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时候,我还躺在被窝里。
十香软筋散不止是对付习武之人,对普通人的效果也不差。虽然只是浑身无力而已。即不疼也不痒,可像摊泥一样也很难受啊。就连胃,也懒得蠕动似的,吃不下什么东西,两天来迅速消瘦。
我想起公羊潇洒说每逢佳节胖三斤,不禁叹气:又要被他嘲笑了。而明白自己的心意,正视自己的心意以后,虽然仍然决定保持暗恋的状态,然后用很多年的时间。渐渐淡化这段不理智的感情,却开始在心里明目张胆的想念他。
可是又见不到他。于是我们之间的回忆就统统被从记忆深处翻捡出来,细细整理。认真回味。尤其是近一年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一个爆炸点,突然间有很多冲突。
“纷纷,你怎么样?”人还没到,小武的大嗓门就响起。
绿珠正在喂我水,红拂连忙迎出去,好拖延一下时间。我散着头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重一重的被子。若非是上好的蚕丝,轻薄如羽,却温暖如春,这么些被子,压也压死我。可这样一来,我就无需装扮男相,他们除非掀被子,否则看不出来。
“我没事,就是没力气。”我声如蚊蚋的说。
阿邦和小武进来,快步走到我的床边。
阿邦皱着眉,就要拉我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我连忙缩回来。
“你躲什么啊。”阿邦纳闷,“我才学了医术,给你诊诊脉。”
我心里惊吓,想着幸好我躲了。要知道,诊脉是能诊出男女来的!嘴里却说,“温太医看过了,真的没什么事。”
“嗯,虽然又瘦了些,气色也没太差嘛。”小武抱胸站着,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火大的抓抓头,“那曹远芳是什么意思?不管谁问你的病况,她都一言不发,就拿一对哭红的眼睛瞪着别人,兔子似的!”
“是啊,她那样很吓人,就好像你不久于人世。”阿邦证明。
“呸呸呸!文公子童言无忌,过路神灵,保佑保佑。”绿珠在一边双手合十,还硬逼着阿邦虚吐口水于地,然后在上面跺了三脚。
我则哭笑不得,没想到没什么心机的曹远芳能想出这招来,对我简直无比真心。反正她撒谎容易被揭穿,干脆什么也不说,摆摆样子,倒让人拿不准主意,越想越怀疑了。
其实,这也就糊弄一下底层的人,真正天天上朝的高官大员,见我父皇这么淡定,肯定知道我没有大碍。只是曹远芳说得对,关心则乱。小武不提,阿邦可是小狐狸一样的人物,他能判断不出我的情况吗?可他仍然很担心,第一时间就跑来看我。可见他是太紧张我,容不得半点不确定性。
那么,公羊潇洒呢?
“外面传得很凶吗?说我快死了?”我问。
这回轮到红拂呸呸呸了,还凶我,“大年下的,太子也不忌讳!”鉴于我没力气吐口水,红拂还上前,轻轻拍了三下我的嘴,算是打脸,这才做罢。
这两位,也是关心则乱的。其实她们连曹远芳给我下药都知道,却仍然不允许不吉利的话在东宫玲珑阁内流传。这是排除我身边的一切危险,包括老天的意外那份。
………………………………
………………………………
…………66有话要说………
祝大家周末快乐。
谢谢。
☆、第一零四章 联姻
那么,公羊潇洒呢?
我连着在心中问了两遍,然后听小武对我说,“全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个曹远芳我简直说不出什么了,跟怨妇一样,恨不得在脑门上写:我是寡妇。”说完,不等红拂和绿珠开腔,就自己呸了几声,然后剁脚,一道仪式做得非常完整。
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公羊潇洒就不可能没有风闻。他能为人所不能,何况是这种大路消息呢?只是他为什么没来看我?是觉得没必要,还是不担心?
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疼,加上真的没什么力气,就显得蔫蔫的。阿邦和小武看我没有大事,但确实没精神,坐了会儿就离开了。不过阿邦到底还是拉了红拂打听了半天,确保我真的没事才走。
阿邦太聪明,红拂被问得几乎招架不住。绿珠还告诉我,小武临走时嘀嘀咕咕的,说我安静躲在床上的时候,模样真像一个女孩,那样娇弱秀气,把我听得又出一身冷汗。
不知是不是药效随着冷汗散发了,除夕这天,我感觉身上轻省了很多。中午时虽然没有陪伴父皇和群臣大宴,晚上却没耽误一家三口团娶。
其实过年过节最累了,反倒不如平时,生活作息规律,做事按部就班。除夕要守岁,但我到底“大病初愈”,才亥时初(晚上九点)就打发我去睡觉。我哪儿睡得着,好不容易迷登了片刻,又被子时的鞭炮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因为,初一早上大朝,我要陪父皇上殿。我要用事实告诉对我不怀好意的人:小爷虽然从小就身子孱弱。但民间有云,破罐熬好罐,等你们都死了。本太子还要苟延残喘。
而且……而且,公羊潇洒是受封王世子。是有爵位的人,他也会上朝。我重病的消息传出去好多天,他却完全没反应,我真的被伤了心。就算是从前,他做做样子,至少也会写封慰问信的。虽然,每一封信都让我随手扔到茅厕里。
但我看不看是风度问题,他写不写就是态度问题了。
被红拂绿珠收拾的周身利落。我陪伴父皇参加只有每年初一才进行的大朝。母后则在后宫里头,接见有品级贵妇的参拜。往年我最不爱做这事,麻烦枯燥得很,今年却有些期待,因为会见到他吧。
我穿着太子冕服,外头披着华丽的白狐裘披风,虽然衬得面颊更加清瘦,好歹看着还挺威风的。快上殿时,我还偷偷掐了两把脸,让我看起来气色红润。眼睛明亮。
我知道好多朝臣在偷瞄我,但我脊背挺得笔直,毫无病态。让他们几家欢喜几家愁去。我还看到了顾荒城和曹明朗,至少他们很高兴我无大碍。顾荒城甚至眼含笑意,让我感觉温暖。
然后,我开始下意识地寻找着一字并肩王所在的地方,因为身处在陛阶之上,被殿内通明的灯火映照着,我的目光显得迷离而有穿越感,无聚集,也无人会发现我在看谁、看什么。
一字并肩王爵位最高。自然站在最前排。他的儿子被内定为影太子,也是大燕惟一的亲王世子。自然就站在他身侧。
于是,我看到他。
在大殿的正大光明之下。在高高的拱顶和巨大的蟠龙柱之间,在群臣之中,我看到了他。
我吃了一惊。
他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略略躬着身。可是我看得到,他瘦了不少,宽阔的肩膀两侧,甚至顶出了两块尖尖的骨头。他的朝服,还是原来的,但穿在身上明显不合身了,巴掌宽的玉带拢着他的腰身,真的细弱了不少。
从来,他身材是很好的。虽然瘦长,但结实有力,优雅之下,蕴含着力量。可现在……
难道他也生病了吗?
可惜,阿邦和小武虽然是我的铁杆,却还远不够资格上朝。但想来,他们会在玲珑阁等着我,待会儿我会叫他们动用我们的力量调查一番。
做了决定,我的心倒安定下来。这时候,我却见到公羊潇洒猛地抬头。他的目光准确的落在我身上,在那样璀璨的灯火下,在排行三列的文臣、武将、勋贵之中,他的形象在我眼前似乎被无尽放大,直到占据我全部的视线和心神。整个天地似乎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
自从放寒假进宫,我们就再没见过了。此时他的眼神好奇怪,从没有这样深邃黝黑,有如无尽的深海,充斥着冰冷和愤怒。奇异的是,这泥潭一样令人无法拔足的绝望之中,又似乎执着的燃烧着什么。那样炽热,那样坚决,仿若天火,要烧毁所有阴霾。
我被那冷热交织的感觉冲撞得心口发疼,脑筋瞬间清醒了点,周遭的世界也恢复正常,正好听到一字并肩王,公羊潇洒他老爹,我老爹的死对头的话,“犬子年纪不小了,到底耽误不得。魏国长公主仰慕我大燕物宝风华,微服来游历学习,与犬子相识,两情相悦。因此愿意下嫁于犬子,永结两国友好邦交。所以,臣请皇上金口赐婚。”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有点时空混乱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公羊潇洒定亲?!所以公羊明要求我父皇赐婚?!
我茫然看向四周,见朝臣也都被惊到,三三两两的凑作堆儿议论着。从表情上看,大多持赞成的态度,一字并肩王公羊明更是喜气洋洋。
想来也是,燕、魏、齐三国鼎立,我大燕最为富饶,吏治民风最是先进文明。大齐武力最强,步兵和骑兵都很凶悍。而魏国地处西南,周姓为皇,虽是最弱小的,但奇兽异药最多,易守难攻,在国力上并不弱。如果为敌,对其他两国也是很大威胁。
联姻,素来是两国交好的象征。但我们三国之间很奇怪,一直没有把此事提上日程,一来是没有适龄的皇子皇女,二来是有些彼此戒备,而且目前谁也没有野心和绝对实力做大。但若魏国主动联姻大燕,大燕的西南就相对安稳了。力量变化之下,大齐会变得势弱,就会收起一切有的没的心思。大燕从来不是好战之国,何况地处最为丰饶之地,没有战争的迫切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