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她至死都心心念念只想着陆二夫人,陆二夫人当年的一时善心,收到了比她预期更要丰厚一百倍的回报!
也因为当年的事并无旁人知晓,这么多年下来惠妈妈与庄婆子私下往来的次数也不多且见面的地点都极隐秘,所以庄婆子死后,才没有人查到陆二夫人头上。
陆二夫人听惠妈妈说起庄婆子,禁不住叹道:“说到底,她与我一样,都不过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如今她的遗体是不是被扔去乱葬岗子了?你让人悄悄的留意着,别让人或是野狗什么的糟践了,等将来风声过了,总要将她与她的丈夫儿子都葬在一块儿,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惠妈妈忙应了,又问陆二夫人:“夫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二夫人嗤笑道:“除了静观其变,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撵去贱人的庄子上,给小兔崽子再下一次毒不成,且不说我们已没有可用之人,老国公爷与国公爷可也都在呢,我们这时候动手岂不是自投罗网?自然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小兔崽子身上的余毒不是已深入五脏六腑了吗,我就不信老天爷会那么不开眼,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收了他!”
惠妈妈点点头,“那老夫人那里呢,夫人要不要瞧瞧去?虽说夫人也病着,不去也是情有可原,可出了这样的大事,依我说,夫人还是该走一趟的。”
陆二夫人道:“我自然要去,不但要去,婆婆生病,我做儿媳的还该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才是正理,你且扶我起来,再让人打水进来服侍我梳洗了,我们待会儿便去荣泰居。”不守着陆老夫人,又如何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又如何能第一时间知道陆文逐那个小兔崽子到底是死是活呢!
惠妈妈应了,扬声唤了丫鬟打水进来,亲自服侍陆二夫人梳洗了,又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然后令人去叫了陆明欣来,母女两个一个坐软轿一个随侍在侧,被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趁夜去了荣泰居。
彼时荣泰居已没有先时那般乱了,陆老夫人早已被人扶到里间的床上,卸了钗环换了中衣,正呼吸急促的躺在床上由连夜被请来的太医请脉,陆大夫人则领着陆大奶奶并陆明凤姐妹几个焦急的侯在外间。
瞧得陆二夫人被陆明欣和惠妈妈扶着,尚且走一步喘三下,一张脸苍白瘦削得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去的样子,陆大夫人心下不由一阵不痛快,眼见两府都已经乱成这样了,她还来添什么乱,是嫌她这个当家主母太闲是不是?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起身道:“二弟妹自己都病着,如今外面又天寒地冻的,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个人来说一声便是了,又何必亲自过来,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陆二夫人忙挣开陆明欣和惠妈妈的手屈膝给她行礼,待礼毕起身后才喘着气无力道:“大嫂言重了,我听说五爷病势出现反复,母亲也因此晕倒了,哪里还躺得住?不亲自过来瞧着母亲安然无恙,我委实难以心安,对了,太医来瞧过了吗,怎么说的?”
陆大夫人叹道:“这会子正在里面瞧呢,具体是好是歹,我们也不知道。”顿了顿,又道:“也不知今年咱们家冲撞了哪路煞星,才会这般接二连三的出事,待明儿母亲与小五都大好以后,可得去庙里好生拜拜才是。”
陆二夫人忙道:“母亲与五爷都吉人天相,必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大嫂且不必担心。”
妯娌二人正说着,张嬷嬷引着须发皆白的太医出来了,陆大夫人忙迎上前问道:“太医,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太医摇头道:“前番老夫人犯了旧疾时,下官便已说过不能再让老夫人受任何刺激,怎么今日又让老夫人受刺激了?再这样下去,下官便是华佗在世,也要无力回天了,还请陆夫人吩咐家下人等,以后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断不能再让老夫人知晓,务必要让老夫人心平气和,病才能有望大好。下官这便开方子去,待药煎好了即刻服侍老夫人吃下,待这药先吃上三日后,下官再来给老夫人请脉。”
陆大夫人忙命人好生服侍太医出去开方子,又命人传话给陆文廷,待方子开好了,好生送太医回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药煎好送来了,陆大夫人忙接过,亲自服侍陆老夫人吃起来。
所幸陆老夫人人虽未醒,却还能吞药,陆大夫人见陆老夫人吃过药后呼吸渐渐均匀平稳了起来,方松了一口气,与陆老夫人擦了嘴角捻了被子后,才出去与陆二夫人等人道:“母亲吃了药已经能睡安稳了,大家且都先回去罢,今晚上有我服侍母亲即可。”
众人闻言,都不肯离开,说是要留下来帮衬陆大夫人,架不住陆大夫人说:“方才太医的话你们又不是没听见,母亲这病总得将养好些日子方能大好,你们还怕后面没有你们侍疾的时候?少不得还得大家轮着来,若早早便将所有人都累垮了,后面岂非无人可用了?”
只得鱼贯退了出去,各自回了各自屋里歇息。
陆二夫人虽来回都坐的软轿,回到屋里后依然头重脚轻的很不舒服,但身体虽不舒服,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简单梳洗一番躺到床上,命其他服侍之人都退下,只剩下惠妈妈在屋里后,才低笑道:“嫁进陆家十六年,到今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痛快!”
连嫡亲儿媳尚且与婆婆做不到亲如母女,更何况陆二夫人一个素日在陆老夫人手下没少吃苦头的庶子媳妇,如今陆老夫人病成那样,她心里又岂能不痛快的?
惠妈妈也忍不住满脸的笑:“是啊,老奴也从没这般痛快过,不但小兔崽子命悬一线,连老不死的也是半死不活的,老天爷总算知道什么叫惩恶扬善了,若是明儿便能彻底收了他们去,就更好了!”
陆二夫人冷笑道:“以往我一心与人为善,可结果怎么样?老天爷也跟着作践我,如今我不做善人做恶人了,老天爷倒站到了我这一边,可见老天爷还不是与人一样,都是欺善怕恶的,如今我只盼着老天爷这次是真开眼了,否则,少不得我只能继续做那恶人了!”
又低低自语道:“适儿,你看见了吗,你的大仇就要得报了,娘总算有颜面见你于九泉之下了。”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惠妈妈见状,心下难受,也禁不住红了眼圈。
主仆两个笑一时哭一时的,一直折腾到三更天惠妈妈撑不住先睡了过去,屋子里才算安静下来,陆二夫人却仍是了无睡意,一直大睁着眼睛到得天刚亮,便催着惠妈妈起来服侍了自己一通,又坐软轿去了荣泰居。
吃了药又休息了一夜,陆老夫人总算缓过来了,只是气色仍十分不好,一醒来便虚弱的问陆大夫人:“庄子上可有传消息回来,小五他,如今怎么样了?”
陆大夫人忙道:“庄子上虽还未传消息回来,但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母亲还请放心,五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只管安心将养身子即可,其他事自有公公与国公爷做主。”
陆老夫人虽没听到好消息,至少也没有坏消息,因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会子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小五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着见陆大夫人满脸的憔悴,想起她服侍了自己一整夜,这会子也该回去歇歇才是,便道:“你累了一整夜,且回去歇着罢,让其他人服侍即可。”
陆大夫人的确累了,且想着这侍疾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闻言遂没有推辞,只是道:“那以后白日里就让凤丫头姐妹几个服侍,晚上就由我和廷哥儿媳妇一人一夜轮着来罢,二弟妹自己都病得不轻了,就不必让她服侍了罢。”又叹道,“早知道今年会这么多事,年前就该将远儿媳妇早些迎进门的,如今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陆老夫人道:“这些事情你安排即可。”
陆二夫人却急道:“大嫂,母亲生病,我做媳妇的怎能不侍疾于床前?倒是大奶奶要照顾大哥儿,又要帮着您管家,若晚间睡不好,白日里拿来的精神,不如还是我和大嫂一人一夜轮着来,大奶奶便不必了……”也不知是不是话说得太急,话没话说,已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晌方勉强平复下来。
她这样的情况陆大夫人怎敢让她侍疾,别一个不好死在荣泰居了,那才真真是晦气呢,因忙拿话劝道:“虽说母亲生病二弟妹于情于理都该侍疾于床前,但二弟妹自己也病着,若是不慎过了病气给母亲,岂非反倒不孝?还是让廷哥儿媳妇来罢。”
陆大奶奶忙也在一旁道:“是啊二婶婶,就让我来罢,横竖我年纪轻不怕累。”
婆媳两个好说歹说,方劝得陆二夫人不再坚持侍疾,与陆大夫人和陆大奶奶一道离开了荣泰居,留下陆明凤姐妹几个服侍于陆老夫人床前。
一时妯娌婆媳三人出得荣泰居的院门,方要各自分道,远远的就见陆文廷与陆文远疾步走了过来,见到陆大夫人与陆二夫人,连礼都来不及行,陆文廷已先红着眼圈道:“母亲,方才庄子上传了消息回来,五弟他……已于今日卯时二刻,在三婶婶的庄子上毒发……身亡了,三婶婶当即吐血晕倒了,三叔父大受打击也吐血了,祖父和父亲怕他们有个什么好歹,庄子上缺医少药的来不及,已决定即刻护送他们回府,至于五弟的遗体,祖父说了,一来如今还没出正月,现在办丧事不吉利,二来五弟属于年少夭亡,长辈们又都还在,也没有与他大办丧事的道理,说是等过完了正月再迎他的灵柩去家庙里安置,请母亲先把太医请好,一应事宜也提前安排妥当,最重要的是三叔父与三婶婶先回府来养病的事瞒不住其他人也就罢了,千万不能让消息传到祖母耳朵里去,好歹也好等祖母的病大好了再说,不然万一祖母再有个什么好歹,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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