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朕还有事,你们兄妹先回去。”
“皇上……”
顾皇后还想多争取几句,定国公暗自拽了拽顾皇后的衣袖,轻轻摇头,“臣等告退。”
无奈的皇后只能随着定国公出门,在门口她的脚步放得很慢,很慢,从心里往外期盼着乾元帝能出言留下她。说方才的话,不过是玩笑。故意吓她的玩笑。
可直到她走出御书房都没听见乾元帝的声音。
乾元帝低垂着眼睑,嘴角噙着一抹自嘲。嘲笑自己的好心被顾皇后踩在脚下,嘲笑顾皇后想要贤惠的名声,更嘲讽他以往的坚持经不住撩拨,“朕就是个风流好色的大俗人。”
怀恩公公进门听见这一句话,差一点一头栽倒,哪有皇帝这么评价自己的?“陛下的后妃并不多。”
“这些年阿泽渐渐长大,朕看着他同瑶丫头定情,相亲相爱,生死相随,朕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也想在阿泽面前改一改风流的性子,让阿泽明白朕也可以做个长情的长辈,况且朕早些年,该玩得都玩了,年纪也大,也想多活几年养养身体,也没太多的好奇征服欲望,既然后宫的后妃也不少,都是伺候过朕的,便是朕决意收心,也不能把她们都抛开,只同皇后过日子,朕便想着不再纳妃,让人入宫。”
“陛下的心思,娘娘总有明白之日。”
“也是朕强求了,朕这样不配得到一心一意。”
乾元帝自嘲的笑笑:“如果朕咬着不为阿泽纳妾,皇后和定国公就是说得再好听都没用,朕根本不需要把刘明珠弄到身边来。朕……朕对皇后有怨气。”
“可朕是皇帝,想怎样就怎样,别人……哪怕是皇后也只能承受着。”
“许是皇后娘娘不适合,她一心做贤后,先皇后……”怀恩公公罕见得低言,“许是看错了。”
“母后说过她适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的。”
乾元帝掩去神色中的落寞,重现光彩,“朕有十年没再大批采选女子入宫,此番朕可得好好挑挑,本就是风流种子,做不得痴情人。等到妙龄少女入宫,怀恩让老宫女好生教教她们规矩。”
“遵旨。”
怀恩公公点头,“后宫还会以皇后娘娘为主,皇子公主也会平安。”
乾元帝的后妃说多不多,说少也也不少,有名分的也有二十几个,后妃陪伴乾元帝多年,早就明白乾元帝的底线在何处。
争宠,耍心思,互相陷害,乾元帝都能容,然他容不下伤害皇子公主的后妃,后妃受够了血泪教训,一直把这条当作最不能冒犯的规矩。
乾元帝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谁也看不出对哪个皇子特别好,就算有人想害皇子,也找不到重点,总不能十个皇子都抹杀吧。
不过谁都晓得乾元帝对顾天泽最好,可顾天泽再得宠,也没资格继承皇位。
顾天泽身上凝结了皇子和后妃的各种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把顾天泽拽下来,可真正想要顾天泽性命的人并不多。
因此,乾元帝的皇子公主除了病逝的太子外,大多平安长大。夭折率极低,曾有后妃用自己的儿子争宠,乾元帝直接命人抱走皇子交给无子的妃嫔抚养。并说不晓得疼爱儿子的人,不配做母亲。
那位嫔妃至今还在冷宫中。
新人入宫必然会争宠。乾元帝不愿她们不知分寸,将后宫弄得腥风血雨,妖里妖气的。
提前给予警告,以后谁犯错,就别怪他下手无情。
天色渐晚,怀恩公公为起身的乾元帝整理衣摆,试探的问道:“今晚陛下歇在何处?”
中午在菀妃宫里被宫外顾天泽打架而终止,菀妃派了好几个宫女来试探了。怀恩得了菀妃的银钱,可说不说,就在他了。
“去……”
乾元帝思索一阵,“定国公何时离开皇宫的?”
“听说皇后娘娘哭了许久,定国公安慰娘娘后才匆匆赶回荣国公府。”怀恩公公禀告道:“听说荣国公夫人提前发动,情况很是凶险。”
“阿泽也在荣国公府?”
“是。”
怀恩道:“定国公虽然安排了足够的人,您也晓得真正经验丰富的人都被顾大人弄走了,定国公又是低调的性子,不愿意以势压人,顾大人晓得荣国公夫人有危险后。命侯府的侍卫把所有太医请到荣国公府邸,并带着给燕国夫人准备的人赶去了。”
“朕这个小舅子不擅长后宅,一辈子稀里糊涂。好在朕帮他养个敢作敢为,有情有义的好儿子。”
乾元帝骄傲极了,“他得感激朕,哼,今儿他要敢提过继阿泽,朕先把他从顾家过继出去!”
“定国公虽是心软,对女子犹豫寡断,但无论怎样都不会不认顾大人。”
“还好今日他没让朕太失望。”
怀恩公公心里为定国公后怕,如果把定国公过继出顾家。那为顾家,守护顾家的定国公不就成了笑柄?他的诸多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别看皇帝任性。但总能抓住对方最弱或是最怕失去的地方。
乾元帝的銮舆驶入后宫,向菀妃寝宫方向而去。已经能看到菀妃在宫门口接驾了,乾元帝突然道:“转头。”
“陛下……”
怀恩公公听见銮舆中传来无奈的声音,“去皇后那里罢,你去给菀妃送点赏赐,朕下次再去看她。”
“遵旨。”
銮舆转了方向,顾皇后从御书房泪洒而去,乾元帝又有旨意大批采选女子入宫,宫里宫外都盯着顾皇后,乾元帝若是今晚歇息在别处,顾皇后在旁人眼里自然大跌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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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府灯火通明,定国公在屋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赶到定国公的夫人强忍着酸涩,要让她安慰定国公也是做不到的,她最期盼司徒氏一尸两命,将来荣国公的爵位可以给她嫡幼子顾家五少爷。
如今她不得乾元帝的看重,最疼的幼子前途难料,她心里早就盯上荣国公的爵位,只是不好动手,司徒氏太精明,今儿,司徒氏突然发动且难产,她深感机会来了。
谁知在最手忙脚乱的时候,顾天泽带着太医,有经验的嬷嬷赶到了。
她看顾天泽格外的愤恨,真真不该生这么下他!
顾天泽虽是沉默的坐着,但谁也不敢忽视他,便是来请示的人,也多看顾三少的脸色行事,把定国公抛到一旁。
“国公爷,夫人实在是凶险,奴婢先问一句,万一只能取一,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
定国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定国公夫人,最后瞄了一眼顾天泽,“这……”
同顾天泽一起来的王芷瑶按住他的手臂,“我也渴了。”
顾天泽把旁边果盘中的水果剥皮,一个个喂给她吃,小声道:“别怕,我会让你们都平安。”
定国公只听见平安两字,其余的话听不到,沉默了一会,“保全孩子罢。”
定国公夫人插嘴道:“她是难得的好人儿,国公爷也总说她好,依我看,这等八角俱全的人难寻,她还年轻,总能再有子嗣的,国公爷就不疼她?”
“别胡说。”
定国公淡淡的说道:“她也想为二哥诞下子嗣。”
虽然孩子是他的骨血,但名分上却是他的侄子,他可以教导,可以陪伴他们长大,但唯独不能做他们的父亲。
“皇上也是怕二哥无人供奉香火才恩封爵位。”定国公虽是放不下司徒氏,可在孩子和大人之间,任何男人大多选保孩子。
“我有点不舒服。”
“我送你回去,左右这里也不需要我们。”
顾天泽扶王芷瑶起身,对定国公拱手道:“父亲稍安勿躁,她们只说万一,以儿子看不会有事,嬷嬷们都太慌乱,太医也都镇定着,您是关心则乱。”
“……”定国公脸一红,“我……我是有些担心她。”
身为将帅本来该是体察入微的,谁知他竟然没看透,还用儿子来提醒他。
“儿媳告退。”
两人行礼后,直径离开,定国公夫人气得够呛,也晓得不是教育阿泽的时候,她如今最大的依靠就是顾天泽了,其余儿子都指望不上。
马车上,王芷瑶依偎在顾天泽怀里,十指相扣,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问你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王芷瑶诚实的说道,“起码现在我不知道,也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做出选择。”
顾天泽低笑出声,吻了吻怀里人脸颊,“不会的,我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她与众不同,他也不是凡夫俗子。
“回永寿侯,还是回我爹那里去?”
“去岳父府上。”
顾天泽做出不情愿的样子,亮晶晶的眸子却带有点点笑意,用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裹紧两人的身体,“不给岳父报平安,他能半夜杀到永寿侯去,我可不想他前脚到,后脚五城兵马司的值夜侍卫到侯府拿人,今天已经足够京城百姓议论很久了。”
此时是宵禁时段,除了皇命外,也只有顾天泽能在街上行车。
王译信就是蒋大勇的女婿,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会给他面子,通融一二。
“你不怕旁人说你住岳父家,那你下午还同我爹吵得天昏地暗作甚?就不能痛快的答应吗?我爹脸都被气得变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