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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龄世子妃 (倾风抚竹)


窗棂上映出窈窕身影,秦拂玉站在靠门不远处,只有黑色人影,季微明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撇了过去,阮棠绫只顾低着头不想让冷风吹到脸上,嘴上还不停关心:“快回去吧一会儿更冷了。”
轻松的语调俏皮的眼神,季微明抵住门低下头,不经意间弯了弯腰,嘴唇掠过她眼角不忘揩了把油,一如从前模样:“进去吧,别着凉。”
阮棠绫笑了笑,看他转身便轻轻关上了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季微明却不知,那挂在阮棠绫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浅越来越薄,蓦地全然守住,她却已然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的听力很好,那脚步声虽远,却不是通往季微明自己住的方向,而是——碧槐轩。
直至没有声音,以门的“吱呀”声结束,遁入沉沉黑夜。
想来开门时碧槐轩里的孤寂身影,等得便是他离开过去,她看他细微动作里的不诚实,还有中午阮家屋子里她主动的离去,听见阮肃说“娶秦拂玉,是你计划中的事?”
他答:“是。”
那时她还没走几步,听到这个字,便好似巨石沉入深邃湖底,明星遁入深沉玄天,波澜一击起伏,然后归寂。
原来也不过是桃花班唱得一场戏,谁入了谁亲手编导的戏剧,成了戏里的龙套,却再也走不出去。
她岂不知自己心意,是知,所以心跳悸动是真,关心关怀是真,他一个“爱”字,便卸下了所有防备,却被现实拉了出来。
环抱双膝眸中无泪,只是有些无神地看着地面,想到那本他亲手画得书,取过来,却再也不看进去。
打开门,也许只有冷风才能抚慰心中的焦躁,落地极轻,不愿被人发现她独自深夜飘荡。
能去哪里呢?回家么?
如今荡在街上的,也只有孤魂野鬼吧?
抬头看了一眼,碧槐轩烛火未灭,昏黄的烛光打在长椅上,她能想到的是季微明在里面。
难怪彼时在书房外看见秦拂玉独立夜下望着季微明的眼神是温柔缱绻,还有她凝望那时站在乔木轩谈笑风生的季微明时眼里的落寞,是自己大意,感觉到他们的貌离神合,却总不愿意想到那出去。
阮棠绫徘徊片刻,冷风吹面不觉冷,月如云层不觉黑,眼底只有那里的一线光,还有一点儿不知名的酸意。
思量许久,却内心驱使着悄悄踏足碧槐轩。
心中还有小期冀,许是自己听错,那根本不是季微明的脚步声呢。
碧槐轩外无人,秦拂玉身边的丫鬟也睡了,阮棠绫还在纠结,想躲人窗下听私语不道德,可又无法坦然接受,既然窗下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地方,她便也做了一回梁上客,纵身入屋顶,三两下到了秦拂玉屋顶,而后坐在屋脊之上。
似乎离天空近了,离月光近了,却离心远了。
阮大壮上屋顶没有心灵的包袱,阮棠绫上屋顶却是私心作祟。
歪着脑袋想了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真相总是有层层迷雾遮掩,不极尽手段便是欺骗,心里也便坦然了下来。
什么事情冠以爱的名号,都能假装无关对错。
她到底心怀希望,现实却给她扑了一头冷水。
心中一疼,那屋下轻极了的声音,正如耳里,是季微明。
他原来……还是在这里。
阮棠绫咬着嘴唇坐在屋顶,努力克制着喉间涌上来的酸疼,还有眼眶渐渐湿然的泪水。
屋下之人不知屋顶有人,她听到季微明轻声细语,秦拂玉好似在生气,她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点清冷的埋怨,似山巅离天空最近的一抹白雪:“你刚才在那里干嘛?”
那里,一定是指阮棠绫的乔木轩吧。
季微明轻笑一声,拾几缕香发,于鼻下一嗅:“安抚。”两个字不带感情,与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爱的恍若两人。
秦拂玉轻哼了一声,半靠床榻尽态极妍:“你准备演到什么时候?”
“回了西怀就好了。”季微明笑道,“阮棠绫有阮肃的命令,我还需要阮肃的帮助,等回去了,没有季啸的监视,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我。”
这语气和他平日在人前一样,只是突然间带了一点冷森:“长了几根反骨?”而后轻笑,似是调侃。
“一根。”阮棠绫几乎可以想到屋下的香艳场景,“反了季啸,不会反你。倒是你,动了几分真情,留了几分假意?”
*蚀骨,软玉温香,屋下烛火忽灭,阮棠绫已然落地。
不愿看那里翻云覆雨,对秦拂玉几分真情,对自己几分假意?
她此刻方知,为何阮肃会用那般同情和忏悔的目光看自己,为何自己会从那目光中看见了“狗屁誓言”四个字。
那是在提醒她,莫要相信。
因为,当真她就输了。
她是摸黑进了自己屋的,没有点烛火,关上门静坐在桌边。那个狗屁誓言季微明给她了,就在刚才,还抵着桌子缠绵悱恻,就在刚才,还欢欣鼓舞热浪席卷。她说自己不矫情,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哭,出卖她的却是眼泪,呜呜呃呃,低声啜泣。
恨不起来,便还是爱的。
阮棠绫在桌上爬了许久,也哭了许久,浑浑噩噩中想要睡去,门外却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谁?”擦干眼泪谨慎走到门口。
“是我……”门外传来陆寻风的声音,“夫人,您……怎么了?”

  ☆、第28章 举杯消愁

阮棠绫擦掉眼泪冷下声,一瞬间她想到季微明所说,陆寻风也是季啸的人,从前对他不多认知里的一点点好感消失殆尽,冷下声道:“没事。”
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陆寻风这种百花丛中过的人一听便知,于是故意道:“既然没事,那么在下就走了。”
“等等!”阮棠绫此刻还是镇定的,三更半夜,陆寻风怎么在外面?在外面就罢了,为何会出现在乔木轩?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阮棠绫站在门口,看着刚刚转身的陆寻风的背影,迎着风问道:“陆先生这是刚回来么?”
陆寻风不否认,这大半夜能去哪里,不得而知。
虽是一片漆黑,陆寻风却依旧能感觉到阮棠绫的失落,凭借他独到的对女人的认识,他知道阮棠绫刚哭过,现在很悲伤,极需要被安慰,并且被安慰的方式可能需要与众不同。
若是其他姑娘难过时可以用胭脂翡翠华裳和甜言蜜语哄,在阮棠绫这里肯定不行。陆寻风转过身靠在朱红雕栏上,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胭脂香味,应该是他身上沾染的:“夫人若是有什么不高兴,不如与我说说,兴许我能替你解开呢?”
阮棠绫提防他还来不及,怎么需要他的安慰,遂做关门状,淡淡回答:“多谢陆先生好意,不必了。”门还没关上,她突然觉得陆寻风的笑容有点儿诡异。
他身后是碧槐轩的影子,那里早已没了响动,心口一疼,又突然开门:“怎么解?”
这便是答应了,陆寻风摊了摊手,笑得诡谲:“跟我走?”
阮棠绫好奇他想做什么,本就心情抑郁,突然觉得这季府从未有过的清冷,顺手关了门跟了出去。
陆寻风大半夜的过来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阮棠绫戒备在心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他会做什么。季微明敢敷衍她,她倔强气上来,让他栽点跟头也好。想到老爹那同情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着实太傻。
相信爱情,还不如相信陆寻风有本事让她不难过呢。
快步跟上,陆寻风已经出了季府,离开长乐街,转到了另一条小巷里。
阮棠绫谨防有诈,每一步都走得小心,陆寻风轻笑了一声,摇着折扇大步走去。
月黑风高,巷子里挨家挨户都关了灯,不远处却又一点微光,似漆黑幕布中唯一一颗星辰,又或是深山野林里的小庙。光越来越近,那是他们走出了不少路。等停下来的时候抬头才看到破旧的灯笼上写着一个“酒”字,原是一座酒肆。
这酒肆并不如虫二楼那般豪华,似乎年代久远,墙上有石灰簌簌落下,梁上有细细的蜘蛛网,桌子和地面却很干净。
阮棠绫豁然抬头:“带我来喝酒?”
陆寻风摇着扇子应答:“嗯,这家酒肆开了有十多年,掌柜是一个老人家,夜夜开着从不关门,自我来京城便常来这里喝酒。虽然破旧,可这里的酒却是虫二楼里比不了的。寻常人喝酒下菜,不过这里的酒非下菜所用,而是消愁。”眼里颇有感动,便像是神交已久的老友,虽不能诉心思,却能寄长愁。
阮棠绫一步踏了进去,一挥手,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陆寻风或是对酒肆的掌柜说的:“人生在世不称意,来壶浊酒一两一!”
“举杯消愁愁更愁,三两白开对白酒!”酒肆里的老人低低道:“姑娘,浊酒一壶,只怕是明天连一点点的阳光都看不见了。”
陆寻风笑着跟了进去,似乎跟老者相熟,点了点头,坐在了阮棠绫的对面。
这话说得有趣,张口就对,颇有阮肃的感觉,阮棠绫不信,哭过的眼圈还肿肿的,问道:“世间美酒无数,从未有人敢夸如此海口,见不到明天的阳光,恐怕也就只有断头酒吧?”
断头酒,喝了断头,别说明天,连后天都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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