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是从一个叫英吉利的国家运来的,据说那个国家从上到下都爱马,这样的马就算在他们国家也不多见。”朱抵慢悠悠的说,廖宗旭更纠结了。
英吉利他隐隐的有点印象,不知道在哪儿,但知道很远。万里迢迢运来一匹马,珍贵程度可想而知了,再想要第二匹,一定千难万难。
“属下也不想别的,就是最近练兵有些心得,想让大人看看。”
廖宗旭看了他一眼:“一会儿你到账上去支五百两。”
朱抵一怔,廖宗旭又道:“明天本督使会去大营巡视。”
朱抵大喜,对着廖宗旭用力的抱了下拳。
廖宗旭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多好的将才啊,可惜了。他决定明天就去兵营里转转,给朱抵一个交代就算了。他是来当官的来打仗的不是来惹事的,至于这匹马他以后也会有别的补偿,比如多给朱抵发一些军饷,他不是要人吗,他也可以多给他一些人。等回来找到机会,他也可以给他加些军功,让他恢复成千户。
廖宗旭这么想着,但当他第二天看到朱抵的部队后,他震惊了。他已经想到朱抵孜孜不倦的让他来看必是因为自己的兵练的不错,但他没有想到会练的这么好!
每一个兵都有武器,都穿着铠甲;每一个兵都站的挺拔,精神饱满;小小的百人部队,却整齐划一,如臂指使!朱抵完全是在以练私兵的架势在练这些士兵,私兵有时还会因种种原因勇猛有余纪律不足,而这些士兵却令行禁止。
廖宗旭被感动了,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兵,但有几个军官会砸下这样的精力、财力去练一支随时有可能被调走的队伍?他的目光转向朱抵,后者立刻单腿跪地抱拳:“请大人检阅!”
他后面的部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请大人检阅!”
廖宗旭缓缓的点了下头。朱抵站起身大吼:“左!”
他的部队齐刷刷的转过了身,每个人都是先动左腿,再转身再合拢。
“行礼!”
所有人伸出左臂,目光右移。
“齐步——走!”
每一个士兵都迈出了右腿,他们踢着一样的高度,迈着同样的步伐,列成一个方阵从廖宗旭面前走过,待走到校场尽头的时候,他们又齐刷刷的左转,然后继续前进。
这个校场是修过的,并不是一片平地。有高坡有凹地,还有泥塘,但不管面对怎样的地形这支队伍都没有丝毫的停留丝毫的变化。廖宗旭看到头排的一个士兵倒在泥塘里,他立刻爬了下来,后面的士兵则跨前一步顶了上去,这一对的士兵全部从他的身上踩过,待最后一名过去后,他站起身,排在队伍后面继续前行,此时他全身已是一片乌黑,可不管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受丝毫影响。
廖宗旭眯起了眼,对于朱抵的练兵方法他并不奇怪,因为这是太、祖留下的,据说当初太祖就是靠着这样如臂指使的队伍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但太、祖过后,这样的军队就越来越少,京城的御林军也许还能做到,可在地方上却再也难见了。因为这不仅要求将领在下面的队伍上下足功夫,还要求他对这支队伍有极强的掌控力。
这样的队伍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而在这一天天的练习中只有枯燥、乏味、辛苦。如果所有的士兵都如此也就罢了,但当其他士兵都不这样,唯独自己如此的时候又代表着什么?
信任!
廖宗旭很清楚,这代表着下面的士兵对自己的长官非常相信,相信他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方块阵还在走着,廖宗旭已经动摇了,他还是不想惹麻烦,可是,他真要把这样的队伍一直藏着吗?或者,把这支队伍换一个百户?一时间廖宗旭很有些纠结。
他并不怕朱抵找他麻烦,作为大同的都指挥使,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真正的实权人物,就算朱抵将来成了郡王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但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知道朱抵这么辛苦练兵是为了什么,也知道朱抵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想上战场。
“这样的队伍,只要没有大战,应该是没什么的吧?”他在心中想着,虽然一直和蒙古有些小摩擦,但近期还算平稳,“让他见见血,也许他自己就不想了。”
这一点,廖宗旭自己也不是很相信,不过他的内心已经开始考虑朱抵上前线的可能性了。而之后朱抵又给了他一个理由:“圣上让末将戴罪立功,此训,末将一直未敢稍忘,愿以此身尽报皇恩!”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其实意思就是,皇帝陛下让我戴罪立功呢,只在这大同府内,我立什么功啊,而不能立功我就是有违圣训啊。这话有些牵强,不过廖宗旭也找到了万一有个什么事推脱的理由。
好吧,就这么办吧,真有麻烦了,那就是陛下的旨意。
于是,在朱抵来到大同两年又七个月后,他终于有机会带着自己的兵走向战场了。当然,他没有这么说走就走,在走之前,他也把查得兄弟带来的货卖的一干二净。大同的大小将领们也许没钱练兵,但买些奢侈品还是可以的,特别查得兄弟带来的还是正宗来自海外的时鲜物,一经推出就广受追捧。
除了他们,还有一些蒙古兄弟也愿意砸下重金。
是的,蒙古人。虽然大明不时的要和蒙古打上一仗,但不妨碍他们做生意。比如蒙古却锅碗瓢勺,大明却缺牛马,这完全可以互市。当朝太、祖就说过这样的话:“战争是战争,生意是生意。”
当然,此话在后来很受诟病,还有很多人认为这并不是太、祖大人说的,但在大同,却形成了这样的景象。查得兄弟带来的东西不出三天就卖个干净,直把兄弟俩乐的笑没了眼,见了谁都是呵呵呵,再没有初来时的忐忑不安了。
朱抵要离开了,查得兄弟也要走了,他们急着回江宁运一批货再带回来,虽然这一路辛苦,走的还是大明腹地,可得到的利润就连爱德华也没有怨言。
大同特产是不少,什么小明绿豆,广灵小米,可特别值钱却不多。朱抵现在手中有了钱,就觉得光给安姐捎这些有些不够了,想来想去,他让查得兄弟捎回去了两匹画眉驴,给安姐捎回去的信中说,这驴除了能干外,还寿命长,也算是个有彩头的东西。安姐看着那两头驴,哭笑不得,在现代她见过很多吉祥物,什么鸭子青蛙都能出现,可驴……
围着那两头驴转了两圈,安姐只有让人把驴牵到马棚里,先这么养着,哪一天家里的马不够了,也可以坐驴车。这事让高老太太知道了,却落了个话柄:“说什么未来郡王,就送了两头驴,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这话在有心人的努力下传到了安姐的耳里,她只是一笑。最近高家有些不太平,这不太平一来自高老爷,过去高老爷虽然也会出去喝个花酒,听个戏曲,大半日子还是在家中的。但这段时间他却天天公务繁忙,江宁最近平定安稳,除了倭寇,也没听说还有别的什么麻烦,而倭寇又不在江宁,他这么忙碌,就显得有些异常了。于是从上到下,就猜他在外面是不是另有安置。
对于这个猜想,杨氏是不在乎的。这些年她的心早从热的磨成了凉的,现在完全就是冷的。如果说还有什么念想,那一是安姐过的舒服;二来就是再得一个孩子,这倒不是对高老爷还有什么感情,或者想生个儿子从高家得到什么产业,不,前者她是根本就没有再想,后者她也没有再思忖。
她就是想要一个孩子。
没有高老爷她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但她身体还没调理好,也就不在乎高老爷是在哪儿了。
另一个不安稳因素则是绿儿了,本来她还算一个老实丫头。有了身孕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高老爷又给她拨了丫头妈子后,她也觉得自己不同以往了。
她是江宁本地的,并不太清楚吴氏的事,可杨氏的例子就在眼前。成了姨娘有了自己的院子,生个哥儿那是自不用说了,就算生个姑娘,若是能同安姐似的结一门亲也是无限风光,无比荣耀。所以她现在天天盼着提姨娘,本来若只是她一个,也就是想想,最多找高老爷撒撒娇,可现在有金氏怂恿着,她也开始了折腾。
今天肚子疼,明天头疼,倒也不大闹,但每天都是可怜兮兮的。现在杨氏管家,这事本该她来管的,不过她早就推的一干二净,最后还是跑到高老爷那里。
一次两次,高老爷本就为公务烦心,绿儿这么闹腾令他更是头疼,同时对金氏的恼恨也就更大了。但金氏是弟妹,他也不好教训,只有找绿儿:“你既有了身孕就好好养胎,别的一概不要理会。我总不会亏了你!”
绿儿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金氏并不是一心为她着想,可她说的,又何尝不是真的?
第64章
说起来,江宁知州是个肥差。高老爷本来一心入内阁,对来地方上还有些抵触,但来到这里就尝到甜头了,他也不用贪赃枉法,也不用搜刮民生,只要别人怎么做,他跟着草规萧随就足足的了。
平时的庶务,自有师爷官吏处理。真有闹到他这里的,只要不是背后另有蹊跷,他就尽量凭良心处理,而就算一方来头比较大,他不是太好处理,也会尽量给另一方争取些补偿。这么两年下来,隐隐的也得了个晴天的称号,他装作不在意,心中却是极得意的,这官也就越发做出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