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默默的低头,收拾好了医药箱子,拱手道:“若有吩咐,您再叫下官。”
“嗯。”蒋大勇点头,亲自起身送太医出门,虽然他打了蒋氏,但该安排得也得安排。
站在房门门口,蒋大勇动了动嘴唇,“王老四没命了?”
太医想了想,保守的说道:“伤逝很重,虽然现在用人参吊着,但以下官多年的经验看,王四爷只怕是……凶多吉少,最多也就两日的光景。西宁侯也得早做安排,下官看王家不会善罢甘休。”
“王老四不是他爹用棍子打死的?他身体不是一直不好,又用了药……”
“您说得是。”
太医眨了眨眼睛,同西宁候拱手作别。
蒋大勇善意的笑笑,“太医,本侯记住了。”
“您忙着,下官告辞了。”
太医等得就是这句话,皇上的宠臣总比王家更有前途。
“大人,大人。”没等太医出蒋家的门,他贴身随从跑过来,慌忙道:“长信侯不省人事,定国公已经到了长信侯府,让你快点过去……”
太医慌忙道:“快,快,长信侯也是这两日的光景了,哎。”
王译信的故去只会是蒋家和王家扯破,但长信侯一旦故去,顾家一定不会吃这个闷亏。
长信候是定国公的兄长,顾皇后的亲哥。
因为定国公太过出色,显得长信候整日的游手好闲,仗着顾皇后吃喝玩乐。
乾元帝很看重皇后,便恩封了顾皇后的哥哥为长信侯,至于定国公的爵位,是定国公一刀一枪的在疆场上拼杀出来的。
当然也有小道消息,是因为顾三少,不过谁也不能否定定国公为国朝南征北战,立下得汗马功劳。
长信侯比王译信的命重要多了,太医不敢马虎,连忙赶去长信侯府。
……
王家,愁云惨淡。
文氏哭昏了好几次,老爷子因为错杀亲子,吐血昏厥,王大爷等人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办才好。
“母亲,要不先给老四准备棺椁?”
“呸。”
文氏唾了王大爷一脸吐沫,“你弟弟还没死呢,准备棺椁作甚?老四只是睡着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绝不会放弃信儿。你……还有你们,一个个都不把信儿当弟弟看,为了你们的前程银子。拼命的折磨侮辱信儿,你们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信儿。你们哪个能有今日?”
“信儿,我的信儿才是王家的脊梁。”
文氏哭声极是凄厉。“信儿不会死,他不会死的,信儿,你死了,娘怎么办?娘怎么办啊。”
王大爷抹去脸上的唾沫,看向诸位弟弟,小声道:“还是安排下吧。先别告诉娘。”
“大哥说得是。”
王家隐瞒着文氏给王译信准备后事。
偏僻的小院里,殷姨娘也哭成了泪人,被王大爷打了板子的王端瀚拖着伤腿,面色阴郁悲伤。“您别哭了,别让妹妹走得不安心。”
“璇儿……我的璇儿……”
殷姨娘越哭越凶,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怎么会这样?蒋家怎么敢?怎么敢打死璇儿?”
王端瀚道:“您没听说,小妹气昏了嫡母?蒋家如今正得势,打死一个庶女算什么?王家上下哪会记得我们?如果父亲还活着。许是能为小妹讨回公道,如今父亲也……”
王译信去了,王芷璇也去了。
他不知道谁还能够依靠,埋怨道:“您就不该追去黄鹤楼,您让我怎么做人?怎么为官?怎么出府?”
面对儿子的指责。殷姨娘委屈得要死,“不是我要去的,是你妹妹非让我去,我是听了她的话,去黄鹤楼也是为了你们将来着想,谁想到顾天泽会……会这么对我?”
殷姨娘哭得肝肠寸断,王端瀚出不了门?
她呢?
被全京城百姓看光的羞辱,殷姨娘想死。
“瀚哥儿……”
“算了。”王端瀚对殷姨娘显得极为冷漠,“您把银子拿出来给妹妹准备后世吧,如今王家人是不顾不上咱们了。”
“银子我倒是不缺,可你妹妹就这么死了?瀚哥儿就没想过给璇儿讨回公道?”
“怎么讨?难道您希望再丢脸一次?还是您以为仅凭我是秀才就可以去西宁侯府上闹事?您当西宁侯府是什么地方?”
王端瀚最近也是备受挫折,由此明白了许多的事理,以前他被王译信宠得不知道分寸,以为只要自己才学好,相貌好,旁人自然会忽略他庶出的身份。
如今,他才明白,身份是生出来的。
殷姨娘的哭声让王端瀚心情烦躁,失落的说道:“你再哭下去,小妹也没有办法死而复生,其实小妹也是有福的,不用再面对庶出的尴尬,希望下辈子小妹能投个好胎,不用再做庶女……不用再摊上一个官奴的生母,被小娘养大……”
“瀚哥儿。”
殷姨娘脸旁一瞬间再没有一丝的血色,胸口火辣辣的难受,“你嫌弃我?”
王端瀚看着外面的月色,只留给殷姨娘的一个背影,清幽的叹息,“父亲走了也好,蒋夫人这回不可能不认下我……”
析产分居,他自然跟王译信在一起,然王译信故去,作为蒋氏庶子的王端瀚自然得跟着嫡母生活。
虽然蒋氏不会对他太好,但蒋氏性情不坏,总不会如同王家这般苛责搓磨他,有了蒋氏庶子的身份,他也可以稍稍洗去一些殷姨娘裸奔带来的耻辱,科举考试也会便利许多。
“等到我出身头地,自然会孝顺您,您就忍耐几日罢。”
王端瀚拄着拐杖出门,最后叮嘱殷姨娘,“父亲熬不过今晚,您没了父亲维护最好学会在蒋夫人手下生活,您纵使是为了我,也要忍耐下去……小妹的后世,您操持罢,我……去前面打听消息,一旦父亲入殓,我得去西宁候府报丧。”
“瀚哥儿,我……”
殷姨娘想要追出去,可她的脚却像是死死的长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泪水咕咕的流淌着,裸奔和王芷璇夭折固然让殷姨娘伤心,但唯一儿子的冷漠无情,更是让殷姨娘绝望,“璇儿,璇儿。”
殷姨娘抚摸着脸颊变得冰冷的王芷璇,泪盈盈的说道:“娘随你一去好不好?只有你才在意娘,你哥哥……他不要娘了。”
王端瀚并不怕殷姨娘自尽,其实殷姨娘自尽了更好,可闹了那么大的丑闻,殷姨娘依然活得好好的,她怎么可能寻死?
夜晚。王家是忙碌的,悲凉的,清冷的月色显得王家氛围越发的落寞低沉。府邸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寂的坟墓。
卧室中,王老爷不停的咳嗽着。一边咳嗽,一边流泪,“信儿,信儿……”
除了伤心最疼的儿子去了外,王老爷知道王家完了,王家唯一的希望没了。
王大爷趁着文氏哭昏过去,让人把王译信移到了外面。随后更是让人把他放到棺材里,王大爷又命令王家上下披麻戴孝,通知亲近交好的姻亲,王四爷过世了……安排好一切。王大爷揉红了眼睛,赶到老爷子身边,进门就跪在地上,大哭道:“父亲,求父亲为老四报仇啊。”
“老四……他……”
“四弟死不瞑目。”
“噗。”
老爷子再一次吐血昏厥过去。本想着有一丝丝的希望王译信能活过来,结果他等到了丧子的噩耗。
王大爷看老爷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咬了咬牙,跺脚道:“我王家乃琅邪王家之后,岂容西宁候草菅人命?我……我要抬着老四的棺材去西宁候府讨回公道。去都察院,状告西宁侯草菅人命。”
“大爷。”
“走,去蒋家。”
王大爷穿上了白色孝服,领着同样戴孝的兄弟,让下人抬着棺材,去蒋家闹事。
王译信是死了,可王大爷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西宁候府,得借着王译信的死,碰一碰西宁候,没准还能得到几分的好处。
反正王家如今是瓦罐,蒋家是瓷器。
蒋家也不想王家把事情闹大,王译信虽然最后挨那一下子是王老爷子打的,可他脖子上有着掐痕,没准是蒋家人把王译信弄个半死……不就是想让蒋氏做了寡妇然后再嫁么?
王大爷低声吩咐随从,“你给尹家送信,通知淳哥儿,老四去了,让他回来奔丧。老四的丧事怎么操办,还得他这个嫡子拿主意。”
蒋家不好惹,然王家这边也有王端淳,尹掌院总不能不让王端淳为父奔丧,只要王端淳出现在蒋家,王大爷就有信心借着他咬掉蒋家一块肉,顺利得到好处。
王大爷早就在袖口上抹了姜汁,在蒋家门前,他拼命的用袖口擦拭眼睛,不一会,他泪如雨下,如丧父母一般,“蒋大勇,你给我出来,我……我要为四弟报仇……”
其实对于王译信的死亡,王大爷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想利用王译信达到最后的目的。
夜风吹起淡淡薄雾,笼罩住了明月,星星暗淡了几分,在夜空中传来一声悲凉痛苦的哀叹,亲人,这就是王译信的嫡亲兄弟们,何其可悲啊,王译信。
……
皇宫中,明月高悬,乾元帝为顾皇后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宽慰道:“长信侯许是能挺过这一关,朕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派到了长信侯府,朕不信养了一群无能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