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才下了一阵鹅毛大雪,主子好歹也披件斗篷再出门儿。”司绮拿了件浅紫缂丝面紫貂斗篷过来,云珠无奈地站着任她披上,身上穿的冬袍呢,又有灵气护着,这些毛皮衣袍斗篷穿在她身上装饰的作用多于防寒功能。“换个暖手儿来就好。”推了明心捧过来的白玉暖炉儿,“不会冷到的。”
“您这话说给八阿哥听再说吧。”素问插嘴道,让明心将暖炉儿放回去,亲自拿了上个月才做好的一个紫貂暖手儿给她套上。
云珠闭嘴了。
冬日的御花园也有胜景,尤其是亭台楼阁飞檐假山也覆了一层白雪,晴辉映照,天地仿佛也换了颜色,让人如若置身水晶宫。为了这样的美景,受点冷也是值得的,可惜这宫中有这点闲情的人不多。
皇帝是个工作狂,登基后逛御花园的次数还不如到圆明园的次数多,因此皇后和管着宫务的熹妃倒不拘着嫔妃们逛园子,只是没了与皇帝的“偶遇”,谁爱没事大老远跑到御花园晒太阳吹风的,没的把自己娇嫩的肌肤晒坏了,因此很是便宜了住御花园边上的乾西二所一干人。
不过云珠的行动更自由,她是正经的皇子福晋,而富察.芙灵阿、高露微、珂里叶特氏等人只是“格格”,没有她的允许是不能出乾西二所的。当然了,她们不搞幺蛾子,在不冲撞“贵人”的情况下她也偶尔让她们出去放放风,表现表现她的宽厚贤惠。
“西北那边有什么消息?”天这么冷,这战不但准噶尔耗不起(物资缺乏),大清的士兵也不好扛啊。宫女太监远远地跟着,云珠将精神力拟波浪状放出,并不担心说话会被偷听。
“宁远大将军(岳钟琪)领的西路大军还好,靖边大将军(瓜尔佳.傅尔丹)所领的北路大军听说已经折了几员大将……”灵枢这消息是从马齐处得来的。
原来傅尔丹急于建功,轻信谍言,被噶尔丹策零派出的羸兵在博克托岭诱败,引入谷中中伏,定寿、素图、马尔齐等将领兵溃自杀身殒。幸好,往西北前傅清得了富察家的信,说动弘昼弘晈等人随掌振武将军印的顺承郡王锡保押粮草督后,听信,与法敏、巴泰等领军前去支援,遇到了突围而出的海兰、岱豪,合兵反攻回去,一场血战下来,若说清军折损一千那准噶尔就伤了八百,总算不太难看。
与此成对比的是,岳钟琪所率西路大军几战皆捷,却不是大战,噶尔丹策零狡猾如狐,见几番设陷都被破,现在据险而守,也不出来与岳钟琪大军正面迎战。
“……”云珠叹息,她也只能影响到这里了。准噶尔地瘠人少,大清劳师远征,再加上恶劣的气候,双方都不想打旷日持久战,接下来就看哪方战术高明了。
“福晋,那里有个亭子!”
好笑地瞟了司绮一眼,“好了,到那儿坐坐。”
“福晋,富察格格来禀,小阿哥昨夜受了风寒……”明心匆匆寻了过来。“福晋,求您救救——”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哭喊着就要扑过来。
灵枢手眼明快地上前捉住她的手,喝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跪下!哼,福晋是小阿哥的嫡额娘,自会请太医诊治,你这么嚎着是什么意思?!”
云珠瞧也不瞧这小宫女,不慌不忙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王进保,你去太医院请太医。”
“嗻。”王朝保匆匆去了。远远还听着云珠对明心道:“那些嬷嬷是怎么侍候的?你去跟郭嬷嬷说一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再让素问挑些药材送过去。记着,那些药材也让太医给瞧瞧,别冲了药性。”
“是。”明心脆声应着。
“主子,您不去看看?”灵枢问道。虽然给请了太医又送了补药,可也难保那起子小人在背后说些“不够重视”之类的话,毕竟是贝勒爷的长子,若是等贝勒回来听到难保不生出什么想法。
云珠睨了她一眼,轻哼道:“你还不明白,看你主子我不顺眼的无论我做得再好再周到,她还是能找到说头的。我不可能永远做事滴水不露,也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凡事只要尽心尽责即可。”唔,这对话完全可以让雍正和弘历的人听,给自己加加分。
“那,要是有什么事……”灵枢与她配合无间。
“如果不好,太医会来回话的。”她淡淡地说着。几丝晶雪飘下,她微仰着头,清澈的目光仿佛想看穿什么……晚来天欲雪啊。
“回吧。”
永璜的病很快就好了。不久,又在他常用的小棉被夹裹里发现了天花痂子,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才刚病好的小孩子哪里有足够的体力熬过天花?!
孩子的清洗及太医的诊治开药等事就让芙灵阿自己去理,云珠则将照顾永璜奴才都敲打了一遍,查出了几个嫌疑人员,她也懒得去追究他们的背后是哪个主子直接就送到了慎刑司。
没过两天,灵枢就告诉她那几个奴才没捱过刑,死了。是不是真死,云珠没进一步去查。这个新年因为西北战事未平,两位成年皇子又不在宫中,大年夜都没能吃上团圆宴,宫里的气氛有些低迷,翻出什么事来只会给皇帝添堵,更会让管宫务的熹妃没脸。交了慎刑司,怎么处置就是上面的事。
她的做法显然很得雍正的心意。晚宴吃得差不多,他将走神的云珠叫到前面:“弘历家的,你上来。”
云珠有些讶然地起身,走到御前行礼:“皇阿玛。”
“想什么这么入神?”雍正半挑着眉问,不要以为他刚才没看见端柔扯了她一下。
头痛着一会儿要给弘历写信啊,云珠腹诽,自己每过五天写一封信来也就算了,还要求她也必须回信,写少了还会被批评。信要写得有内容,用语唯美,不失平实、风趣……有时连着几天风平浪静,写信就成了一件搜索枯肠的事。她脸红地低下头,“媳妇正想着待会儿给四阿哥写信,有赖皇阿玛的英明领导,阵前的将士殒身不恤,才使得大清国泰民安,家里和睦安宁呢。”
大大方方地承认省得过后再出来什么风言风语。
“嗯,说得好。这一年来你做的得很好,弘历有你这个嫡福晋是他的福气。苏培盛,去将郝玉麟进上的那只指猴带来!”
闽折总督有两人,郝玉麟专辖福建,李卫辖浙江。那只可爱逗趣的小猴子是在武夷山密林深处得的,郝玉麟见它生得奇异便作为贡品进给了皇帝。
“嗻。”苏培盛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他端着着檀木盘子进来,盘子上搁着一杆檀木制的笔管,一只两寸来高的小猴子抱趴在笔管上,它的眼睛黑黝黝滴溜溜的,看着就机灵逗人。
这是一只指猴,在现代或许还稀罕些,在古代真心要找也不是那么难,很多文人墨客就养有这种猴子,他们赋予了它另外“笔猴、墨猴”的雅称。这只指猴会被进贡上来估计是它那身极为罕有的雪白毛发,真是连一丝异色都没有,跟雪玉一般。
众人眼巴巴地瞧着。
“这只指猴就赏给你了,怎么养回头朕让苏培盛给你说。”
这样的宠物云珠也喜欢,她接过指猴,喜形于色地给雍行礼谢恩:“多谢皇阿玛,我很喜欢。”
这应该是皇帝对自己工作表现的奖赏了。
指猴似乎也极喜欢云珠,她一靠近,它立即舍了特意给它做的檀木笔管紧紧抱住云珠的手指不放,“叽叽叽”地叫着,小尾巴甩来甩去地,不知在说什么。
雍正见了点点头,“看来这只指猴也很喜欢你呢。”
“皇上,臣妾可不可以看看那只小猴子?”海贵人满脸地渴望。最近她十分得宠,若非远有齐妃、敦肃皇贵妃,近有苏答应等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她只怕要得意忘形了。对云珠她恭敬又存着丝巴结的心态,尽管明白她只是皇帝的儿媳此时也不禁心生忌妒,不过她也不敢明言要那只猴子,只是提出“看看”的要求。
这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雍正神色不动地瞥了她一眼,正欲说什么,云珠已将小猴子从手指上捏了下来放到檀木盘子里,让旁边伺候的一个宫女端去给海贵人看。
海贵人抚着肚子,倾身看向抓耳挠腮地绕着笔管跳来蹦去一副焦急模样的指猴,觉得它玉雪可爱,精灵无比,不由伸出食指逗它,想着它也抱住自己的手指看看……
“叽!”指猴快速地挥臂一抓,一条细细的血痕立即出现在海贵人手上,她惊得“啊”了一声。猴小力轻,这一抓虽然不疼,海贵人的肚子却给吓得有些不舒服起来,脸色不由变白,手一甩,连猴带着宫女手中的檀木盘子给拍翻在地。
在皇后和熹妃等人幸灾乐祸的眼光中,雍正沉下脸,对海贵人身边的嬷嬷宫女道:“带她回去。”
这可太丢人了,大年三十的团圆宴哪有吃一半嫔妃先退席的?海贵人惶然中哼道:“皇上,臣妾肚子、肚子不舒服……”
“去叫个太医给她看看。”雍正对旁边随侍的一个太监说道。眼睛微眯地看着那只还不到他拳头大的小猴子骨碌碌翻滚到了云珠脚下,又蹦又跳又“叽叽”直叫地想引起她的注意。