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与将军夫人都是出自镇国公府谢家的女儿,想着两府本有两代姻缘,因着情份,谢家也愿意嫁个庶女来,且不说镇国将军夫妇是否如楚王父子推测那般歹毒,单凭着世子剧毒已解,以他的身份与才华,那谢氏三娘一个庶女,又怎么会是良配?
别说楚王与世子不愿,知道隐情后的大长公主,也觉得这门婚事万万不可。
虞沨淡然一笑:“祖母之所以被二婶说服,不过是以为沨命不久矣,但只要这时我有痊愈的希望,对于婚事,是万万不会这般轻率的。”
“这么说,你是打算要痊愈了?”大长公主若有所思。
“当初父王答应过清谷先生,在合适的时机,助他入太医院,当今圣上气喘渐重,太医们虽尽心诊治,见效甚微,这时,的确是清谷先生入仕的时机,神医既出,沨的‘恶疾’也该是痊愈的时候了。”虞沨又道:“不久之后,太后就会称疾,由圣上下旨于民间遍寻良医,清谷先生这时正在琼州。”
大长公主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是,沨希望三叔能举荐先生。”
虞沨口里的三叔,是指大长公主的幼子苏轹,眼下,他正在琼州任知州。
大长公主沉吟片刻,慨然一笑:“好,我就承你一情。”
虞沨连忙起身,又是深深一揖:“姑祖母言重了,是父王与沨,都要感怀您的信任。”
显然,太后称“疾”不过是表像,遍寻良医,其实是为了圣上之疾,龙体安康与否,关系到国政安定,是极端重要又隐秘的大事,天子即使有疾,也不能广而告之,所知者,也不过两三亲信,故而,只要清谷入宫,太后定能“痊愈”,做为妙手回春的清谷,定当扬名天下,而举荐之人,也有了大大的功劳。
可是苏轹果真需要这个功劳?
他还未至而立,就已经身任从五品知州,只要任期一满,入主六部并非难事,反而,这举荐良医之事,未必没有风险,毕竟清谷能否缓解圣上的病情,实在是说不准。
气喘之症,无从根治,清谷最多也只能做到缓解圣上的病情。
大长公主应承让儿子举荐一个名声不显,又不知根底的医者入宫,实在是基于对楚王与世子的信任。
虞沨的谢意,实在也是出自心底,并非客套。
大长公主扶起虞沨,眼睛里的肃然与凌厉再也不见,唯有慈爱与欣赏:“你的‘恶疾’一旦有了治愈的机会,风声一传开,若果有那些心怀恶意之人,必定会再为那阴毒之事,你果真有了万全的把握?”
“虽说事隔多年,可一想到屈死的母妃,沨心如刀绞,身为人子,杀母之仇,如何敢忘?当年的事已经难以明查,可他若再动歹心,不怕不露出把柄,再说我本无疾,这事情能瞒一时,也瞒不过一世,逃避不得,沨不怕直面。”掷地有声,虞沨纤长的眼角,略含湿意间,写满坚定。
他要以己身作饵,无论新仇旧恨,亲手做个了结。
午后炙烈的阳光,从遥远的苍穹,剑气一般,落在少年微微有些单薄的肩上,温和宁静的墨眸,迎着金阳,眸底的暗潮汹涌,沉沉卷袭,隐隐呼啸。
那窗下,因着匍匐,已经膝腰酸软的少女,这时低着头,唇角一牵。
这一世,我定会助你。
也是,为我自己。
☆、第三十四章 春心萌动,再无可忍
回到楚王府,已经是申正,因着多嘴,被剥夺了随从资格,无缘目睹传说中才貌双绝的苏氏五娘,小厮晴空这一整日,活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一见世子爷迎面而来,垂头丧气地走了上前,禀报楚王的嘱咐。
“王爷让您回来后先去书房。”
虞沨睨了一眼晴空,略略一斜唇角,抬眸之间,却见灰渡站在不远处,便打发了晴空,只让灰渡随行。
路上,灰渡禀报了查得之事:“果然有人在打听胡掌柜的底细,正是卫国公府的宋大总管。”
显然,这早已在虞沨的预料之中。
“如此一来,我大概知道银钗都做了什么,还有,她投井自绝的真相。”仿佛喃喃自语,虞沨却放慢了步伐。
“既然注意到了春来楼,一定是银钗告诉了那宋嬷嬷,有人在背后查她的底细。”这一点,灰渡也想到了。
“摇摆不定,人心不足,银钗一方面想从我们手上谋求富贵,一方面又不放弃争取苏家表叔的怜惜,枉想着做豪门宠妾,她定是要胁了宋氏,让她相助,不想那宋氏却为狠辣之辈,自然不会授人把柄,于是口头上应付了她,却在暗中布下陷井,杀人灭口。”虞沨若有所思。
“不过银钗这一死,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再难查明宋氏与银钗一家有何纠葛,银钗又捏着宋氏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以至被灭口,都是属下无能。”灰渡很有些沮丧。
“有人自寻死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不过经此一事,至少确定了一点,那宋氏,的确是有些蹊跷,并且手段狠辣,也不是全无收获。”虞沨淡淡安慰。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更多的推断。
田姓夫妇,一介佃农,原不该与宋氏有什么瓜葛,可这么些年来,宋氏都在暗暗关照着这一家人,宋氏绝不会是什么恤弱怜贫的善者,由此说明一点,田姓夫妇定是为宋氏做了什么重要的事。
可一介农人,无权无财,又能做什么呢?
遍查无因,虞沨也深感困惑。
只留意到一个细节——田家的长子七岁时夭折,而正是在同一年,宋辐入了国公府,不过多久,就被宋嬷嬷认为养子,灰渡也打听得,似乎正是田家长子夭折之后,宋氏对田家的“关照”就没有那般频繁了。
而那夭折之子,可巧与宋辐同岁!
田家长子夭折之时,银钗尚未出世,按理就算有什么隐情,银钗应不知情。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宋氏起初才放心银钗入国公府里。
但银钗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否则也不敢寻去春来楼,以宋氏的密事,索要财富。
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宋氏“关照”不周之后,田姓夫妇渐渐生出不满,或者常在女儿面前抱怨,又或者为了以防万一,将宋氏的密事早告诉了女儿。
这么一想,田姓夫妇死得糊涂,未必是真因为什么病症。
虞沨大胆推断,田家那个夭折的长子,实际上就是宋氏的养子,卫国公府的宋大总管。
可宋氏为了这么一个人大废周折,甚至不惜杀人灭口,又是为了什么?
数十年来,宋氏在大长公主身边贴身侍候,她应当没有机会瞒住众人,生下什么私生子来,那么这个宋辐,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让宋氏如此重视。
纵使银钗已死,要证明这个假设,其实还有办法……
虞沨默默思量,忽然驻足,招了灰渡近前,一场吩咐。
灰渡起初迷茫,似乎没有听明白虞沨的意思,略略想了一阵,神情就越发地疑惑起来,可一贯奉命不问的秉性,还是让他忍住了嘴边的疑问,只果断称诺。
一路密谈,不足一刻,就到了楚王的书房。
见了世子,两个婢女悄无声息地打了帘子,自从楚王妃薨逝,楚王便常在书房起居,身边的侍婢,都是挑的老实本份、沉默寡言之人。
虞沨入内,一眼瞧见楚王身着黯蓝常袍,双手负于身后,立在窗前,已渐往西的斜阳,照在他的鬓角,丝丝银白已经掩示不住,人未老,发已苍,面向苍穹的背影,显得那般孤寂。
虞沨心里微微一阵酸涩,一揖:“父王。”
远游的思绪,仿佛才悠然回转,楚王转身,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儿子,那极肖亡妻的眉眼,有涩然的泪意飞掠而过,又极速地没于眼底。
父子两落坐,便有婢女捧上热茶。
“今日,你可曾见过苏氏大娘?”楚王问。
看来经过昨日的一场谈话,父亲的心里,还是没有放弃与卫国公府联姻的打算。
虞沨略垂了眸,隐藏着其中晦涩的情绪:“儿子已经与姑祖母明言,不愿连累辰妹妹犯险。”
沉默良久,楚王方才一叹:“你若不愿,为父强求无用,可是你已年满十六,婚姻之事,也拖延不得太长,尤其当你‘痊愈’……为父实在是想不到,有谁比苏氏大娘更为适合。”
“可隐忧不去,儿子不愿让将来的妻子生活在危险当中。”虞沨虽语音平静,不过态度甚是坚定。
楚王一怔,想到当初,若非自己疏忽,王妃也不会遭人毒手,如果更坚决一些,彻底地拒绝了纳妾,可能江氏也不会怀恨,遭人利用。
一种锐痛,仿若谁的手掌,狠狠握紧了他的心房。
于是,有些僵硬地扭转了话题:“我知道魏渊的确是文才出众,又是暗藏抱负之人,是你至交,足可信赖,但他到底是一个文士,宁海情势颇为凶险,也不知他究竟能不能应付。”
“父王不知,其实魏师兄还精通刑律,又是谨慎细致之人,由他去暗察宁海一案最是合适,他早有浪子之名,世人都晓他洒脱不羁,不会有人戒备他这次宁海之行,再说父王已经安排了天察卫暗中保护,从旁协助,相信魏师兄定能不负使命。”虞沨显然对师兄的能力极为信任,这才推荐了他担任这个至关大局的密令。
父子俩就着宁海的时局,分析商量了一通,不觉又到了霞色满天之时,想到儿子回府,还没有去问候老王妃,楚王这才结束了谈话。
当虞沨从书房出来,只见青墙乌瓦,碧树琼花,无不笼于艳色烟光里,一阵风急,卷得墙内海棠殷红弥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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