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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为夫纲 (萌吧啦)


  “四娘……”
  “皇帝,”太后看不过皇帝太过没有正形,出声警告一声,当下道:“灵王,倘若先帝在,也容不得慕青这般胡闹。本朝立朝尚不足百年,先帝主张休养生息,哀家少不得夫唱妇随。纵了那些巫师神婆几十年,叫他们为敛财,将王子皇孙、黎民百姓都带坏了,如今该约束约束他们了。”
  “太后圣明。”秦少卿带领三司躬身道。
  夏芳菲、廖四娘,这两个派不上用场的证人,也紧跟着叩拜。
“还请太后看在臣弟年老的份上,法外容情。”灵王疑心这是早先自己不支持先帝立太后为后留下的旧仇,才叫自己的女婿、女儿一一遇难。
  “除去项慕青县主封号,贬为庶民,收回食邑、县主府,圈禁于灵王府。灵王教女无方,令项慕青酿下此等祸事,罚俸三年。秦天佑率领大理寺,一个月内,将慕青县主震魇敏郡王所用神婆、符咒、香料、蛊虫、毒蛇从长安城里清出去!谁人再敢做这等阴损之事,依前朝律例处置。”太后终于露出了众人意料之中的威严,在她的气势下,一旁托着脸发呆的皇帝越发像个纨绔子弟。
  “太后……”慕青县主失声叫道。
  “臣领旨。”灵王再一次深刻地明白,如今,是萧家的天下,不是他们项家的天下了,莫说是前朝律例,太后要作践他们,就是依据盘古开天时的律例,也无人敢说个不字。
慕青县主满腔委屈,昔日若不是康平公主说项,她也不会瞧上甘从汝;她瞧不上甘从汝,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默默地流着泪,当下也不再喊冤屈,只觉得自己一直被康平公主、甘从汝一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事已至此,当下将手指指向夏芳菲、廖四娘,决心将这两个出头指证她的人一同拉进泥潭里,“太后,慕青谢恩。只是,这两个从犯若不受罚,慕青心中不服。”
  萧太后暗中瞥一眼皇帝指间的文书。
  皇帝漫不经心地换了一只手,将文书当做扇子一般在面前轻扇。
  萧太后无奈,当即问:“皇帝,你以为呢?”
  “既然是从犯,当然要罚。来人,送上剪刀、黄纸、笔墨纸砚,据闻她们二人拍了敏郡王的小人,如今,就叫敏郡王拍回来。”皇帝发话后,“大堂”上却无人动弹。
“圣上,此举,未免太过儿戏了吧?”主审之一的刑部尚书头回子开口了。
  “原来是儿戏,多谢尚书提醒,朕还一直纳闷为何没人动弹呢。”
  萧太后眸子中讳莫如深,对梁内监一颔首。
  梁内监立时道:“来人,传上剪刀、黄纸、笔墨纸砚。廖四娘、夏七娘,你们二人速速剪下自己的小人,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梁内监一句话后,立时有人利落地出门,须臾就将两副文房四宝并剪刀、黄纸拿来。
  “不公平……”慕青县主失神地喃喃道。
夏芳菲头会子有了真正融入长安城荒唐中的错觉,一旦融入,竟觉得这荒唐的感觉十分不错——至少比当真摆上杀威棒的公堂好多了。折了折黄纸,握着剪刀,用心地剪了起来,待剪出一个梳着飞仙髻、穿着飘逸长裙的女子后,便又研磨润笔,用小楷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廖四娘略迟一些也剪出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等等,五郎,四娘的小人,可否留给朕来拍?”珠帘后的皇帝道。
  夏芳菲隐隐觉得廖四娘对皇帝而言,有些不同,甚至此时萧玉娘也在,皇帝却对她视而不见,只缠着廖四娘一人。
  “陛下若不介意,可将夏七娘的一起拍了。”甘从汝蹙着眉头,暗嘲夏芳菲沽名钓誉,竟然将自己的纸人剪得那般飘逸出尘。
“皇帝,在臣子面前做那村妇举动,实在有损皇家威严。”萧太后冷声道。
  “那朕就将四娘的小人带回宫里去拍。”珠帘后响起窸窣的声响,须臾珠帘被人拂开,皇帝从珠帘后走出,脚步一顿,将指间文书丢回座椅上,行至廖四娘跟前停下,俯身捡起廖四娘所裁纸人,见廖四娘与夏芳菲恭敬地匍匐在地,当下将纸人纳入怀中,丢下一句:“朕去寻三姐、六姐。”说罢,瞥了眼廖四娘的头顶,便信步向外去。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夏芳菲嗅到龙涎香的气息渐渐散了,才望着廖四娘的侧脸,不禁想,廖四娘进宫行骗还能全身而退,莫非是因为那位纨绔皇帝的缘故?亏得早先自己腹诽过他,如今瞧着,这皇帝心肠也不坏。可惜她好不容易面圣一回,却没看清皇帝形容,不然回家也能跟一直巴望她进宫侍奉天子的骆氏炫耀一二。
  皇帝将廖四娘的纸人带走了,三司中人悉数明白对廖四娘要客气一些。
“敏郡王,您是不是也要带回府里拍?”梁内监试探地问。
  “太后命令禁止巫蛊,甘某怎会明知故犯!如今就拍。”
  怎会有这般睚眦必报的人?夏芳菲愕然了,换做是旁人,一准不屑做这事。
  甘从汝再次从藤椅中挣扎着起身,抬起脚,令人将他脚上的靴子脱下,艰难地盘腿坐在毡毯上,为恐吓夏芳菲,便坐得离她近了一些。提着靴子才要拍下,就望见那纸人上写着一行簪花小楷,字字婉然若树、穆若清风,提着靴子的手一顿,当下不忍心拍下去。
  “五郎,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萧玉娘只当甘从汝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甘从汝应了一声,当下伸手将纸人翻向另一面,望见另一面也是一行流畅瘦洁的簪花小楷,紧紧地攥着靴筒,暗骂夏芳菲刁钻奸猾。
鲜少有人还记得,撇去太后外甥这一层身份后,甘从汝还是有名的书法大家、开国良将之后。莫看他此时放浪形骸、无法无天,自幼所受家教,却是全长安城数一数二严苛的。寻常人家尚且知道不可随意毁损写着字的字纸,更何况是他。
  此时面前摆着的黄纸小人,因那两行娟秀小字,俨然成了一幅雅意盎然的字帖。
  三司并太后,甚至萧玉娘、秦少卿等人看惯了甘从汝多年来的任性放肆、目无王法,压根想不到他这与市井泼皮一样多年不曾写过字的人也会珍爱字纸,此时看甘从汝满面不忍地握着靴子对面前的娇俏黄纸小人无从下手,不禁想:莫非,今上对廖四娘情有独钟,敏郡王对那夏七娘,也是怜惜不已?
“五郎,不拍就罢了。”萧玉娘伤势尚未痊愈,扶着额头,只觉得夏芳菲虽瘦削了一些,但双目清亮甚是惹人怜爱,甘从汝一时动心也不为过。
  “殿下,不拍也无妨,怜香惜玉,乃是人之常情。”刑部尚书道。
  “殿下心胸宽广,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此时放夏七娘一马也无妨。”秦少卿咳嗽一声,虽夏刺史的状纸太过出人意料,但夏芳菲懂得舍生取义也懂得自力更生,颇有些惹人怜爱的地方,甘从汝情难自禁,也在情理之中。
  慕青县主沉着脸,紧紧地盯着甘从汝手上的靴子。
夏芳菲听见怜香惜玉、心胸宽广等话,不禁连连冷笑,茫然地转头看着甘从汝,见他满脸为难,很是摸不着头脑,须臾见他将纸人翻来翻去,因着十几年的家教,登时想起自己为等手脚慢一些的廖四娘便在纸人两面上写了字,又想那狗不拍小人,这事就敷衍不过去。于是又拿着黄纸草草剪了一剪,潦草地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掷到甘从汝面前,掷过之后,又懊悔不已,心想这狗哪里像是夏刺史那样爱惜字纸的人,自己这回又枉做小人了。
黄纸挺括得很,落地后铺展出一个勉强看出人形的模子,一行潦草得几乎不可称之为字的鬼画符躺在上面。
  甘从汝一怔之后,心中的不忍一扫而空,当即握着靴子泄愤般对着鬼画符重重地拍了下去,心中痛骂萧玉娘、秦天佑有眼无珠,枉与他志同道合多年,却把他当成了真正的酒囊饭袋、酒色之徒,一个个还不如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更像他的,知己……
知己?甘从汝倒抽一口气,心漏跳一下,手上的靴子当即飞了出去。


☆、自扒祖坟
  果然,又倒霉了……
  夏芳菲脸色阴沉地将砸在她肩头后落在身边的靴子丢回去,面沉如水地恭敬跪着。
  “夏七娘……”甘从汝稍稍有些慌乱,胸腔中的炽热迟迟不散,谁能料到夏芳菲那么倒霉,明明不是离得最近的一个,都能被靴子打个正着,慌乱之后,傲然地赤着一只脚起身道:“启奏太后,从汝打过了。”
萧太后轻叹一声,心道五郎果然喜怒无常了些,才对人家面露不忍,转脸就用靴子打人家,“既然打过了,就放她们回去吧,令人送关押的女子们回家,勒令她们家人好生管教她们,若再有这等乌烟瘴气的集会,哀家绝不心慈手软。”
  “太后仁德,民女感激不尽。”夏芳菲、廖四娘齐声道。
  因跪坐得久了,二人腿脚发麻,站起来后,又跌坐下去,只能先揉捏着腿脚,慢慢起身。
  夏芳菲揉着腿,先将第二张纸人捡起,又匍匐着身子去够自己剪下的第一张纸人,手指按上去,就见一只大脚从天而降用力地踩了上来,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目中无人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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