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擦身而过也是一愣,忽然扬声对首领道:“他身上有女子的香气,这小子是女扮男装!”
首领,花绿芜俱是大惊!
首领急问道:“你没闻错?”
那人舔舔嘴唇,说不出的淫邪味道,阴笑道:“这是我的看家本领,怎得会错?小娘皮够凶悍,等会儿落到大爷手里,必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折磨地你欲仙欲死!”
首领目光一闪,立即帮腔道:“呵呵,如此细皮嫩肉,清秀佳人,岂能让兄弟你独享?小娘子,我兄弟六人都欲做你的入幕之宾,何如?今夜月明星稀,小娘子女中巾帼,以一敌六,江中野合,传扬出去必成佳话啊,哈哈哈……!!”
花绿芜脸色惨白,腰腹坠痛愈加厉害,简直直不起腰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无力抵抗,便冷冷看着逼近的二人,叹道:“你们这几条走狗,不过仗蛮力以仰权贵鼻息,什么狗东西,也想玷辱于我?!只可惜我今日死于此地,不能斩你俩的狗头!”
说完从袖中滑出一枚寒光闪烁的短匕首,忽然抵在咽喉,闭目用力一刺!
雪色匕首,清丽的容颜。仰首月光之下,无悲无喜,无怨无慕,平静如白玉雕成的塑像,冷冰冰的,竟有无惧生死的一缕艳色!
匕首锋刃流转月光,即将血溅三尺!便是苍天也不忍看到这一幕,一片薄云飘来,堪堪挡住皎洁的月光。
眼前一暗!欲杀之而后快的那两人也不由得一怔,首领虚虚伸出手来,似乎想要阻止。及至看到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心中喃喃道:“我要干什么?”
他还未思虑完,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小,极尖锐的声音,一粒闪着荧光的什么东西霎时擦过发迹耳边,只听“叮”地一声!对面女子忽然软软倒在船上,雪亮的匕首跌落开来!
“叮叮当当”,那枚莹莹发光的小东西落到船上,一连跳了几跳,及至磕到船舷上,两个死士才看清,原来是一粒小手指头大小的莹润珍珠。
珍珠轻轻跌落在水中,瞬间就隐没无踪。船上,三千乌发遮面,女子似乎已经安静地睡着。
两个死士大惊!方才附近无人,弹出珍珠者必远!这么遥远的距离,这么准的手法,来者必定非同凡响,难道是天道高人?!
惧怕的同时,两人即刻转身望向珍珠来时的方向!
——皓月当空,白雾未散,浮影鎏金,水光接天。
只见遥远的天与水的交界处,忽然极快地掠过一道黑影!轻如蝴蝶点水,快如雄鹰击空!两个死士只眨了一次眼睛,那黑影已经近至十丈!
仿佛雨消雾散,云破月出,逐渐透澈清晰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玉白的脸孔。浓密的墨发,黑沉如夜淡漠如雪的眼睛,挺直的一管鼻梁,紧抿的薄而淡色的唇。
他穿着一袭黑衣。黑衣流动着夜色,却比夜色更为浓重。
芝兰玉树,踏水而来,仿佛浩渺无际的江水耗尽了精华,才能孕育出的透澈玉璧。
两个死士呆若木鸡。
在他们二十余年的生命里,从未见过这么冷漠,这么漂亮的男人。好像谪仙一样昳丽出尘的男人!他是人,就是当之无愧的人中龙凤!他若是玉,便是理所当然的玉中王品。
——若非和氏璧,何玉可称哉!
“你是谁?”死士之一张开了嘴巴,仿佛要问出这句话。
可这句话再也没有说出的机会了。
罗钰眼里除了躺在船上的花绿芜,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他经过两个死士的中间,玉白的手掌一翻,两人双双中掌,惨哼一声,犹如断翅的飞鸟,一连飞出十余丈,才斜斜扎进水中,溅起一片血雾!
两条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江水吞噬了。
水波微微响动,原先被花绿芜打落下水的死士才刚冒了一个头,吓得立即又躲入水中。
罗钰立足船舷之上,淡漠的眼睛扫视四周湖水,宽大的黑袖下忽然多出一柄长刀。
玉白的手,漆黑的刀!
月光照耀在刀面之上,光华竟被吸收殆尽,这柄人人畏惧的斩鬼刀忽然斜斜举起,接下来无人能形容那一刀的速度与光华!只见流星坠江,杀气破浪,惨叫声不觉,幽静的黑夜江面竟成了屠戮场!暗红的血透过清澈的江水,江面浮起六具尸体,斩鬼刀却滴血未沾。
刀入鞘,握于左手。
罗钰压下滔天的怒火,这才走到昏倒的花绿芜身边,蹲下身来,以右臂将她拦腰抱起。
花绿芜脸色惨白,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昏倒了仍摆脱不了疼痛的折磨。方才战斗消耗尽她的体力,腿间的月事带也已经不撑,下体淋漓,裤子上已经湿漉漉的。
罗钰叹了口气,冰冷如雪的脸庞这才缓和一些。又是气,又是有些心疼,轻轻亲吻她冰凉的嘴唇,又脱下玄色外袍,紧紧裹住瘦小的妻子,随即起身弃船,踏江远行,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八章
疼。
很疼。
说不出的疼。
浑身黏腻潮湿,忽冷忽热,肠胃收缩,甚至一再想要干呕。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这样活生生疼死过去。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直抵冰寒的深处。疼痛稍缓,痉挛的肠胃也渐渐不再那么难受。
温热的,带着香气的热水流过身体,是谁……在一寸寸清洗她的头发,洗净她潮热的脸颊,擦净她的手臂和躯体?
柔软干净的衣物穿在身上,躺在一个温暖而泛着玫瑰馨香的床上。薄薄的被子覆盖在蜷曲的身体上,有人贴身而卧,紧紧搂住她的腰腹。
好安全的感觉。花绿芜终于安下心,像个刚刚洗净身体的小小婴儿,躺在大而柔软的摇篮里面一样,进入黑甜沉静的梦乡。
迷迷糊糊,梦幻盘旋间,时光缓缓回溯,眼前似乎遮挡着一片白雾。
透过这片悠悠的白雾,下面似乎正是明媚的春日。有桃花灼灼,鸢草正盛。都城恢弘的皇宫中,六七岁的小女孩被按在长凳上打屁股。管事的大太监袖手站在旁边,打人的太监每一杖都卯足了力气,小女孩没出息,哭的声音震天响,执刑者嫌太吵闹,便用木塞堵住她的小嘴巴。
大太监事不关己,慢条斯理地责怪道:“皇宫里面,是这么没规矩的地方么?敢偷吃皇子们的御膳,打死你也怨不得别人!”
小女孩呜呜呜,一脸羞愤。“你才偷吃,你才偷吃!姑奶奶不过是想偷冰玉碗好通过肄业考试,一时没留意才落到你们手中。呜呜我花绿芜乃偷王之王的关门弟子,难道就这样死在一碗绿豆糕上么?这么丢脸,师父一定会把我除名的……”
陷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忧虑痛苦中,屁屁都快被打烂的花绿芜正在垂死挣扎。
忽然屁屁上不再遭受重击。听得到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人来了。然后只听噗通声一片,三个太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声音争先抢后传来:“奴才见过五皇子殿下!”
花绿芜一点一点儿挪过小脑袋,牵扯地腰和屁屁好疼痛。
远处,七八个宫人簇拥着一个穿明黄色皇子服饰的小男孩。小男孩脸白如玉,整个人儿也秀美异常,好像最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经国手精心雕刻而成。
花绿芜呆呆地看着他,居然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学会了什么叫秀色可餐,一时连屁屁痛都感觉不到了。
恍惚间那粉嫩的小孩似乎问了执掌刑罚的太监几句话,然后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一碗绿豆糕,你们也打了这半天,剩下的便算了吧。”说完,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上花绿芜花痴的视线,着实被她的痴态惊了一下。默然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恍若春花绽放的微笑,点评道:“这小宫女看起来好傻。”
——“好傻”“好傻”“好傻”……
白雾聚而复散,时光悠悠,空间再次转换。
这是花绿芜第二次见到小男孩——也就是罗钰。地点是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偏殿里面。
穿着明黄色皇子服饰的是另一个小男孩,正拍着小手,指挥一群太监殴打伤痕累累的,曾救过她的小皇子罗钰。
罗钰发髻散乱,浑身脏污,被人骑在身上踩,拽着头发乱打。
穿皇子服饰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过来,蹲地上,一脸的好奇,似乎想要看清楚小罗钰脸上的痛苦与绝望。
那被打成死狗一样的小罗钰却受此刺激,忽然天降神力,化身困狼,用力挣脱身上的太监,一把抱住皇子服饰的小孩,狠狠咬着他脖子就朝死里殴打!
几个太监都吓坏了,冲上来拳打脚踢,用力掰着他的下颚,想把穿皇子服饰的小男孩救出来。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偏偏他们打人时,还没有一个敢出声,连罗钰身下的小皇子也不敢发出声音,看上去就像是血腥而怪异的默剧,让人脊背发寒。
花绿芜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两个小皇子都快嗝屁了,尤其是小罗钰,满身伤痕,衣襟沾染鲜血,根据伤势推断,绝对是死得更快的那一个。
小花绿芜那时候头脑简单,热血冲动,满脑子的震惊复杂最终只化为几句斗大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明晃晃闪耀:——好几个大人打一个小孩,真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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