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几次亲征,多次对边疆番邦用兵,除了巩固了江山之外,国朝的疆域比太祖时扩张了三分之一。
他的文治武功,可谓一代明君,他对朝野上下的掌控力度也远胜太祖开国时!
此时,他一袭皇帝常服,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一封奏折,对刘公公的请安不予理会。
刘公公略略抬了抬眼睑,明白皇上手中的奏折就是顾三少让自己带回来的那份,别看他在外面威风八面,在皇上面前,他就是一只狗!
“这份折子你见了?”
“奴婢不敢偷窥顾大人的秘折。”
乾元帝面上的怒气敛去稍许,将手中的折子放到桌上,“他在枫华谷乐不思蜀啊。”
“回皇上,顾大人甚是想念您,只是没有圣命,他不敢回京。”
刘公公瞎编着顾三少思念乾元帝的谎话,顾三少害他罚跪,他还得帮顾三少向皇上效忠,这……就是他的命!
即便乾元帝知晓刘公公的话中有水分,可架不住他爱听,冷峻神色减缓:“阿泽对朕有孝心,就是脾气太倔,难道还让朕求他回来不成?”
“奴婢看顾大人在皇庄上住不了多久的。”
“罢了,提他,朕便一肚子气。”乾元帝吩咐:“怀恩,你亲自去各处传朕口谕,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养猫!若是有人胆敢养猫,仗毙之,无论是谁!”
“奴婢领旨。”一直侍奉在乾元帝身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躬身领旨。
顾三少之所以被罚去皇庄反省,不就是因为他一剑把贵妃娘娘的爱宠波斯猫给劈成了两半吗?皇上下了这道口谕,想来顾三少再没待在枫华谷的必要了。
“这份折子,你也看看。”乾元帝将折子递给刘公公,严声道:“朕开东厂,不是让你们混日子的。”
刘公公快速的扫了一眼折子,里面只提了两件事,第一件,顾三少不喜欢猫,第二件,顾三少提到江南宛城有龙气……
宛城知府是贵妃娘娘的兄长!
乾元帝上个月传口谕表彰了宛城知府政绩……哪怕甚是得皇上宠爱,并育有二皇子的贵妃娘娘也抗不住乾元帝偏心顾三少。
旁人向皇上进言宛城有龙气,乾元帝可能会定他个妖言惑众,然顾三少说……刘公公叩首道:“奴婢亲自领人去宛城。”
“给朕查清楚了,谁敢阻挡你调查此事,朕准许你先斩后奏。”
“遵旨。”
乾元帝起身向乾清宫外走,“朕去看看皇后。”
想让顾三少回京,乾元帝得在顾三少亲姑姑皇后那里想想办法……
冠文侯府,外面虽是飘着小雪,一处静谧,处处透着雅致的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屋中时不时飘出郎朗的读书声以及严父教子的声音。
一张檀木书桌后,坐着一位眉清目秀,气质儒雅飘逸的少年。
少年手拿毛笔,在少年身后,一位更加俊美宛若谪仙的中年男子握着少年拿笔的手,合力在面前的宣纸上写字,两人眉目酷似,气质相近,又都偏好白衫,因此站在一处,谁都无法忽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瀚儿,落笔藏锋,行笔若流水,连绵不绝。”
“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俊美的中年人满意的放开了儿子的手,耐心教导长子王端瀚:“练好楷书,于你科举乡试极有益处,习得一手好字,可让你受惠无穷。”
一面珠帘将书房隔成了两半,珠帘后,坐着一名气质婉约,清丽绝俗的妇人,她时而透过珠帘含情脉脉的凝视书桌前的父子,时而低头做手上的绣活。
自打蒋氏离开冠文侯后,她同四爷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朝夕相伴,殷姨娘满脸都是幸福甜蜜,私心上想着,蒋氏永远不回来该有多好。
王芷璇端着清茗走到王译信父子身边,娇笑道:“有爹爹倾囊传授,哥哥的字是越写越好了,爹爹是不是盼着哥哥青出于蓝?”
王译信唇边挂着宠溺,赞赏:“旋儿的字大气磅礴,比瀚儿更得书法神韵。”
王芷璇挽着王译信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是自夸的吧,我和哥哥的书法都是您一笔一划教导出来的。”
他同殷姨娘含情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
长随墨香站在了窗根处,打破了一室的静谧,“四爷,淳少爷从泰山书院送了一封书信回来,听来人说,淳少爷在泰山书院过得不大好……”
王译信的脸庞敛去了笑意,嫡子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进?
第十九章 归来
王端淳今年不过十六岁,因有能干,才学出色,并且中了小三元的庶长兄在前,越发凸显他在举业上的步履维艰,屡试不中。
王译信走通关系,将他送去国朝四大书院之一——泰山书院就读,打发他出京已有一年有余。
王译信同蒋氏说过,他送子去泰山书院是为王端淳好,其实王译信实在是不愿见读书不开窍,像足了蒋家人的王端淳!
王端瀚无论是相貌,风度都更像是王家人,也更像王译信。
每次看到嫡子,王译信心底总有一种他们王家高贵的士族血统被‘土鳖’蒋家玷污的感觉,庶子王端瀚才是他的正统,他同殷姨娘更像彼此相知相伴的夫妻。
“四爷勿恼。”
殷姨娘听闻王端淳有书信送回京城,放下手中的针线,撩开面前的珠帘,走到面色不愈的王译信身边,体谅的说道:“您先看看淳哥儿写了什么,也许是好消息呢?”
王芷璇默默的为娘亲在心底点了个赞。
若是只把殷姨娘当作矫揉造作,依附于王译信的小白花,那就大错特错了。
以奴婢的身份,稳稳的抓住了谪仙王译信的心,能平安生下王端瀚和王芷璇,并且让他们两个成为王家孙子辈中最出色的存在,殷姨娘岂会是一个普通卑贱的侍妾?
期间有王芷璇的指点和出谋划策,可殷姨娘烂泥扶不上墙的话,断不会有今日——殷姨娘同王译信琴瑟和鸣宛若恩爱夫妻。
王译信接过墨香递过来的书信,叹息:“好消息?以他的资质怎么会有好消息?知子莫若父……他这辈子都不见得过了童子试。”
“还是看看吧,淳哥没准在泰山书院有了长进。”
殷姨娘体贴的开解王译信,“儿子不好,四爷更要好好教导,多点耐心,妾瞧着淳哥不是个糊涂人,他是四爷的骨血,迟早会开窍的。想当初瀚儿启蒙时,四爷也没少操心,他考童子试时,四爷熬夜辅导他,就连老太爷都出面教导瀚哥儿。”
“儿子能有今日,全赖父亲。”王端瀚接上殷姨娘的话,颇有长兄风范关爱兄弟:“他一走便是一年,在泰山书院人生地不熟的,难免会想家。以儿子看,不如将他接回京城吧,我虽然不才,但会全力辅导他科考。”
王译信心情好了许多,打开书信看了一眼,“朽木不可雕也!”
“四爷……”
“你不必为他说话,他根本随了他那不学无术的外祖!”王译信将嫡子亲笔写的书信摔到桌上,“跟他娘一样,愚蠢,嚣张!”
王芷璇抓住王译信握成拳头的手,心疼的说道:“您还有我和哥哥,别气坏了身子,淳哥哥……可以慢慢教,若是他实在是提不起,哥哥身为长兄,将来会代替您照顾他,您对他已然尽心尽力了,谁也说不出您的不是。看过您疼爱我和兄长的人,谁敢说您不是为儿女操劳的慈父?”
“妹妹说得没错,我的许多同窗都羡慕我有一个像您这样为我好,关爱教导儿子的好父亲!”
“您是绝世好爹,谁都比不上的好爹!”
王芷璇扬起一张宜嗔宜喜的绝色俏脸,仰望着诚心诚意的敬佩着王译信,“女儿绝不放过造谣说爹是非的人,能做您的女儿,是女儿最大的幸事。”
“为父能有旋儿为女,也是幸事!”
王译信感慨颇深,面前的儿女和殷氏才配做自己的心肝宝贝!
“若是我将他叫回京城……怕是会让蒋氏得意,王家更同蒋家纠缠不休了!”
“冠文侯府高贵的门第断然不会被蒋家玷污!”王端瀚眼里闪过鄙夷,蒋大勇就是一土鳖,弄臣。
西宁伯为了巴结着乾元帝,行小丑的勾当,真真是让他们这群衣冠磊磊的名门子弟瞧不起。
殷姨娘道:“女儿常说家和万事兴,妾会避让开夫人的,只要四爷心里有我,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关系?妾出身卑贱,便是同您心意相通,妾终究是妾,妾会守着本分的。”
“琬琬……我不许你这么诋毁自己,在我眼中,你比她高贵!”
两人深情的对视,身体慢慢的靠近,鼻息相闻,难舍难离。
王芷璇拽自己的兄长出门,悄无声息合上的房门关上了屋子里的暧昧和男女交欢的情色。
“你为何示意娘和我帮王端淳说话?并且让他回京?”王端瀚方才接到了王芷璇的暗示,愤愤不平:“有个不学无术却强压在我头上的嫡出弟弟,实在是……太恶心人了,除了他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外,他哪一点赶得上我?”
“有他在,哥哥才会更被父亲重视。”
王芷璇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因为他是蒋氏生的,才会被王译信所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