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以前的信,放在书房的顶多是报平安的家书,若有什么特殊的内容,想必季微明看过之后也会烧掉。
阮棠绫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名册,类似西怀封地官员名单或者税收账目,更有甚者,便是和黑沙漠或东隅相关?”
阮大壮沉思了片刻,答道:“棠绫,你是不是跟季微明在一起所以脑子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非说和季微明在一起有什么被传染了,那一定是病!神经病!
不过细细想来,季微明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经常不去的书房里?
依照阮棠绫目前对季微明的了解,他是个看似随意却每一步随意的举动都精打细算的人,就像阮肃那般不着调不靠谱,但阮棠绫知道阮肃根本不是给那样的人。
那么书房里还有什么值得让秦拂玉去找的东西?她连季微明的身边都无法靠近。
“看来我们不用把注意力放在书房里。”阮棠绫说道,“那书房里一定没有秦拂玉要找的东西,只要盯住她就可以了。”
“你今个还跟秦拂玉去了书市,你不是向来看人最准了么?你觉得秦拂玉给皇帝办事靠谱不?”阮大壮迎着夜晚的凉风躺在屋顶看星星看月亮,也能看见碧槐轩偶尔飘忽不定的黑影。
今晚乔木轩附近没有盯着阮棠绫的人,想必是季微明把人撤了。
“这年头给皇帝办事都不靠谱了,那咱给老爹办事不是更不靠谱?”阮棠绫想了想,秦拂玉虽漂亮却是个挺冷淡的人,季啸派秦拂玉来这里定是看中了她的某些有点,可一个既不会撒娇又不会取悦男人的女人,说白了和她阮棠绫也没有差别。哪怕身手再高人再聪明,又有何用?
“大壮,我觉得,秦拂玉的身上也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阮棠绫低下头说得很轻,那个秘密,一定和季微明有关。
“跟一团乱麻似的。”阮大壮抓了抓头疑惑,“棠绫,你说,咱们是盯着秦拂玉的动作,还是挖秦拂玉的秘密?你说皇帝老子知道么?”
“两者并行。”阮棠绫并不是很确定,“大壮,你去问问老爹,那陆寻风又是个什么人。”
阮大壮答了一声好,便飞檐走壁掠过世子府的上空消失在月色之下。
阮肃正在院子里望风,“哗啦”一下一块瓦片掉下来,阮肃伸手轻轻一接,将瓦片朝着上空一抛,瓦片又安然躺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老大好身手!”阮大壮蹲在房梁上看着下方的阮肃,“小姐问,陆寻风是什么人。”
“棠绫碰到陆寻风了?”阮肃顿时沉下声,“如果只是明面上见的,陆寻风就是个看似普通的书生,可是这世间的人啊,哪一个会和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陆寻风我没交过手,不过去书市淘书的时候倒是听过些风声。”
阮肃顿了顿,继续说道:“一本书几十个铜子,一日三餐自给自足,有一次我在书市见到过他,人倒是没什么,只不过……”
“老大,请说重点!”
阮肃捋了捋胡子,慢悠悠道:“他的扇子。”
阮肃没继续说下去,季啸虽然把大头放在了桃花班,可到底还是有些眼线留着,他能做的最多的事,便是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长叹一口气,唱道:“三更天作三更诗,鹿鸣巷填鹿鸣词,不过是混吃等死……”
……
阮棠绫收到阮大壮来信已是第三天,阮大壮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不能天天跟信鸽似的飞来飞去。
阮棠绫还在思索着阮肃的意思,门外便有人来报,说陆寻风候在季府门口,要给世子夫人送书。
这书来得够快,季微明还在府里,一听便乐了,他们家棠棠要的全图版的大纪野史,他觉得自己也能拿来好好拜读一下。
“请进来。”季微明心中偷乐,恰逢阮棠绫走进来,斜眼瞄了他一下,怒道:“笑什么?”
“我说棠棠啊,家里有那么好的资源可以利用,你为何要去外面花钱请别人呢?”
“什么资源?”阮棠绫狐疑地看着季微明,“季东南西北?”
“这不是还有为夫我么?”季微明得意地一甩头,便看见陆寻风已经站在了门口,摇着他的折扇打量着季微明。
那扇面上狂放不羁地写着四个大字:我最风流!
☆、第12章 深夜谈史
阮棠绫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好久,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寻风:“夫人为何如此愉悦?”
季微明从来不管阮棠绫说什么,但凡在他府里他可以解决的,阮棠绫自有她的自由。
“陆公子几房妻妾几处留情?”
陆寻风答曰:“无。”
“几处红颜落花蝶?”
继续答曰:“无。”
“那风流一词何解?”阮棠绫着实好奇,想来那些个聪明的不会天天说自己聪明,那些个有钱的不会嘴上挂着钱,秦拂玉虽说陆寻风为人风流,可阮棠绫却不觉得。风流非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金钱权至上的地方,想风流得先有社会地位。
陆寻风答曰:“性本风流,奈何良辰好景虚设。”
阮棠绫坐在一边笑道:“那还不如他风流。”手一指季微明,冲着他挑眉以示挑衅。
季微明悠闲地坐在一边,觉得自己应该风流一回给她看看。
谁料陆寻风的扇子一转,赫然换了四个字:所言极是!
阮棠绫和季微明顿时惊呆了!
所言极是这四个字可谓是通用神句,无论和谁说话,只要对方带着点主观意思都可以用这四字表示赞同,而我最风流显然是陆寻风用来表彰自己的。不得不说,隐藏在陆寻风安静外表之下的是一颗轻狂的心。
“咳咳。”季微明轻咳了一声将话题拉了回来,“阁下是来送书的?”
陆寻风的手上有一本厚厚的书,全图版的《深夜谈史》,两天功夫画出一整本,不得不说他是下笔有如神助。
墨迹未干,看得出来是刚画完便送了过来。
阮棠绫便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点,做事不拖沓,出手速度快。
季东上前将画册取了过来,陆寻风前后张望了几眼,似乎在寻找秦拂玉。
季微明翻了几页点了点头:“有劳,季东,带陆公子去领点赏钱。”
陆寻风听到赏钱二字眼前一亮,季微明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等到他们出去了,屋里便只剩他和阮棠绫两人。
书页哗哗地翻响,季微明的手指染上了点墨汁,嗅了嗅,一股清淡的墨香味,季微明抿嘴一笑,继续看画册。
阮棠绫便稍有不满:“季微明,这书是给我的,你还给我!”
季微明抬头看着一脸赌气的阮棠绫,眼眸含笑:“娘子,你的就是我的。”
他一喊娘子,阮棠绫只觉得整个人都酥了一半,不是被迷酥的,而是被炸酥的。个中滋味犹如五香面团,说不出酸甜苦辣。
阮棠绫很是委屈,撅着嘴好似要哭出来:“你一个大纪郡王世子,有必要和我抢一本画册么?”
心道要哭了要哭了眼泪要留下来了,结果季微明拂袖站起在她面前,半俯下身看着她眼眶里怎么都挤不出来的泪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棠棠不哭,一本画册而已,明天我给你亲自画一本!”
“喂!”阮棠绫想扯住季微明,他已经走出了屋门,抱着陆寻风的画册美滋滋地回房了。
阮棠绫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真想问问季啸这要是想抓季微明就快点抓,想杀就快杀,也好还她一个自由身。
她这个名义上的世子妃实际上的免费保镖,当得一点都不愉快。
……
季微明随手翻了翻这本书,季东已经送走了陆寻风。
“世子,这书……”季东想说,这书不是夫人要的么,您看这种全图版的杂史,说不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季微明蹙着眉翻了几页,撕了几页纸下来,起身道:“走,去书房!”
季东看着那本完整的书被季微明撕成了好几份,思索着恐怕一会儿阮棠绫就该生气了。
可季微明为什么要撕书,难道这书有什么秘密?
两人去了书房,季微明翻开陆寻风送来的那本书,季东在一旁研磨。季微明的下笔速度很快,几乎是飞速临摹陆寻风的书,一页一页,直到深夜。
阮棠绫左等右等季微明不把书送回来,关了乔木轩屋子的门,独自抽出一把扇子左右打量。
阮肃说陆寻风的扇子有问题,可她只看见扇子前后的八个大字,若说不正常,那便是扇子的材质!
陆寻风既然落魄到要卖书为生,又怎用得起那般昂贵的黑纸扇?
来历不凡,此刻阮棠绫已经不觉得在书市碰见陆寻风是个偶然,而他突然愿意为阮棠绫画一本杂史也不是为了引起秦拂玉的注意。那么他又是谁?
最近在京城活动的人马,除了季啸手下和阮肃这一班,恐怕还有些鱼目混杂,难怪即使季微明身边高手云集,阮肃还是不放心他的安全。
阮棠绫盯着手上的折扇就好像那是陆寻风手里的那把,想到秦拂玉早先对陆寻风的态度,又觉得她不至于是季啸的人。倘若是秦拂玉的自己人,大抵不会让阮棠绫产生那种两人之间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