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温妃笑盈盈走进来,而跟在她身后的觉禅氏,产后坐月子至今不曾出过门,众人去咸福宫也很少看到她,今日乍见,一身杏色的宫装衬着她生产后更加妩媚的美艳容貌,直看得人弹眼落睛,女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又不知说些什么是非。
而随着温妃和觉禅氏给佟贵妃行礼,几位蒙古格格也说着蒙语议论开,佟贵妃半句也听不懂,笑着问她们说什么,一位格格操着蹩脚汉语,指着觉禅氏说:“这位娘娘最漂亮。”
众人皆一愣,唏嘘这几位格格竟敢当着佟贵妃的话说觉禅氏最美,这不等于把刀架在觉禅氏的脖子上吗?
佟贵妃脸上果然不好看,要说这宫里的姿色,若没有觉禅氏,她便是上上乘,可偏偏有个低贱的女人丽压群芳,把她也比下去。平日不出现也罢了,今日一露脸就让她难堪,之后任凭台上的戏码如何精彩,贵妃也没再有过笑容,而不久后觉禅氏似乎意识到了不妥,竟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瞧见觉禅氏离开的,惠嫔是其一,之后传点心茶水,宫女们来伺候众人洗手时,她趁着人多也走了。
本是说去补补妆,可半途又说不舒服,让宝云去回了贵妃说她告辞,宝云不能推脱,可她才走开,惠嫔就独自带着其他人先走,再等宝云折回来,自家主子竟不知所踪,出来在承乾宫附近逛了几圈也没瞧见踪影,只有先回长春宫去等。
而惠嫔甩开宝云,一路就往咸福宫这里来,幸好走得快,没让宝云跟上来,才好让她去找觉禅氏说说话。且说咸福宫的人前头看到觉禅常在回来,没多久又见惠嫔娘娘来,还都觉得很奇怪,惠嫔却大方地笑着:“贵妃娘娘担心觉禅常在不舒服,打发本宫来瞧瞧呢。”
等宫女们将惠嫔引入配殿,觉禅氏见惠嫔突然造访,又见她身后的人是从前几张熟面孔,就猜想她一定是故意甩开了太皇太后安排的那些人,不禁暗暗冷笑,鄙夷这些女人们活得真累。
“八阿哥没事吧?”惠嫔和和气气地坐下问,又似很关切,“那个乳母还留着吗?她那样毛手毛脚的,往后还是另选一个吧。”
觉禅氏浅浅在一旁坐着,垂首应道:“温妃娘娘会做主,轮不到臣妾插嘴。”
惠嫔却道:“妹妹这话没道理,八阿哥可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温妃娘娘那么不尽心,你不心疼吗?”
☆、184惠嫔占上风(还有一更
“惠嫔娘娘的意思,臣妾不大明白,娘娘可否明言?”觉禅氏淡定地看着眼前人,她不明白惠嫔为何始终不肯放过自己,明明彼此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了,这个女人为何就不能知难而退,难道这宫里,就没有别的人值得她利用?
惠嫔徐徐饮茶,放下茶碗时看了看器皿的花样,笑一句:“妹妹如今用的东西,越发精致。”
觉禅氏应:“都是温妃娘娘赏赐的。”
“她对你倒不错,可是对八阿哥太狠心。”惠嫔哎叹一声,眸含关切地说,“我猜乳母并没有摔着八阿哥,不过是她以此为借口,把皇上从永和宫拉走罢了,而她尝了一次甜头,往后就会变本加厉,她折腾的可是八阿哥,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啊。”
“那又如何?”觉禅氏反问。
惠嫔一怔,深知眼前的女人荤素不进,咬牙继续道:“你可以不屑得到皇上的宠爱,那孩子呢?你何至于如此冷酷,连孩子也不在乎?”
觉禅氏将鬓边散发抿入耳后,淡淡一笑:“在乎或不在乎,冷酷还是无情,那都是臣妾与八阿哥之间的事,八阿哥有贵妃娘娘如此尊贵的母亲,臣妾心满意足,难道说娘娘您是觉得,八阿哥明明出身低微,却一下成了温妃娘娘的儿子,把您的大阿哥比下去了?”
惠嫔气结,脸上绷得紧紧,面色更是或白或红,抿着嘴咬牙切齿,可一张口还是努力温和地说,“你到底年轻,有些事看着无所谓,如今我愿意提醒你,为什么不肯听一两句?不要等将来后悔,来不及。”
觉禅氏垂眸,清冷地笑着:“话说回来,臣妾前前后后也说了那么多话,娘娘为何又不听臣妾呢?”
“你不要咄咄逼人。”惠嫔渐渐露出难看的脸色,“我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你真的能安居在这里避世?就今日你去承乾宫这么晃一圈,又生出多少是非,近日万岁爷常来咸福宫,佟贵妃会不怀疑,实则关起门来,是你在狐媚皇上?她连姿色平平的小宫女都容不得,承乾宫里的宫女若敢多看皇上一眼都是死罪,何况你这样的容貌?不要等佟贵妃张牙舞爪地找上门来,你才后悔。”
觉禅氏幽幽看着惠嫔,笑问:“臣妾吃过贵妃娘娘的苦,可不论臣妾住在从前的小院子里,还是在翊坤宫或如今这里,贵妃娘娘一回都没上过门,倒是惠嫔娘娘您,张牙舞爪地找上门无数回了。”
“你?”惠嫔气结,觉禅氏却缓缓起身屈膝,恭恭敬敬地说,“娘娘恕罪,娘娘若看不惯臣妾这样的言行,只管请您发落,或打或骂或处死,臣妾都不悔。但您若非要一回回来游说什么,臣妾也只能一回回出言顶撞,您在臣妾这里听不到好话,这该从您当初把臣妾推给万岁爷起,就想到才是。只怕娘娘您早就忘记,当初对万岁爷用药的魄力了吧?”
惠嫔浑身一颤,幸而是坐着,若是站着不定要怎么失态,她到底还是提起来了,提起当年的事,觉禅氏才是跟皇帝*的那个人,一定看得出来皇帝神志不清,这样的事她但凡再对别人提一个字,不管有没有证据,她都难在宫里抬起头。
“你不要信口雌黄。”惠嫔颤颤道,“为何你不感激我,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想爬上龙榻,当初我给了你机会,为何你不感激,还要胡言乱语陷我于不义?”
觉禅氏抬起头,目色略见凄楚,冷冷地笑:“臣妾的心意,娘娘比谁都明白,您这样的话说出口,心就不虚吗?臣妾还是那句话,大不了,鱼死网破。”
惠嫔沉沉闭上眼,再睁开时却冷笑:“是我傻。不过你这样聪明,有件事告诉你,容若旧年被派了外差,去江南瘟疫肆虐的地方安置灾民。堂堂明珠府的大公子,却摊上这样没功劳更没苦劳的破差事,指不定哪天就染上瘟疫客死他乡。可皇上明明那么爱才,不把他留在身边,却往那种地方推,为什么?你可知道他过年都没回京,还在那没退干净的水里泡着?”
这一下才轮到觉禅氏颤抖,她一直没有办法打听容若的消息,香荷几个不够聪明,她也不敢挑明这些事,之前孕中受身体所限,根本无法在宫内活络,除了知道容若去了江南赈灾,其他一概不知。
惠嫔见觉禅氏如此,真正得意起来,轻扬下巴道:“不过呀,容若回来了,前儿才到的京城,差使办得好不好我不晓得,可皇上却晾着他,不接见不垂问,压根儿没当他一回事。你瞧瞧你瞧瞧,大好的前程,可就要这样废了。明珠夫人急得上蹿下跳,宴请科尔沁客人那天,她也入了宫,跟我哭得眼睛都肿了。有什么法子呢,明珠这个爹私心太重,儿子若成了他的绊脚石,就是踢开了砸碎了,也在所不惜,夫人她根本指望不上。”
觉禅氏面色冷凝,冰冷的字眼从嘴里飘出:“娘娘说得不错,明珠大人一向无情。”
“可你不觉得奇怪?万岁爷突然就不喜欢你,紧跟着就无视容若,你说这些事儿怎么就那么巧地凑在一块儿了?”惠嫔抬手紧一紧发髻上的珠花,却是故意侧过脸掩饰面上的不自信,口中则幽幽道,“还知道你们那些事的人,当年帐子外头那一个,是不是?”
觉禅氏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听惠嫔冷幽幽笑:“我若把这些事捅出去,就是你说的鱼死网破,可人家不相干的,干岸上坐着,怎么就不能捅出去?你说呢?”
“娘娘是说,德嫔娘娘把臣妾和容若的事向皇上告发了?”觉禅氏目光死了一般,可没来由的,心里竟又觉得痛快,那样子皇帝再也不会来纠缠她了吧,她终于可以为容若守着身体了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惠嫔冷笑,“但你那么聪明,还想不明白?宫里的女人最怕失宠,她在园子里一住一个夏天,皇上那样喜欢你,怎么说撂下就撂下,难道德嫔撒娇吃醋几句话就足够了?那为何宜嫔那几个不撂下,她们的姿色往你身边一站,做丫头都不配。”
觉禅氏直觉得两耳嗡嗡响,德嫔昔日的话她都记着的,她的确说不再顾忌不再投鼠忌器,若真是她向皇帝告发,也未尝不可能,可她那样的人,真的会做这样的事吗?
惠嫔见觉禅氏落了下风,心中很是畅意,果然人都有软肋,而纳兰容若就是她的软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也不是来挑拨你和谁的关系,反正你在这宫里向来都没什么人好相与,我只是奇怪,我一回回来帮你,你怎么总不知好歹,拒人千里?好妹妹,你听我的话,不要空负了一身姿色,老天爷给你美貌给你聪明,必然有她的用处,你若能讨得皇上欢心,皇上知道你的心是在他身上……”
惠嫔离了座,蹲下来亲热地拉着觉禅氏的手说:“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你这样美丽,皇上一定会动心。八阿哥你不在乎,可容若呢?就为了他,为了他的前程。你不要说什么容若不会靠女人相帮的话,可他如今不得意,不正是因为你吗?你不是帮她,是赎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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