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译信将怀里捧着的画轴递上,“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你亲笔所画?”
“自然。”
“那便不是薄礼,而是千金难寻。”
定国公晓得王译信书画的珍贵,自从他做了天官后,流传到世面上的书画越来越少。几乎绝迹画坛,别说千金,便是万金都买不到一副。不过据小道消息,王译信经常给女儿女婿作画,至于真假,谁也不敢向顾三少夫妻求证。
打开画轴看了一眼,定国公面上的喜色逐渐隐去,拿着画轴的手紧了紧,讶然的抬头,正好同王译信洒脱不羁的目光相碰,“谨之你这是何意?你是不是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亲家心里应该明白。”
王译信淡淡的说道:“瑶丫头是我最最疼惜的人,我自是容不得旁人借她害人。今儿本不该我多事,毕竟子不言父过。可阿泽受了委屈,瑶儿要心疼的,她心情不好,就该我头疼了,所以,我特意来送上这副画作,期望国公爷能洞察人心,别像我以前一样蠢,信了最不该相信的人,伤了最不该伤的人。”
其实王译信对定国公夫人也不怎么喜欢,前生顾三少战死,其中一定有定国公夫人的原因,不喜欢定国公夫人不意味着司徒氏可以利用王芷瑶来争宠陷害旁人。
“贺国公爷添侄子之喜,荣国公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
王译信潇洒的喝了一杯喜酒,取了两个红鸡蛋,转身离去。
原本热闹的宴会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拿眼睛瞄着呆呆看着画作的定国公,心里跟猫挠一般,想知道画上的玄机。
长信侯扑哧笑道:“二弟有后,有人承爵供奉香火,最该叩谢陛下。”
定国公收敛了画作,紧紧的握在手里,面色不见方才的欣喜,勉强同宾客相谈,长信侯见他这样,心里不怎么好受,代他喝了好几杯后,凑过去,低声问:“小弟,你没事吧。”
“无妨。”定国公瞳孔漆黑无亮,握着酒杯的手隐现青筋,“王谨之。”
“他……一向不给人面子。”
长信侯宽慰定国公道:“谪仙嘛,总是有点脾气的。”
“他不是不给我面子,是让明白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伤人。”
“……”
长信侯睁大眼睛,一幅画就能让定国公反省?他对王译信送来的画更感兴趣了,正准备偷偷的取来看,手腕却被定国公压住,长信侯干尴尬的笑笑,“他说话云山雾罩的,我听不太懂。”
“最不该伤得人——是阿泽。”
定国公声音苦涩,难怪他们不肯来,顾允泽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但在他心中还是最看重,最想疼惜阿泽。
每一次他都会无意识的伤到阿泽,弄得他不知该怎么同阿泽相处。
“我早就说过,小弟迟早有一日会后悔。”
长信侯不笑了,低声责备道:“宫里的娘娘还要你怎么着?争宠争到你骨肉分离的地步,历朝历代哪有一个国舅做得像你这么窝囊?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你呀,就没点自己的主张?”
“大哥……”定国公哑然无助。
“你同陛下相处比我久,从小你读书,练武都比我好,脑子也比我聪明,你怎么就看不出,若陛下因为中宫无子而废后,便是你把阿泽送进宫,又能改变什么?”
长信侯拍了拍定国公的肩膀,“不过也算是错有错着,阿泽在宫里长大也是件好事,省得弟妹总是看他眼眶泛青,我对后宅懒得过问,你……是根本就没明白过。”
如果顾天泽不是被乾元帝养大,不晓得还能活到成亲不。
定国公又羞又愧,耷拉着脑袋。
“女人心海底针。”长信侯道:“你也别做委屈的样子了,两位夫人都是美人,不管她们存怎样的心思,她们对你百般体贴,万般柔情,争着抢着吸引你,奉承你,你不也是好享受嘛,我看你现在最该想想怎么不让她们之间的争宠再牵连到阿泽,再放纵下去,以后阿泽的心离你越来越远,等到完全失去阿泽这个儿子,你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不是人人都有王谨之的运气,幡然悔悟后,能得到侄儿媳妇的原谅。说句不中听的,阿泽……将来必然要领兵征战,疆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便是陛下也无法保证阿泽能完好无伤。”
“大哥也后悔?”
“后悔以前风流好色,气死夫人,不是母亲护着儿女平安,许是现在我就该同你抢儿子了。”
长信侯面带愧色,“更后悔得是……怎么就没争过王译信,他运气比我好。”
对蒋氏,长信侯还是难以忘情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变数(求粉红)
送走宾客后,定国公同自己的母亲太夫人在屋中单独恳谈一番,谁也不知晓这对母子谈话内容,然太夫人回定国公府时,她面色很是不悦,有股说不出的阴郁之气。
很快定国公夫人就被太夫人请到房中,太夫人目光深沉看着她,这几日一直抱怨天道不公,怨恨无人帮自己的定国公夫人脸色苍白,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略带几分狼狈,嗓音也沙哑着,她被太夫人盯得心里发毛,怯懦,悲切的神色越发让太夫人不喜。
“你养得好儿子!”
太夫人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真不该任由儿媳给孙子们选孙媳,两个嫡孙都尚主,荣耀是荣耀了,各自住在公主府,根本不理会顾家,弄得太夫人无法把主持中馈的权利越过儿媳交给孙媳。
好不容易娶一个善于聚财,又很聪明,娘家背景也很好的王芷瑶,可惜因定国公夫人同顾天泽之间不太平,皇上又宠顾天泽,竟然另赐永寿侯,名正言顺的让顾天泽分家另过。
太夫人虽一直想要掌握国公府,可也晓得比不得年轻时候,总想着有个可靠的孙媳手把手的教导一番,将顾家上下托付给孙媳,儿媳定国公夫人她是不敢指望。
可惜……王芷瑶是很聪明,聪明到根本不回国公府。
“母亲。”定国公夫人声音沙哑,惊喜之色与于言表,她看到太夫人桌上放得对牌和钥匙。
太夫人按了按额头,“你也有个好亲家,凭一幅画便让你丈夫改了心思,不过,我警告你,再敢害顾家血脉。便是陛下亲临,我也不容下你。”
以顾天泽为首的几个嫡孙都不给荣国公夫人面子,即便定国公不同太夫人相谈。再面对儿媳时,太夫人也得多几分考量。
“多谢母亲。儿媳不会再犯傻。”
定国公夫人不由得喜极而泣起来,呜咽的哭声再一次惹得太夫人心烦,指着她道:“你对顾家最大的好处便是会生养。”
四个儿子一并排开,哪怕太夫人都得掂量掂量。
定国公夫人护子护得紧,太夫人愣是没从儿媳妇手中抢走一个孙子,本来太夫人有心抚养不得儿媳喜欢的老三顾天泽,谁知老三养在了宫中,她如何也不敢同皇上抢孙子。
庶子是她养大的。可惜庶出终究是庶出,在外面低嫡出一头去,庶子又得顾三少的提携,自然不敢在府里同嫡脉争锋,便是相争也争不过。
太夫人虽是不满儿媳,但弄得家宅不宁,嫡庶不分非她所愿。
让人将账本,对牌等物交还给定国公夫人后,太夫人眼不见为净的打发她离开,对身边的人念叨。“我上辈子准是没做善事,才摊上这么个儿不长进的儿媳妇。”
“太夫人……国公夫人这些年管家也没犯大错,她纵有千百不是。对顾家是一心一意,看在几位少爷的份上,您就别生她的气了。”
“顾家交到她手上,我始终不放心。”
太夫人抿了抿霜白的发鬓,一脸愁容,“我还能照看顾家几年?儿子心软情深,孙子侍母孝顺,合着就我是恶人,看不得顾家好?我提醒老二媳妇不也是为顾家血脉着想?谁知……谁知她竟然猪油蒙心。利用阿泽夫妻送来的礼物害人。”
“她也不想想,阿泽夫妻若是不敢言语的人。能搬出去另过吗?”
想起这事,太夫人就气不平。弄来弄去,她里外不是人,在儿子定国公眼中成了挑拨是非,盼着两个儿媳掐架,争宠的糊涂人儿。
“荣国公夫人只怕没想得太多,再加上爱子心切,才会铤而走险。”
身为太夫人的贴身奴婢,哪个主子的坏话都不敢乱说,只能从旁劝说着,让太夫人面子上好过一点,帮忙按摩太夫人的肩膀,“只怕谁都想不到,三少奶奶根本就没露面,国公爷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您得好心,国公爷岂会不懂?他同您说,便是不同您客套,奴婢看着透着亲近呢。”
太夫人闻言舒缓了几分怒气,“咱们那位三少奶奶呐,厉害着呢,她有王谪仙和阿泽护着,万事不愁。今儿若是她母亲蒋夫人来,我肯定是要恼的,偏偏来得是王侯爷,又是一副不染纤尘的谪仙样儿,直接同国公爷说,我还能怎样?”
后宅里女子惯用的小心思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三少奶奶福气是大。”
“……我只盼着他们能搬回来住。”太夫人苦笑着道:“顾家将来得交给阿泽媳妇我才能合上眼儿。倒不是我看不上公主,或是长幼不分,阿泽媳妇不仅是燕国夫人,还有娘家全力帮衬,可惜……可惜本来好好的管家孙媳愣是被她弄得搬离了顾家。别看皇上赏赐阿泽爵位和府邸,阿泽不想搬走,皇上也都顺着他。阿泽还不是怕儿媳害他千辛万苦娶回来的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