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周思敏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女子嫁人后果然会变的。周思慧那么一个单纯清秀的人,却也被生活逼的改了面目么。
“三姐姐也不必担心。”她转眼瞥见周思贤那郁郁的脸庞,便知对方是在为周思慧担心。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感情自然不同。
“指不定八妹妹和我阿娘一样,是缘分未到吧。”她劝道:“我阿娘原本也是灰了心的。可现在不还是得了思静?”
周思贤自然知道对方嘴里的“阿娘”说的是谁。她想了想,便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也许思慧只是子嗣晚些,咱们现在就是急死了也没用!”
谁不希望一进门就怀上,然后三年抱俩,从此在夫家彻底的直起脊梁?不过是老天爷不肯叫你太圆满。总要磋磨你几回罢了。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的丢开了周思慧的话题不再多说。
“三姐姐……”周思敏坐在榻上,手指绕着锦被的一角,漫不经心的说道:“说到我阿娘,我倒想起来了。张家前两年不也搬到京城来了么,好像跟三姐姐还住在一个坊里咧。”
她说的很随意,周思贤也不觉得突兀,只是皱眉问道:“这话你怎么会来问我?那张家也算是你半个外家,你来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去看看?”
周思敏苦笑道:“我倒是想去呢。可人家看我不顺眼,根本就不乐意招待我啊。原来成澜在的时候,我还能上门去几次。成澜一走。除非有阿娘带着,别的时候人根本就不会给我开门。后来他们又搬到了京城,便是每年阿娘托哥哥来送信,他们也只是站在门口接一下,从不让哥哥进去的。”
她原本就知道张家人看她不顺眼,却也没想到会迁怒到哥哥。让张家人对哥哥那般无礼。张成澜的葬礼,她只去了一次。但就那一次,却还是被张成澜的母亲窦氏骂道狗血淋头。原本她只以为对方是太过伤心,所以言行无状了些。但昨天恍惚回忆起对方话里话外都说是她引进来的豺狼害死了张成澜……
好生奇怪又诡异悚然。
“那倒也是。”周思贤听了却半点都不意外,挑眉说道:“那张家本就不是什么规矩守礼的,你和思文去吃个闭门羹也不奇怪。”
周思敏听她话里有话,便好奇的问道:“三姐姐跟他们家很熟吗?”
若周思贤和张家熟稔,她要打听起张家的事来便也无需要多费工夫了。
“就隔了一条街,又是沾亲带故的,想不熟都不行啊。”提到张家,周思贤语气里颇有些厌烦之意:“那张家老爷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在学监里面也就是个太傅而已,他家的婆姨却把他看的跟人家一品的太子太傅一样。别说看你不顺眼了,就是你姐夫他们也不放在眼里。说什么文贵武贱,我呸!他也不看看,能在皇上身边做侍卫的可都是勋贵子弟。你姐夫一无背景二无权势,能进到那圈子,便可知他有多能干了!却被个芝麻大的小官看不起……”
周思贤语气愤愤,听的周思敏却哭笑不得。看来这三姐姐不仅跟张家很熟,而且还交锋过几次才对。
“三姐姐,你说的那人是成澜的母亲吧?”眼看着周思贤又要把话题带到章炳坤身上,周思敏便忙着将话题扭回来:“哎,她就那性子。以前她身边有成澜在,脾气还能压一压。可是成澜一走,她就变得暴躁起来了。”
听到周思敏几次三番提起张成澜,周思贤便有些奇怪起来:“你跟他家的姑娘感情很好?人都走了两年了,你还这么念叨着……”
周思敏听了,不知道为何鼻子一酸,就滚下泪来。她点点头:“我们极好。我被欺负的时候她帮我出头,听到有人骂我她也会帮我回骂过去。”
张成澜是她初重生后最喜欢接触的人。那时候她终日惶恐不安。对张氏和周思文都有一点戒备,在张成澜面前却可以毫无保留的流露出真性情。
周思贤见了,便掏出帕子给周思敏擦泪。
“听你这么说。便知那丫头应该是个好女孩。”她道:“真是可惜了。”
周思敏擦擦眼泪,点头哽咽道:“她确实是个好的。可惜她未婚而亡,张家也没给她立个牌位。我原本想找了她的生辰到庙里给她点个长明灯的,可是张家人一直不肯见我。”
这是她这两年最愧疚的一件事,原本以为会一直压在心底的,却不料被顾西庭的那番话又弄得将这念头给翻了出来。
周思贤听了很是同情:“哎,你也是个心善的。可是那张家……”
她犹豫了一下:“哪怕那姑娘已经去了。只怕他们也不会把生辰告诉你的。”
尤其是这种未婚而亡的姑娘,一不小心泄了八字。让那牵阴媒的得了去,晦气不说,便是死了的人都不能安息。
周思敏听了,脸上便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我也知道这事不好强求。但我心里就是不好受。张家只说将海澜的牌位寄放在了庵堂内,具体的地方却不肯告知我们。就连我阿娘都不知道。所以到现在,我都没能给她上柱香。”
“为什么?”周思贤听了便更好奇了:“有人给他家姑娘上香不是好事么?做什么连自家姑奶奶都不肯告诉?”
尤其这张成澜还没个后人,只靠着亲朋好友偶尔来上点香火,却还要被亲生父母阻拦,想想都是可怜。
周思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开始的时候她还打听了几次,但张家很快就迁出了京城,这事便也不了了知了。
“哎,既然那姑娘已经去了。张家又不喜欢你上门,你又何必去找骂?”周思贤对这一家人很讨厌,便也劝周思敏不要去招惹:“虽然你很遗憾。但人家不肯告诉你,你也没法子。”
她感觉周思敏还是太重情了。那姑娘都死了两年多了,对方还这么记着,也算是难得的了。
“三姐姐说的是。”周思敏黯然的垂下眸子:“也是我想岔了。”
张成澜若是在京城,那肯定是在张家的啊。但是周思贤跟张家接触了两年了,却从未听说对方家里有这么一个人。
好吧……果然是那顾西庭看错了么?
没了希望。周思敏的思绪便再一次沉寂了下去。昨天一晚上没睡,她这会儿也累了。心不在焉的和周思贤又说了几句后,她渐觉困倦,便慢慢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天都黑了。没办法,只好就宿在了章家。
翌日清晨,她早早就起了身,然后便告别了周思贤准备去王府。
但是在绕过周思贤所说的那条街时,她还是让周星驾着马车从张家的门口走了一遭。
张家的宅子很普通,两扇朱漆的大门关的很严,遮掩了一切企图窥视的眼神。两串绯红的灯笼应该是元宵节时就挂着了,到现在也没摘下,早早就被风雨侵蚀了原本的簇新模样。两边的青砖围墙也有了好些年头,将围在里面的宅院遮掩的只露出几个翘脚的屋顶,淹没在京城众多平凡的屋宇内毫无特别之处。
周思敏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掀起的车帘,表情沉寂没有波动,对周星淡淡道:“走吧。先送我去贤王府,你再回郁府跟外祖母报个平安。”
周星虽然没有吭声应和,但是鞭子一甩,马车立刻就动身离开了。
她们走后不久,张成澜这才将原本隐藏好的身形露了出来。她目光复杂的送走了那辆马车,然后一转头,朝着张家那两扇紧闭的大门沉默的看了半晌,却始终没有上前去敲响它。而她身后则跟着两个穿着特殊的少女,若是严子陵在这里见了,必是一眼便能道出这两个少女的来历。
只是如今的街面上人烟稀少,张成澜也只是站了一小会儿便转身离开了。那两个少女回头看了看,见四面无人注意,这才万分警惕的跟着张成澜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恶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时间眨眼就过,郁府在度过了最艰难的三月后,接二连三的喜讯便赶在了一起。
先是说郁家的长子嫡孙郁嘉善结束了外放,只待交接结束就要从平西回京。再有便是郁老爷子终于能坐起身了,虽然胳膊和腿还不能轻易移动,但是小心些坐在榻上却是可以的。除了这两件事外,周思文的亲事也订了下来。
“你这丫头倒是个心细的。”花园里头,周思敏正陪着仓氏散步聊天:“那傅家丫头品貌端庄,家世也清贵,给你做嫂嫂还真是没处挑去。”
三月初在白马寺的时候,傅家的几个长辈相看了周思文,又和周思贤私下打听了几句,便各自满意而归。没过几天,周思贤就专程来郁府找了仓氏说话,而后不到十天,仓氏就拿着周思文的拜帖上傅家提亲去了。
甚至都没问一问周家的意思。
周思敏那时可是担忧不已,生怕周家在安溪已经给哥哥说了媳妇,又怕周老爷子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偏要跳出来反对一番。
不过四月初周家的书信到了,周思敏才觉得自己的担忧纯属白搭。周老爷子听说提亲的是傅家嫡女,便激动不已。他怕自家人礼数不周坏了周思文的姻缘,便让周言义立刻进京,当面和仓氏说定:周思文的婚事,周家人只出婚房和聘礼。其他的事情全都托给郁府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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