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骁勇善战、马革裹尸的名将之妹,一个是赤胆忠心、劫后余生的御前侍卫,简直就是旷世姻缘、人间佳话。沈贵妃的心蠢蠢欲动,如果自己的侄儿能娶了这位柴小姐,那赵青池的地位,朝中已无人能撼动。
只是……有些事,不能自己亲自出马。
柴倩回京的第四天,掌管后宫的沈贵妃命管事太监嬷嬷们送来了赏赐,无外乎绫罗绸缎、珍珠玉石、钗环裙带之类的,接下来的几天,后宫各娘娘妃子主子们的赏赐像鹅毛大雪一样蜂拥而至,让一向觉得自己低调行事的柴倩很是震惊。
“卧槽……土豪啊土豪,这八宝琉璃簪上面的珍珠,个个有龙眼那么大,戴在头上肯定会得颈椎病的。”
“我日,这这这……能叫手镯?这明明就是手铐好不好,纯24K金手铐,比卡地亚还卡地亚!”
红袖捧着这些奇珍异宝,张开贪婪的血盆大口。
柴倩看都没看一眼,在榻上翻了一个身,一脸无所谓:“喜欢什么,赏给你做嫁妆,青染,你也挑一挑,别都便宜了她。”
红袖一把抓起几颗宝石,放在怀里,一脸“你别跟我抢”的小样。
青染压根就没有理她,执笔蘸着墨汁,将礼物一样一样的登记归档,表情淡然:“我什么都不要,宁妃送的那一匣子南海珍珠留下来,珍珠粉美白效果最好,我还赶着年底之前,让小姐可以出去见人呢。”
柴倩一脸不满:“我哪里不可以见人?”
红袖更是一脸不忿:“搞毛,用这么大的珍珠磨珍珠粉,珍珠会哭的有没有?”
“我看珍珠不会哭,是你会哭吧!”青染故意臭她一句,从她怀里掏了两颗红红绿绿的宝石出来道:“快别玩了,这些东西都要还回去呢,小姐从边关除了带回来一箱兵器几张银票,哪有什么东西可以当还礼的,还不得东挪西凑的给混过去,总不好牵连的二夫人倾家荡产吧?这几天我看二夫人在给小姐准备嫁妆,眼角又多了几条皱纹呢。”
“是吗?”柴倩有些不好意思,皱皱眉头道:“红袖,你那什么秘制眼霜,给二婶娘和老太太送些去。”
“噢……”红袖低下头,一脸哭丧的从自己小包袱里面找了几盒精致的银匣子,拿在手里献宝道:“我这是少女款的,太太那样至少要用少妇款的了,像老太太那样的……”红袖想起老太太眼梢那几根稍显深刻的皱纹,一脸沉痛道:“应该用回天无力款的。”
红袖从寿安阁回来,果然带了不少好东西进门,原来柴老太君也知道她这孙女穷苦,特意从自己的私库里面,取了几样稀奇而不见得太贵重的东西送来,让青染按照各家赏赐的不同,先分类按序备齐,等过几日柴老太君进宫的时候,再一并带进去,送与各处谢恩,毕竟柴倩没有诰命封号在身,无传召是不得入宫的。
几个年长一些的公主,也各自备了礼送来,其中赵青墨送的是一副吕承澜的《沙场秋点兵》,显然这位公主很懂的投人所好,柴倩果然对这幅画一见钟情,立马把上房厅里挂着的那副孔之孝的《三星拜寿图》给收了起来。
同这幅画一起送到的,还有一封巽敏公主的名帖,在今上的女儿之中,赵青墨排行第五,钦封巽敏公主。
青染拆开来瞧了瞧,递到柴倩手中:“踏雪寻梅,这位公主还真是好雅兴,只怕踏不到雪,还摔一身泥巴水。”
“你懂什么,哪有公主真踏雪的,她们就是喊上几个人,做做样子,把亭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端上三五个炭炉,暖几壶美酒,远远看看树枝罢了,这么冷的天,还真踏雪啊,傻啊!”红袖不屑一顾的说道。
“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你自己是真公主一样。”青染不以为然。
红袖摆摆手:“算了吧,我才不要当公主呢,没听过一句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柴倩被她老神在在的样子给逗乐了,戳一把她的脑门道:“你还十三四的姑娘呢,这表情都快赶上二婶娘了。”
红袖一兴奋就忘了自己的实际年龄,连忙收敛了起来,露出一副怯诺诺、娇滴滴的笑来,小声道:“小姐教训的是。”引得青染笑的直不起腰,柴倩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笑归笑,青染捏起手中的浣花笺,上面还残留着墨汁的馨香,字迹清秀隽永,不似一般女子一样柔媚,反倒有几分松竹之坚韧根骨,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的女子,倒是很让人期待。
柴倩见她对着信纸发呆,还以为这信纸上有什么,拿过来反复看了看,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外,只说了一句话:“这姑娘字写的不错。”然后……名贵的浣花笺被她折成了一架纸飞机,飞到窗外去了。
青染气的摇头,连忙跑出去,捡了回来,把信笺重新放平叠好,收入信封中,假装和她置气。
☆、第七章
慈宁宫可以算是这后宫里最热闹、也最奢华的宫殿,虽然徐太后平日主张节俭,严令后宫不准铺张浪费,奈何当今皇上最重礼仪孝道,但凡得了什么稀奇贵重的玩意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慈宁宫的太后,久而久之,这份孝道几乎让天下人都忘却了,其实当今天子并非徐太后所出。
徐太后看着方才皇帝命人新送来的几匹浡泥国新上贡的料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花色未免太鲜亮了点,哀家是用不上了,你们几个看看,若是喜欢就拿去,不要跟我这老太婆客气。”
徐太后坐在上手的红木雕花围椅上,眸光只淡淡扫了一眼那太监送进来的布匹,便无甚兴致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扫过下首端坐的几位宫妃。
“太后正值鼎盛年华,是要穿的喜庆一些才好,这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张贵妃眼神扫过方才太监奉上的那几匹面料,神色中已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艳羡。
这金羽绸做工精湛,据说每一匹布料里面,都镶嵌着无数根几不可触的金丝,与面料一同织就,只轻轻一晃,便如漫天霞光一样徇丽多彩,偏偏又如羽毛一般轻盈细腻,听说只这样一匹布,就要花费至少十个顶尖织工两年不眠不休的工时,就算是浡泥国的国王也轻易舍不得用,只把它当成贡品,进贡大周,即便如此,每年进贡的数量,也不过十余匹,看方才那太监手上所奉,圣上竟是把今年所有进贡而来的金羽绸全送到了这慈宁宫里来了。
徐太后自是捕捉到张贵妃眼中的那一丝羡慕,皇帝能几十年如一日的这么做,让她这个太后当的如此舒坦,确实也是技术活。她淡淡的呼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喟叹:“什么鼎盛年华,不过就是吃喝混死的年纪罢了,不是我说,就连你们,也撑不起这料子咯。”
张贵妃面上一红,却不好反驳,神色带着几分恭谦。
坐在一旁的吕昭仪心无城府,但任何美的东西,总能吸引爱美人的眼光,她端坐在一旁,腹部隆起,看样子已有七八个月光景,脸上的妆容却精致如常,只微微一笑,便艳光四射,洋溢着年轻自信的笑容,在这一堆三十七八的老女人面前,她坚信自己是徐太后口中所说的,能撑起这料子的人。她正想开口接话,冷不防有人先打断了她。
“这金羽绸虽然华丽,却并非人都可享用,也只有太后娘娘这份尊贵,才配的上这份巧夺天工的荣耀了。”皇帝送来的东西,那便不仅仅只是东西,而是一种荣耀,沈贵妃审时度势,看清了这份荣耀,所以……这金羽绸再美,在她不能驾驭这份荣耀之前,她也只能远远的观瞻。
徐太后的脸上泛起一丝隐晦笑意,她眸光一转,看见吕昭仪方才明丽的笑脸上多了几份颓然的神色,这个丫头,还是太嫩了点,徐太后压下这个话题,转而问沈贵妃:“听说青墨下了帖子请柴小姐七日后西山赏雪,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沈贵妃眉目微舒,仿佛并不对太后如何知道此事而好奇,只恭敬回道:“前日初雪的时候,逸王和福王曾进宫来,青墨向来爱玩,便提议踏雪寻梅,只是这几日梅花尚未绽放,初雪又化的快,索性钦天监说,七日之后帝都还会有一场大雪。”
“嗯。”徐太后点点头,看不出半点情绪,想了想道:“既然青墨喜欢,那就去玩玩吧,年轻人总要多互相走动走动才好,那柴小姐初来京城,你们也要多照应才是。”
“正是。”沈贵妃温婉一笑:“臣妾也是这么想,所以青墨提起,臣妾便应了。”
“都请了些什么人?”徐太后不瘟不火问道。
“这……臣妾倒是没有细问,太后若是想知道,臣妾这就命人传青墨来回话。”沈贵妃带着几分为难,样子不像骗人。
徐太后只拂拂手,笑着道:“罢了,天怪冷的,不必让她特意跑这一趟,既是年轻人的聚会,那哀家做主,把平安侯家的世子和吕丞相家的小少爷一起都请了去吧,多几个人总热闹些。”
张贵妃见徐太后提到自己姐夫家的孩子,不由兴高采烈了起来,应声点头:“太后娘娘说的是,年轻人总能玩到一起去的。”她那个侄儿对赵青墨一见钟情,几次都腆着脸来向她求情,但张贵妃素来不受今上宠爱,虽然同是贵妃的分位,和沈贵妃毕竟云泥之别,两人又是对头,怎么可能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