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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 (刹时红瘦)


灰渡微微一怔:“世子是怀疑……”
“我已令押运黄花蒿之卫部于潭城登陆,等候指令,若湘州疫情严重,你便令他们不需等我汇合,即刻前往湘州。但若湘州并无疫情……”虞沨略微沉吟,甩出一枚令牌:“疫情既直达天听,想必为保万全,湘州诸官也会布置假象,仅凭一人之力难以察明,你联络当地天察卫,务必摸清事实,若此事为子虚乌有,也让人将黄花蒿送入湘州,但叮嘱押送卫部,切不可过问疫情,假若湘州官员有异动扣押之行,也不可反抗。”
押送黄花蒿之羽林卫也就二十余人,寡不敌众,若奋起反抗,也是白折了性命,更重要的是,假若这二十个天子亲兵因为与袁起对恃被斩杀,无疑会将事情提前恶化,更将袁起逼向破釜沉舟的境地。
自从存了铲除金相的打算,虞沨自然调察过与金相交往密切之勋贵,尤其是执掌卫军之都司卫所官员。
与常信伯、宁平候这类承袭父职的二代守将相比,袁起是眼下大隆为数不多的,曾亲自随高祖起兵的一代领将。
其人重义,行事也算谨慎,又因曾有奠定江山之功,故而在湖南省府湘州威望极重,秦相党羽曾打算在湘州知州等职上安插亲信,屡屡谋而不得,就连朝廷任命之布政使、按察使两个最高行政,皆被袁起威望“征服”,若说袁起在湖南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但袁起这人倒还忠直,并不似那些盘剥民产的贪婪之辈,故而,无论高祖、还是先帝,对袁起极为信重。
大隆建国时,袁起年龄不曾及冠,资历不足,任职自然不高,仅是一个千户。
后来升任都司,统管一省卫部,实在离不开金准父子之大力提携,故而,金榕中眼下于他有一层知遇之恩。
并且,当年征战疆场,威国公姚眺对袁起曾有救命之恩,后,威国公更是将袁起收为义子。
但袁起却是老楚王即虞沨祖父之旧部。
也正是因着袁起重义忠直,并有这么一层“旧情”,虞沨才有那五成将人劝服的把握。
虞沨猜测,就算袁起因为姚家,被金榕中“挟恩图报”,毕竟是行反逆之事,这有悖于袁起一惯忠直不阿的原则,他这时,应当还有几分犹豫,再加上自己这个人质还未抵湘,袁起应当不会对天子亲卫痛下杀手。
心存踌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但假若袁起不由分说,便将羽林卫斩杀……
此行风险无疑更大。
而对于灰渡来说,这时当然不知世子那些盘根错节的筹谋,但闻世子令下,更加笃定了此行必不单纯,居然……抗命!
灰渡单膝跪地,抱拳急禀:“世子,恕属下无礼,此行必然凶险,属下誓死不离世子左右!至于暗察湘州疫情一事……属下可安排亲信执行,令他以性命担保,绝不负世子之令。”
晴空先是被灰渡抗命吓了一跳,又细细咀嚼这一番话,尤其当品尝到“必然凶险”四字,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惊疑不定地直盯着灰渡。
虞沨握拳,揉了揉眉心,他的确不打算让灰渡与晴空跟着犯险,想不到竟然被识穿。
旋即肃颜:“渡,此事非你不可,你既知此行凶险,当明白眼下每一步棋,都是生死攸关,我只信得过你。”见灰渡黝黑的面孔一沉,还是不愿领命,虞沨眉心更锁:“险情不在途中,而在湘州城内,我向你保证,会在安全之地等你与我汇合,否则不会踏入湖南境内。”
“世子,敢问您让江汉、贾中郎留在并州,可是让他们避险之故?”灰渡这回,却像是决心抗命了,有此一问,自是信不过虞沨之言。
“倘若你执意抗命不遵,这就去吧,因你这般留在我身旁,也是于事无补,倘若凭你一人之力就能保我生死,又何称险情。”虞沨也冷了语气,毅然决然。
“世子!”灰渡大惊,却见虞沨已经又靠回竹榻,闭目不语,情知主子心意已决,只得咬牙领命,却又说一句:“世子,倘若属下听闻您有……任何万一……决不苟活,世子莫要以为支开属下便能了事。”
掌心狠狠捏着那枚令牌,另一膝也随之跪地,重重叩首。
“渡,我刚才之言字字为真,此事的确非你不可,切记你身上职责,关系重大,万不可有一丝轻怠疏忽,我会在荆州等你复命。”当见灰渡负气一般,转身往外,虞沨终于还是一句。
而眼下,便只剩晴空……
“才子”尚且愣怔,呆滞地目送灰渡离开,半刻才缓过神来,一侧脸,便见世子正盯着他打量,立即学着灰渡方才,“砰”地一下跪在地上:“世子别想打发了小人,连小人都走了,还有谁能给世子做饭。”
虞沨失语:你那手艺……
“晴空,此次不同以往,你甚至不似灰渡,还有一身武艺,就算跟着我去,也不顶用……”
“是,小人手无缚鸡之力,小人没有灰渡那武夫能干,但是世子,假若您让小人离开,小人这就……投河……不,小人识水性,投河死不了,那就上吊、触柱、割脉……”
“罢了罢了,你跟着吧。”虞沨脑子“突突”地疼,轻叹一声,若非灰渡识穿,他原本还打算找个借口把晴空打发回京,眼下,怕是艰难了。
只愿一切筹谋尽能中的,此行有惊无险。

  ☆、第两百八十八章 书信叩别,半途勒马

旖景已经愣坐多时,就连春暮几个不明就理的丫鬟见主子神情复杂,似乎担忧,又似乎哀切,一时不知因为何事,凑在身边有意说笑,想引主子开怀,都被尽数打发了出去。
窗下书案上,两封火漆密函,并列摆着,函上字迹清隽,是她已经极为熟悉的笔墨。
他说,一切早有安排,必然能平安归来。
他说,金相所有行为,尽在他的预料。
她从来对他的话信之不疑,可是这一回……
他说事关重大,机密尤其重要,因而两封密函托付给她才能放心。
这,是将安危托付。
可见他在写信之时,就已经想好了传信之人。
那么,完全没有用火漆密封的必要,他既愿意将一切隐情细诉,自是不会防她会私拆信件。
想到这里,旖景更觉心慌意乱,当拾起密函之时,手指已是忍不住地颤抖,她已经犹豫多时,终于下定决心。
先拆开的,是给父亲卫国公的信,旖景先是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见其上所书,果然是关于对金相阴谋的揭露,以及破解之法,又细读了一回,见虞沨的分析当真是“洞悉全盘”,而诸多安排更是步步为营,周备严密,就这么一看,胜算没有十分也有九成。
旖景方才觉得仓促的心跳渐渐缓和下来,但几经犹豫之下,还是“有悖道德”地,跟着拆看了给楚王的那封信谏。
前边内容大致相同,都是对姚会之死、金相遇刺、湘州疫情之分析,推算出金相接下来的步骤与计划,诸如也许发生之事、该有什么迹象、又该如何采取措施等细节,提到暂无实据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以免金相狗急跳墙,提前发动阴谋策变,以致再难掌握他的行动。
这时,就算将这些猜测上禀天听,圣上也是半信半疑,一旦涉及“谋逆”,牵连必定广泛,无凭无据之下若对金相动手,撇开“名正言顺”等是否公道之说,假若金相真有破釜沉舟之心,必然不会束手就擒,想来,他这时已是防范周密,早已联络了旧部挚交——便是京师之外,直隶地区那些与金家“一荣俱荣”的卫部。
贸然行事,只会引内乱早生,更“证实”了金相捏造的那番“大逆之辞”,导致湖南都司卫部,以及金相党羽众志城诚。
虽经南浙、并州一事,金相之势有所瓦解崩溃,但仍然有不少掌兵之人与他“祸福同依”,这些人身后当然也有故交旧友、姻亲旁支,势力依然不容小觑。
就算使金相落网,他也还有嫡子在外郡为官,依然不能杜绝内乱。
旖景正且认为,要化解这场迫在眉睫的干戈,当真只能依虞沨信中所书之策。
可是!
她忽然看到信的末尾——
“父王,沨已修书卫国公,诸多事宜,父王可与之商议进行,若一切顺利,儿子定会平安。
但,假若事有偏差,或并不如儿子推测这般……
父王身兼护国重任,定明孰重孰轻,不需儿子赘言。
只儿子不孝,枉废尊长多年苦心教导培育,非但不能尽人子之责,更使尊长伤怀。
不敢请谅,唯有以寄书叩别,望尊长珍重贵体,莫为不孝子之故,伤及安康。”
旖景目光及此,已是一片模糊,脏腑五内更是刀绞一般地剧痛。
虞沨,你明明说过,必能安然归来。
原来,竟是欺骗!
若知他已有赴死之念……
才一想到“赴死”两字,旖景更是心如刀绞,只觉胸口有如被生铁挤压,一阵沉闷地钝痛,哽得呼吸艰涩。她紧紧地用手掌揪住衣襟,蜷靠在椅子里,竭尽了全力,才哽咽出两声。
待那闷痛略消,不及寻找锦帕,只用手背胡乱地抹净了眼泪,起身时险些撞翻了书案。
候在外头忧心忡忡的春暮几个,才见锦帘一掀,双目通红的旖景露了个面,尚且没有回神,又忽见旖景转身往里。
夏柯连忙紧随入内,却见主子手忙脚乱地将几张信笺封函锁入一个檀木椟,又风驰电掣般往屋子外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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