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游人往来如织的地面上,不用甘从汝说,众人已经知道此处大抵就是夏县、夏丞兄弟二人的“山头”了,远远地望见秦天佑抱着个小儿随着另一个俊秀男子过来,众人不禁心中一喜——毕竟秦天佑是个好说话的人。
“爹爹。”坐在秦天佑臂膀中的赛姨远远地就冲甘从汝招手,待秦天佑放她下来后,拔腿就向甘从汝的马跑来。
甘从汝忙下了马,迎上去将她抱住,很是得意地抱着女儿给夏尚书看,“岳父,这是赛姨,赛姨快喊祖父。”
“祖父。”赛姨好奇地望着夏尚书。
夏 尚书喉咙了哽了一下,只见赛姨脸庞生得极肖甘从汝,只一双眼睛还有些夏芳菲的模子,这会子四岁多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大红的棉袄、梳着两个朝天辫,怎么瞧 着,除了脸庞都不像是个大家闺秀,“……好孩子。”伸手将赛姨接过抱在怀中,又低声问甘从汝,“你岳母不管事?”以骆氏的性子,哪怕是穷山恶水,都要将赛 姨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甘从汝不解夏尚书为何问这句,忙道:“岳母如今做了‘学政’,管着男男女女两三百人呢。”
夏尚书越发诧异了,又觉到了家中就明白了,于是搂着赛姨问她:“恭郎做什么呢?”
“哄娘玩呢。”
“……那你娘呢?”
赛姨睁大眼睛道:“自然是被恭郎哄着玩呢。”
“咳,这是夏丞。”秦天佑见夏尚书只顾着逗赛姨说话,赶紧领着项二郎上去。
项二郎含笑见过夏尚书,又将其他人等一一见过。
众官员心道这人不是霁王吗?觉得像,又不敢说出来,一路随着夏尚书、甘从汝等向前去,待进了一所挂着“霁王府”牌子的大宅,个个脸色煞白,心道这霁王还当真是不遮不掩。
秦天佑、项二郎带着其他人等去说话,甘从汝立时领着夏尚书去见夏芳菲、骆氏。
夏芳菲抱着恭郎早在院门前等着,见了夏尚书,笑道:“父亲一路辛苦了。”
夏尚书也抱不动赛姨了,忙将她放下,又去看恭郎,见这恭郎两眼水汪汪地看他,忙道:“可怜见的,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哪里是受了委屈,打了四娘的淳哥儿后抢着先哭了一嗓子,吓得人家淳哥儿都不敢哭出来。”夏芳菲作势拿着手在恭郎屁股上一拍。
甘从汝不赞同道:“他们家孩子就是有些娇气。”从夏芳菲手上接过恭郎,又见赛姨闹着叫他抱,只得两个都抱在怀中。
夏尚书见他们夫妇和睦的很,心下甚慰,远远地望见骆氏慢悠悠地过来了,便也静静地等她。
骆 氏心知夏尚书今日过来,可她以为输人不输仗,这么些日子夏尚书不叫人来接她,叫她的脸面没地放;如今夏尚书来了,自己必要做出并不急着回去的模样,以免叫 夏尚书看轻,于是走近了,便笑盈盈地指着身后绣嬷嬷捧着的书本子道:“今儿个考校学生们的功课,来迟一步,老爷莫怪。”
夏尚书笑道:“你能在这边自得其乐,我也放心了。”接过恭郎,一径地向内去。
骆氏一噎,须臾又想自己原本就巴不得留在这边呢。
也随着向房里去,瞧见一桌子宴席已经摆下了,就去伺候夏尚书洗手洗脸。
夏尚书心知骆氏此人对家中一干庶出子女的亲事漠不关心,也不费心告诉她家中情况,洗手洗脸后坐下,又见甘从汝换了衣裳也在方桌边坐下,就道:“我瞧着你们这边也不很穷。”
“这是有路了才好一些,昔日没有路,这边的姑娘们连双鞋子都没有呢。赛姨,给你祖父倒酒。”甘从汝大刀阔斧地坐着,指使赛姨办事。
赛姨清脆地答应一声,立时提着酒壶给夏尚书斟酒。
骆氏在一边揽着恭郎陪坐,夏芳菲坐在挨着里间门的椅子上嗑瓜子,因看夏尚书蹙眉,就问:“父亲是想着修路的事?”
“我是在想着修了路,你们怎么着?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修了路,你们就惨了。”夏尚书抿着酒水,至今还没抱上孙子,如今被赛姨、恭郎围着,心中越发担忧。
夏芳菲嗑着瓜子道:“我们的船去南洋那边试水去了。”
夏尚书咳嗽一声,忙放下酒杯,“你们想去那边?”
甘从汝拿着手指沾了酒水在桌子上一划拉,“岭南道极南的地方有个琼州,与这边隔着一方水,实在不行,就去那边住着。”
“那 里越发住不得人了。”夏尚书连连摆手,低声道:“皇子都生下三个了,皇上还不曾亲政,据我说,皇上这辈子想亲政也难了。只是咱们做臣子的,万万不可学了那 些轻狂的人在太后、皇上、皇子身上押宝,还是只管着尽忠吧。”沉吟再三,又道:“那琼州岛上药材繁多,借口替太后、皇上寻访珍稀药材,派了了过去安营扎 寨,却也不失是良策。只可惜,赛姨、恭郎两个,比不得旁人家的孩子那么养尊处优了。”
骆氏笑道:“老爷又说这个,贵人贵在风骨,又不是贵在穿着打扮上。况且你看赛姨何曾缺过什么东西?”她也瞧不上夏芳菲养女儿的散漫态度,但更容不得夏刺史才来了没多大会子,就在这边挑三拣四。
夏刺史一怔,又看赛姨指挥着还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人话的恭郎给他敬酒,笑了一笑,也不再提这话。
正说话间,秦天佑、项二郎便过来了,夏芳菲叫人添置了酒杯、碗筷,就与骆氏领着赛姨、恭郎去里间坐着玩笑。
夏刺史听着秦天佑、项二郎都想去琼州,便与他们商议了一通如何不着痕迹地悄悄迁去岭南道最南的岛上,到了天蒙蒙黑,才去见随着他来的一干属下。
“尚书大人怎不早说那夏丞就是霁王殿下?”属下们将夏刺史团团围住,都唯恐被霁王连累了——谁不知道那霁王是被流放过来的,如今他那般嚣张自在,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能放心?
夏 刺史冷笑道:“太后岂会不知道此事?太后给夏县、夏丞兄弟的赏赐就有一堆了,她老人家会比不得你们消息灵通?”到底心知这些随着他来的人,都是上头没人消 息不同才会打发来岭南,心里也可怜众人一路跋山涉水过来,又安抚道:“太后如今要修路,乃是因终于明白这地面上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至于夏家兄弟,你们只装 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就是。修好了路,咱们只管领赏,旁的事一概不管。”
众人都知道甘从汝之妻就是夏刺史之女,不敢当着夏刺史的面再叽叽咕咕,又见在长安时候只见过不曾尝过的佳果在此地应有尽有,便一边暗暗疏远霁王府众人,一边敞开了吃本地的佳肴。
略歇了两月,甘从汝便熟门熟路地领着夏刺史一群人拿着图纸去看山路,一路上有夏县的名头震着,也没几个不要命的敢主动来招惹,甚至有几个山头,昔日因隔着千山万水不能见到夏县面的,此时见夏县自己送上门来,便收拾了包袱主动投诚。
夏刺史也略有些年纪,不习惯这边的水土,病了一场,待病好后,见甘从汝已经带着他的人,将早先探过的山路又核查一番,甚至将草图送上,连连感慨道:“亏得寻了你这么个女婿,不然来这么一遭,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甘从汝无父无母,见夏刺史这样称赞他,心里也觉熨帖,又领着人抬着轿子,将夏刺史一群人送出了五岭之南。
夏刺史再回长安时,又到了一年五月,将所测山势地形整理成册呈给萧太后。
萧太后望见册子久久不言语,夏刺史原当萧太后见了册子就会立时发话令人修路,此时不见她有动静,心里纳罕得很,待回到家中,稍事休息后,便换了一身便服,悄悄地向秦太傅家去。
秦太傅问得秦天佑尚未娶妻,心里暗骂他不孝,须臾又知道秦天佑为的是什么缘故,于是有意叫人传话给骆得意,“告诉骆大郎,叫他再随船去南边送货,就叫他告诉那边人,就说,萧玉娘已经入了后宫,做了妃嫔了。”
夏刺史心知秦太傅的良苦用心,拱手郑重求教道:“下臣离开长安时,太后还是恨不得立时修路模样,怎地如今又闭口不提了呢?我见她看岭南地势图的时候,也是面无喜色,反复对此事漠不关心模样。”
秦太傅连连摇头,指着大明宫方向道:“太后想要登基了。”
“怎会这样?”夏刺史吓得咬到了舌头,垂帘听政二十几年已经不该,怎地又要登基了?那皇上禅位后,又该何去何从?
“她 要登基了,若修路,一则大兴徭役,有损英名;二则兵中士卒去了岭南大半,若天下叛军涌出,她便没了兵力压制;三则,国库丰盈,她登基时才好看,若是国库空 了,旁人攻讦起来,她如何应对?”秦太傅摇头顿足,也觉萧太后要登基,实在是不伦不类,“太后要登基的唯一好处,大抵就是要大赦天下,如此,二郎、五郎的 罪名也就没了。”
夏刺史自嘲地道:“下臣跋山涉水,一路险象丛生,险些将这条贱命丢在了岭南,如今,竟然是……”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盘腿坐在秦太傅面前,摇头叹息了半日,忙又问:“既然太傅已经知道了,可有法子拦住太后?”
相似小说推荐
-
变身皇太女 [封推] (柳暗花溟) 起点大封推VIP2015-01-21完结古代贵族学园的生活,太子 党、权贵后代、皇亲国戚……国子监,培养的...
-
后宅那些事儿 番外完结 (张鼎鼎) 晋江金榜VIP2015-01-28完结 16.12.4更新番外完结作为庶女的安姐,本来只想吃好喝好生活好,哪知道却被逗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