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璃风不由得苦笑,手里的酒壶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已经见底的酒壶随着颠簸的马车咕噜噜的滚在了季璃风脚边停住了。
辛辣的酒水折磨的不过是他的*,可是南浔的死却是折磨他的内心,让他生不如死。
从那日南浔说他与南锦素一同勾结想要害她时,季璃风就觉得他的心像是要裂开一般。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才借酒浇愁。
季敏忠见他这般颓废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左右权衡了半天才腆着脸去南府恳求老太太让南浔嫁给季璃风做他们季家的儿媳。
可是老太太却一脸悲伤的告诉他,南浔失足坠崖,粉身碎骨。
当季璃风从季敏忠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觉得心神渐失。
季敏忠见这样不是办法,便在别处另外择了一处宅院,并派了小厮和丫鬟伺候着,让季璃风离开了云阳镇到别处散心。
可是现在的季璃风根本就没有心思散心,他只想随着南浔一起离开这人世间。
世间再好若是没有南浔的陪伴,这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心被扯得已经碎了一地再也拼贴不全。
阿顺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酒壶,劝道:“少爷,您别太难过了,老爷这么做不过是希望您能忘记浔小姐罢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如此折磨自己,浔小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季璃风听罢,失声大笑,笑的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
她若是会为了他难过,他所做的这些也就值了。
可是就怕她巴不得他这样喝醉死去。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觉得生不如死,可是倘若他真的死了,他怕在阴曹地府遇到南浔之后,南浔只会更加的鄙视他。
这些天,他很是纠结。
他曾经跑到百丈崖底下亲自去找过,除了一个半圆的玉佩并未见到别的东西。
阿顺告诉他说,这么多天许是被豺狼虎豹吃了也有可能。
他虽说有些不信,可又不得不信。
这些天压抑的情感就在大雪纷纷落下的时候终于释放了出来。
季璃风朝着天空,大声的“啊”了数声。
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所有的人心头一震。
看来他们家主子季璃风这回真的是遇到喜欢上的人了,为情所伤。
不然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大雪纷飞,路上有些湿滑,行进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当他们赶到落脚处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老太太依在门口,看着大雪纷飞。
寒风侵体,她忍不住连连咳嗽了起来,到最后咳嗽声止住的时候,竟咳出了一地的鲜血。
墨竹见状有些惊慌失措,她忙要扶老太太进屋然后准备去喊大夫。
老太太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的身子自个清楚。”
“那不如进屋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不了,我就想再看看这雪,你去忙吧,我在这站会就好!”
墨竹见劝不动老太太,便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待老太太坐下后,她又拿了个毯子帮她围上。
面对墨竹的贴心,老太太面上虽说带着笑容,可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第九十六章 离世
连绵不断的大雪把云阳镇覆盖住,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这雪下了一整夜,足足有半尺厚。
厚重的积雪让每个人的脸上都荡着笑容。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收成一定好。
唯有南府上上下下笼罩着悲伤的气氛。
南府的老太太昨晚寿正终寝了。
灵堂已经布置好,雪白的帷幔与屋顶和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整个南府给人一种悲凉的氛围。
玉绣把白色的灯笼扎好然后递给了身边的家仆。
“多挂些灯笼,把路照的明亮亮的,老太太并浔小姐才能好好上路。”
家仆低声道:“你还是少说几句吧,若是这样的话落在大太太的耳朵里,小心被赶出去。”
玉绣一脸怨气道:“我才不怕呢,浔小姐如今人都死了,大太太竟连个葬礼都不舍得为她举办,她的心这么黑,把我赶出去还好了呢?我看老太太八成就是她害死的,别看她整日间一副菩萨心肠,我觉得这府里就数她最坏了。”
家仆见大太太正往他们这边走来,忙小声提醒道:“别说了,她来了。”
玉绣慌忙闭了嘴,弯下腰把脚边的其他灯笼捡起来。
大太太行至玉绣跟前,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方问道:“这边都收拾好了吗?”
玉绣先是行了礼,而后才回话道:“差不多了,再把这些灯笼挂上去,基本就成了!”
大太太对玉绣的回答显然很是满意。
她又交待了几句才满意的离开。
府里的人自然对大太太很是赞赏,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商贾邻里,所有的事情都被她办的仅仅有条。
大太太在外人的口中自然是贤惠淑德,是南家不可多得的好儿媳,更是南邵泽的好妻子。
到了晚间时分,大太太把南府上上下下都喊到了东苑的花厅里。
“既然你们都到齐了,有些话还是早点说给你们知道的好。”
大太太正襟危坐在花厅的主位上,下人们看的清楚这个位置以前是老太太最爱坐的,如今大太太坐在上面颇有老太太的风范,甚至比老太太还有威慑力。
南邵泽披麻戴孝的坐在另外一侧,低着头一声不吭。
仿佛这个南家已经是大太太在掌权一般。
底下的人均是两手交握放在腹部前面,垂着头安静的等待着大太太的训诫。
大太太对下面人的做法很是满意。
“其实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虽说南府家大业大,可这些年你们也都看到了,这阵子布桩的生意不景气,府里每日的花销又这么大,所以我寻思着不如先遣送你们回去,等府里的条件好些了,再你们接回来。”
底下的人没想到大太太竟然这么说,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的说着心里的不满以及疑惑。
“如果有愿意离开的就到桑管家那里领银子。”
大太太这句话说得是冰冷彻骨,毫无感情。
底下的人却每一个敢上前的,玉绣心里烦闷,反正老太太和南浔都死了,她留在这府里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倒不如领着银子走人好了。
玉绣刚上前迈了一步,站在她一侧的家仆拉了她的衣袖,朝着她摇了摇头。
好在那人拽的并不紧,玉绣轻轻一挣便挣脱了。
玉绣先是朝着大太太行了礼,然后便去了桑管家那里领银子。
有了第一个,接着便有了更多的人朝着桑管家走了过来。
大太太看着来领银子的这些人,嘴角微微上扬。
对她不忠心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人她便要好好的管理,绝对不能再犯三太太她们同样的错误。
待把所有的人都打发走了,南邵泽耷拉着脑袋起身道:“你这样做真的好吗?虽说府里前段时间的确是遇到了问题,可如今都解决好了,有些人已经是府里的老人了,你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南邵泽觉得大太太变了,变成了他不认识的女人。
大太太面露为难的说道:“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南家着想,虽说现在的困难都解除了,可是难保以后不会再出现,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总该简约一点,不然等到你再做错事的时候,府里还往哪里给你弄银子度过难关。”
老太太不过刚死,她就把府里的人给赶了出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南邵泽此刻心烦意乱,他不想与大太太因为这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
离开南府的下人无一不说大太太凉薄,就连勉强留下来的人也是满心后悔刚才没有走。
南府变得越来越冷清,在办完老太太的丧事之后,南邵泽便很少回家,更多的时候他宁愿待在万香楼过夜。
大太太对南邵泽的行踪自然是了如指掌,不过只要南邵泽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一般情况下都是选择睁一眼闭一只眼。
…………
季璃风手里握着那半枚玉佩,倚着窗子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禁潸然泪下。
荷花池那匆匆一瞥,以及南锦雪婚礼上的第二次相遇。
那些曾经与南浔相遇的时刻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季璃风,没想到你竟然与南锦素合起伙来骗我!季璃风,就算是全天下的男子都死光了,我南浔也不会嫁给你!”
南浔那发狠的誓言在季璃风的耳畔一遍遍回荡。
南浔到底是恨他的,所以就连最后一面,最后一个解释都不愿意听他见他。
当初他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南锦素的一个计谋罢了,如今南锦素一死,死无对证,他就是磨破了嘴只怕南浔也不会信她了。
或许从一开始南浔便不曾喜欢过他,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还记得当初他无意中握住了南浔的手腕,而南浔却用手帕把手腕擦出了血也不想沾染上与他有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