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泽乖乖的待在乾元帝身边,对谁都有好处。
顾皇后道:“皇上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他一直想给阿泽最好的。”如同对待早逝的太子一般。
她看着顾天泽一日一日的长大,享受帝王无尽的宠溺呵护,明知道没有阿泽,她后位不见得会稳,明知道阿泽是无辜的。可在顾皇后的心底还是忍不住介意,生于太子祭日的顾天泽抢走了她儿子的恩宠。
最近顾皇后虽然得乾元帝警告,不再有过继皇子的想法,可这念头一直不曾在顾皇后心中消失。
如果她再抱养一个乖巧的皇子,是不是皇上也会如同对年幼的阿泽一样。对她身边的皇子宠爱有加?
“况且阿泽毕竟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前一阵子皇上不是张罗着给阿泽定亲么?”顾皇后缓缓的说道:“阿泽不能总在宫里出没,弟媳,他迟早要回国公府去的。”
“……”
顾皇后见定国公夫人眼眶微红,说道:“阿泽天生富贵,他受尽皇上宠爱。便是皇子都要退一射之地。他回了国公府,身上却没有世袭爵位,他怎能甘心依附于兄长的弟弟?他们必是要闹矛盾的,皇上以军功册封阿泽,也能让世子放心。弟媳,世子不仅是我侄子。还是我的女婿,我也不想见他同阿泽有矛盾。”
“皇上岂会介意阿泽无功封爵?”
“弟媳这话不可乱说。”
顾皇后微微眯了眯凤眸,便是呜咽也有一种绝代风华的美感,她比自己更了解皇上性情?
嗓子里泛起一丝难以压抑的苦涩,她是国朝的皇后。乾元帝为一代雄主,她不可能独占皇帝,后宫佳丽粉黛云集,千娇百媚的美人随处可见,多一个定国公夫人,又算什么?
顾皇后只为自己的弟弟不平,乾元帝果然没有把皇室女配给顾天泽,还不明白么?
定国公夫人察觉出顾皇后一丝外漏的情绪,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顾家……活该!“皇上那么喜欢阿泽,曾对我说过,阿泽的爵位不需要我担心,纵使阿泽最后无法封世袭爵位,皇上只怕会更内疚,更不会亏待了阿泽。”
内疚……顾皇后眉稍微跳,“弟妹就没想过世子?”
定国公夫人呜咽道:“不再自己身边的孩子总是最惹人疼爱的,我亏欠阿泽甚多,岂能再看他有危险?老大心底纯良,一向疼爱维护弟弟们,他不会怀疑阿泽有争爵的心思。娘娘,让我见见阿泽罢,也请让我同皇上说……说两句……”
顾皇后扶住将要跪地苦求的定国公夫人,道:“本宫已经给陛下和阿泽送信了。”
“多谢皇后娘娘。”定国公夫人收了眼泪,仪态优美的坐在锈墩上。
一盏茶的功夫,顾天泽到了。
定国公夫人没想到在宫外的顾天泽反倒先于乾元帝到了,“阿泽……娘来看看你。”
顾天泽身体僵硬了一瞬,躬身行礼:“母亲安好。”
“姑姑,不知我能否单独同母亲说话?”
“好。”
顾皇后点头道:“正好本宫同贵妃妹妹又约,一会诸位妹妹会齐聚一同欣赏贵妃培养出来的海棠,阿泽你们母子可去侧殿相谈。”
“多谢姑姑。”
顾天泽挺起身体,道:“随我去侧殿可好?”
定国公夫人听闻顾皇后一会宫里群芳云集,晓得这群妃嫔都是乾元帝的女人……淡淡的回道:“也好。”
她平淡至极的随着顾天泽去了侧殿,以为她会吃醋乾元帝女人众多?顾皇后打错了算盘,她怎么会心悦拥有无数女子的乾元帝?
哪怕恨丈夫定国公违背誓言,她也始终只钟情定国公一人。
既然定国公让她痛苦,她就要让定国公更痛才行。
侧殿的摆设布置依然华贵,也有本分的宫女内侍侍奉。
顾天泽见宫女把茶点等物安排好,道:“退下。”
“遵命,顾大人。”
宫女因顾天泽一句话,乖顺的退出去。
定国公夫人正视站在殿门口,同她坐得位置距离很远的儿子,“阿泽……”
顾天泽长大了,身体虽然略显稚嫩,然已然可以预期,他会是一位英挺文武双全的青年。
“您想说什么?”顾天泽似一杆戳在地上的长枪笔挺得站着,“您还有什么要求,能办得我不会推辞。”
定国公夫人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见见你,阿泽,我是你娘。”
“……儿子从没否认您得身份。”
顾天泽扬起下颚,低垂在脑后的发丝无风晃动,猩红的辫绳在浓墨般的发丝中翻滚,“所以我会尽力帮您达成心愿。”
定国公夫人捂着胸口,伤感的说道:“阿泽是不是对我有误会?或是听了流言?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阿泽是我最心疼,也是最愧疚的儿子,我……我们分别十几年,我竟不不知该如何疼你。”
“您不知如何疼我,却知道怎么能让我难受。”
顾天泽明亮的眸子多一丝痛苦,“您本是我最亲近的人,却不知道我喜欢谁,您知不知道,今日被您轻视的人是……宁可我受伤,也不想她受委屈。”
“……她比我还重要?”定国公夫人不敢置信,以前只要她哄一哄阿泽,阿泽很快就会变成最孝顺的儿子,可如今,阿泽不在意她,“她同你说了什么?”
“我不敢去文正伯府见她,您忘了王四爷已经是世袭伯爵,他发明的注音和字典为他赢得了足够的仕林声望,清流,年轻学子,以及寒门出身的学子把他当作榜样,他已经不是您能凭着身份轻视的人。”
顾天泽缓缓的说道:“您想得事情,恕我做不到。皇上不会来见您,便是我留在您身边,皇上也不会来的。在陛下心里,王四爷的地位要高于您甚多,您为何不在府上仔细看看陛下写得诗词?陛下想对你说得都在上面。”
定国公夫人面色煞白,“阿泽是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顾天泽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
定国公夫人张口想要训斥的话,因为顾天泽俊冷,生疏而无法开口。
她缓缓的踱步到顾天泽面前,儿子已经比她要高一点了,“听我一句,乖乖待在皇上身边。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有今日。”
“……母亲这话我听了千八百遍。”
“你是不是非要我惹怒我?你始终是我儿子,只能是我儿子。”
顾天泽侧头忽略母亲脸上的愤怒,“您消消气,儿子没用,请不来皇上。”
“没有你,我依然可以见到陛下。”
定国公夫人警告的看着顾天泽,“你如果想她过得好,最好听我的话,否则……王译信再有本事,你再钟情于她,我也会搅黄这门婚事。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由不得你……”
“朕养大顾天泽,朕同意这门婚事,你敢反对?”
乾元帝的声音飘进定国公夫人耳中,“陛下……”皇上在哪?定国公夫人左顾右盼。
“你不必寻朕,朕不打算见你。”
乾元帝坐在停在侧殿门口的轿辇上,“看在阿泽的面上,朕破例让怀恩送你回去。此后,无朕诏令,你不必入宫拜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安慰
定国公夫人姣好的身体摇摇欲坠,顾天泽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定国公夫人含泪凝望侧殿之外,鼻尖微红似受足委屈,“陛下。”
她眼里从不曾有顾天泽。
顾天泽缓慢收手,双臂似有千斤重一般低垂,纵使阳光普照也无法驱散他心底的阴霾。
定国公夫人微微提起裙摆,撇下顾天泽奔出侧殿,“您听我解释……”
“国公夫人。”怀恩公公上前拦住交际的美妇,“陛下有命让奴婢送您先回府。”
轿辇的幔帐隔绝定国公夫人的视线,乾元帝说不见,定国公夫人便是连根汗毛都碰不到。
乾元帝在轿辇中背靠软垫,一手托着下颚,视线落在侧殿的门上,阿泽就再门后站着,傻小子呐。
“跟皇后说一声,赏花宴,朕便不去了。”
“遵旨。”
后宫的丽人哪有阿泽来得要紧?
“阿泽出来,朕同你有话说。”
“……”
“阿泽!”
乾元帝的声音凭得沉重几分,“出来!”
定国公夫人眼见着顾天泽缓缓的出门,她见不到乾元帝,可被她忽略的儿子却被乾元帝拽上了轿辇……御驾,便是皇子也不敢陪坐。
“走罢。”
“遵旨。”
轿辇缓缓的移动,前面开路的内侍嗓音尖细:“圣驾到,跪。”
乾元帝走了?
面都没露就离开了。
定国公夫人面若火烧,似光天化日之下挨了两记耳光一般,“皇上忘了?他忘了?”
怀恩公公退后一步,“奴婢送您出宫。”
不是乾元帝不想顾天泽面上太难看,只怕是连怀恩公公都不会留给定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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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侧着身子,把大半的椅子留给顾天泽,“坐下说。”
御驾很宽松,面积很大,椅子也很大。
“臣跪着就好。”顾天泽直挺挺的双膝跪地。
乾元帝眉头紧锁。一扬手他手腕上带着的檀木佛珠甩到了顾天泽脸上,犹自不解气的说道:“你想让朕难受?阿泽,你跪在朕面前谢恩,你爹娘都不知道。你这么做……只有朕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