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谢瑶终于再次睁开双眼。出于意料的是,她竟然对上一双愠怒的眼睛。
她惊恐的微张瞳孔,本能的想往后退。
“别动。”皇帝按住她的手臂,沉着脸道:“你还会怕朕?”
谢瑶回过神来,乖乖的躺好。她倒不是怕他,只是的的确确被他吓了一跳。
她张了张嘴,想问一句安,可是喉咙里像被堵住一样,只能发出一些难听的呜咽。
皇帝微微皱眉,道:“你既然病着,那些虚礼就免了。”他打量着她的脸,出事的这几天她都没法沐浴,整个人像被汗水洗过一般,脸色苍白却又泛出一丝病态的潮红。
他想了想,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有点烫,可是他的手常年舞刀弄剑,有些粗糙,对温度的感知没有那么灵敏。他下意识的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可很快又觉得堂堂君王那么做似乎有些不妥。
谢瑶看着他,艰难的吐出一句,“皇上……怎么会来?”
皇帝轻咳一声,收回手,坐正身子道:“叫你安静躺着,哪来的那么多话。”
谢瑶心想,她也不想说话好吗,只是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要是不找点儿什么话题,就这么沉默的由他看着自己?太、太尴尬了……
但是皇帝不让她说话,她也只好乖乖闭嘴了。正好她也难受的很,连眼睛都不想睁,干脆又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结果养着养着,就生出了一丝睡意。
皇帝静静的坐在床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的脸。
他缓缓的伸出手,不确定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皇帝又轻咳一声,突然俯身,柔软的唇带着灼热的呼吸,印在她的额上。
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他慌张的站起身,步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谢瑶睫毛轻颤,确定他已经离开之后,慢慢的睁开眼睛。
隔着重重帘幕,她隐隐听到皇帝说了一句“她还在发热”……其余的,却是全然听不清了。
明明不是初经人事的少女,却因为一个轻柔的吻而颤栗。谢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落水后遗症。
看皇帝这意思,惠妃栽赃她的事情应该是没成。谢瑶想到这里就放心了。困倦袭来,她再次深深的睡去……
等谢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竟然没人伺候。她有点生气,皱眉刚要喊人,却觉得嗓子里堵的难受。她气愤的用力捶向自己的胸口,又无力的倒在床上,瞪着床顶生气。
不料一个不善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傻吗?”
她慌张的看向来人,皱眉想要反驳,可是才说了一个字,她就被自己难听的声音吓住。谢瑶不想被皇帝看到自己的这一面,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反正他说过的,她病着,不用给他行礼。
她还微微别过脸,朝向床里侧,不想叫他看到自己的病容。谁知他却轻轻转过她的脸,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她,“朕真是想不通,你怎么会变得那么笨?”
……
谢瑶真是想吐血了。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皇帝,她就是病的再厉害,也一定会一拳打过去。
可惜他是皇帝。
她只好自己生闷气,气呼呼的喘着气,又不能说话,只能听着皇帝教训她。
“别人欺负你,你不知道反击也就罢了,还不会保护好自己?”
他越想越生气,看看她进宫这半年,先是被惠妃罚跪在雪中,又是被高婉仪拒之门外,被内侍局克扣份例,被罗容华当众羞辱……元谦真是怀疑,那个聪明果断的谢瑶哪里去了。
如果这一次他还不出面,她会不会就这么被惠妃给折腾死了?
“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怎么这个时候又不说话了。”光他自己说,她没表示,也没意思。
谢瑶呵呵一笑,就是不说话。他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哪有在人家生病的时候跑来吵架的?
皇帝微微皱眉,狐疑的看向她的喉咙,“昨儿还能出声,今儿怎么就哑巴了。太医!”他说着便出去叫人。
“皇上!”谢瑶赶紧叫住他,表示自己没哑。她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低声问:“宫人呢?”
元谦避过她的目光,淡淡道:“有朕亲自照看你,还要那些宫人作甚。”
谢瑶无语道:“嫔妾承受不起。”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看来皇帝出面之后,她的宫人们也都被带去审讯了。
不过她并不是很担心,既然皇帝出现在禅心殿,就代表他是向着她的。
“你就安心养病。”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好,然后自己出了门。过了一会儿,苏重轻手轻脚的凑近床头。谢瑶一看到他,简直要吓哭了,不顾身上难受,非要撵苏重出去叫皇上。
这边元谦刚刚和安庆礼交待完以后多盯着点儿禅心殿,苏重便一脸为难的走过来道:“启禀皇上,莲主子不叫奴才近身儿,奴才也不好伺候莲嫔娘娘啊。”
皇帝默了一默,道:“你下去。”接着叫诚实跟着他进殿。
他看她脸色发白,心下一软,声音也柔了几分,“怎么,不习惯宦官服侍?叫诚实先顶一会儿,朕再叫宫女过来……”
谢瑶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拉住皇帝的袖子,又看向诚实,点了点头。
诚实讨喜的跪下磕头,谄笑道:“那奴才打今儿起就伺候莲嫔娘娘了!奴才要有什么不对,您只管打骂!”
谢瑶苦笑的看着他,要打要骂,她总得有那个力气才行啊。
“行了,你先下去熬药。”
打发走了诚实,皇帝缓缓低头,看向她拉着他的手,低低的问,“你在怕什么?”
谢瑶心里好像触电一般,赶忙缩回手,坚定的摇了摇头。
“欺君是死罪。”元谦望向她,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怕朕,却怕苏重。”
谢瑶轻轻一颤,不知如何反驳,竟有流泪的冲动。
与其说她是怕苏重,倒不如说她是害怕悲惨的命运……被灌下毒药,被凌虐至死,那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惨痛最不堪的一幕,她永远都不愿意记起,却又无法忘记。
在平时见到苏重,和在她病弱无力反抗之时见到苏重,绝对不一样。
那种无力、那种慌张……那样令人恐惧的心情……哪怕她再世为人,都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皇帝见她脸色不对,心知自己是逼的太紧了,怕她伤了身子,只好退了一步,长叹道:“罢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
诚实照顾了谢瑶一天一夜,小太监嘴甜会说话,常把谢瑶笑的咳嗽。每回安庆礼见了就进来骂诚实两句,诚实吐吐舌头,然后继续逗谢瑶。
两天过后,簟秋和映霜她们就都回来了。谢瑶身上虽还不痛快,却还是一个一个的确认过了,禅心殿的宫人,一个都没少。
她嗓子不舒服,还是不方便说话,谢瑶就用眼神询问,结果呢?她和惠妃双双落水这件事,外面是怎么说的?
簟秋道:“惠妃娘娘暂时被软禁了,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没个定论。不过总不是主子您的错,您就放心养病吧。”
谢瑶却没安下心来。这事儿明摆着是惠妃跋扈,可至今没有处置惠妃,是谁在保她?不会是皇上,那……是太皇太后?还是惠妃背后的势力太大,会牵动前朝,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呢?
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前朝的人借着后宫女眷的势,后宫女人以前朝的父兄为靠山,既然是和身家性命相关的事情,自古又有几个宠妃和权妃敢说从不干政?
谢瑶疲倦的闭上眼睛,暗道这次病好之后,就该培植自己在前朝的势力了……
不过在那之前最重要的,是病愈,还有……承宠。
第53章
谢瑶这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就是受了凉,染了风寒。退烧之后除了嗓子难受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嗜睡。
元谦可是后宫的稀客,论来谢瑶应该使尽浑身解数留住皇帝,趁机和他加深一下感情才对,可如今谢瑶自顾不暇,哪里管的上皇帝。有时候明明知道他会来,来了可能会觉得无聊,她也撑不住眼皮子,该睡就睡,养好身体为先。
结果谢瑶就发现,皇帝好像是个抖m,她越不理他,他来的就越勤。有的时候她睡醒了,皇帝反倒立马就走。有一次谢瑶觉得好玩儿,故意装睡,等他又坐在她身边,她就突然睁开眼睛,将他逮个正着。她本是笑着醒来,可是不知道怎的,明明是抓住了他在偷看她,可一时间两人都感到非常的尴尬。
皇帝坐立不安,不自在地道:“朕先走了。”
不同于以往的漠视,谢瑶主动拉住了他,低低唤了一声,“皇上……”
她的声音小小的,有点儿哑,像是刚出生的幼猫,软软的一团,看不出一点儿张牙舞爪的样子。他的心忽然变得非常非常柔软,便由她那么大逆不道的拉扯着他的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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