跟着母亲一道去外祖母家的,故此知道的真 切,与赵长卿说的绘声绘色,“我一见杨表姐,都吓了一跳。娘问她说,是不是回家省亲的。杨表姐还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当初大哥一中秀才,姨妈死活要结亲, 结亲后表姐给蜀王府瞧上,姨妈屁颠儿屁颠儿的过来退亲,咱们家也没说啥。后来咱家无故遭了横祸,都是因她的缘故。”
夏玉颇是愤愤,问赵长卿,“嫂子,你说怎么蜀王府让她回家了啊,是不是蜀王世子不喜欢她了?”
赵长卿亦不明其中缘故,笑,“这我也不知道。只是宫里的宫女还几年一放呢,想来蜀王府也是一样的吧。”
夏 玉唧唧咕咕同长嫂说了半日话,过一时,夏太太就叫了赵长卿过去说起杨家的事。夏太太因今日见了杨家,心里便不大痛快,与赵长卿说的话跟夏玉八卦的也差不 多,夏太太道,“我兴许是上辈子没积德,修来这样的姐姐。”接着便说起前事,“文哥儿十六上就中了秀才,那会儿家里日子也好,我娘家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她 嫁的杨家,也算书香门第,只是你杨家姨丈一辈子也只得了个秀才功名。先时要结亲的话,也是你姨妈先提的,我想着,芙姐儿那孩子平日看着也乖巧,便应了。” 夏太太话说的简单,当初可是险些酿出家庭事故,无他,夏老太太一直想把娘家侄孙女嫁给夏文,结果给夏太太提前下手,定了亲外甥女杨玉芙,夏老太太险没炸 了。
“后来不知芙姐儿怎么得了蜀王世子的眼缘,你姨妈哭哭啼啼的来找我退亲,说不敢得罪蜀王家。”夏太太叹道,“我心里虽气了一 场,可咱家小门小户的,如何敢跟王府争,便也咬牙认了。谁晓得后来突然就大祸临头了。今天我原以为是你外祖母有事,带着玉姐儿一过去,竟见到了芙姐儿,可 把我吓了一跳。你猜芙姐儿说什么,她说蜀王世子恨她当初与咱家定过亲,才示意手下人整治了你公公。”
赵长卿略一思量便笑了,道, “表妹这话当真含蓄。她定过亲,蜀王世子又不是不知道,何况咱家当初又不是死活不退亲。要说蜀王世子恨她当初与咱家定亲便示意手下人整治公公,我是不信 的。不过可能是表妹对相公旧情难忘,在蜀王府里惹怒了蜀王世子,由此迁怒咱家,还是有可能。”
夏太太脸上尴尬一闪而过,赵长卿便心里有数,想来杨家表妹很是跟夏太太哭诉了一番自己的不得已。夏太太怕她多心,不好与她直言,便委婉的改变了下说辞。夏太太叹,“反正不管她怎么说吧。皆因她,家里遭这一场大难,以后知道有这一门亲戚就罢了,不必多往来。”
“我知道了。”赵长卿笑劝道,“婆婆也别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要相公前程好,那些当初嫌弃咱们家的,只能说是没眼光了。”
赵长卿这话正中夏太太的心,如今儿子刚中了举人,夏太太的心情正好。夏太太笑叹,“我没什么,苦日子都走过来了。就是老太太,不知又要说什么了。”
婆 媳多年,夏太太算是摸准了夏老太太的脉。夏老太太知道杨玉芙自蜀王府归家的消息后,当着夏太太的面儿便道,“早就说那丫头命硬,你非得给文哥儿定了她。刚 定亲没几年,老大便遭了官司,咱家倒了大霉,还不都是她妨克着的。如今蜀王府放她回来是救了自己一命,不然说不定怎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